一路向南,冬日的肅殺稍緩,偶爾還能見到長青的樹,讓人眼前一亮。


    金鈴叮當,一架翠蓋紅纓的馬車在驛站門口緩緩停下,先時兩個年紀稍小的小丫鬟從馬車上跳下來。


    一雙施著赤紅丹蔻的玉手自馬車中伸出,通紅的指甲更襯得肌膚雪白,嬌嫩無比。


    緊接著一位身著描金折枝葡萄紋錦裙,外披著大紅的連兜帽的披風,而前麵一直騎在馬上的翩翩公子也翻身下馬,大步走到馬車前,朝那貌美夫人伸出手。


    李知玟扶著殷嘯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雙手放在唇邊輕輕嗬了口氣,一團白霧氤氳在李知玟麵前,剛溫暖的馬車裏出來,著實有些冷呢。


    殷嘯已經伸手把李知玟的披風緊了緊,收緊兜帽,李知玟幾乎隻剩下一雙大眼睛樓在外麵。


    富康已經提前定好了房,今日便歇在這裏了。


    李知玟裏裏外外的打量這個上院,倒是一應俱全,甚至還有要給小小的廚房,安平安樂這會已經鋪好了床,李知玟被殷嘯慣的越發的矯情,以前能有個草垛睡就不錯了,如今出門都要帶著府裏慣用的床品。


    李知玟前兩天還傻嗬嗬的問殷嘯,為什麽這旅店的床品和家裏的一樣?


    左右這次架了馬車,多帶些東西也無妨。


    收拾回家探親,一路走走停停半個月了才到揚州,反正也沒人會深究他們到底是回去祭祖探親,還是四處遊玩。


    賽貂蟬離不了挽春,所以這次也就沒帶她,帶了安平安樂兩個小丫頭,殷嘯也隻帶了富康,吃穿用度上並不打眼,旁人也隻當是富庶人家的少爺和少夫人。


    正巧揚州城前幾日下了雪,和上次來時,完全變了個樣子,李知玟這樣怕冷懶惰的人,竟也拉著殷嘯四處走走停停,賞梅賞雪。


    隻要她能高興,殷嘯幹什麽都行。


    “湯婆子抱好了。”


    去年這個時候李知玟一雙手還在冰水裏泡著呢,凍瘡極其容易複發,殷嘯時不時就要握一握李知玟的手,看是否溫熱。


    前幾日李知玟興起,團了兩個雪球打在殷嘯身上,晚上回去手指便又痛又癢起來,姑娘家果然嬌弱,殷嘯人來瘋的堆了一個大雪人,手上還是溫熱的。


    好在殷嘯出門前做足了準備工作,從藥箱中取了防治凍瘡的藥,一日三次塗抹,眼下實在不敢再凍著她。


    李知玟心情慢慢好起來,胃口也跟著好。


    坐在梳妝台前兩手托腮,捏著自己臉上生出的肉,李知玟欲哭無淚,安平正給她擦發,從鏡子裏看見夫人鬱悶的神情。


    “夫人這樣很好看呢,老夫人也說,夫人以前太瘦了。”


    李知玟怎麽看怎麽醜,臉足足大了一圈好不好。


    “哪裏好看了?”


    “真的很好看。”


    殷嘯的聲音從床帳後傳出來,李知玟癟這嘴站起身來,顯然很不滿意殷嘯睜著眼說瞎話的行為,這會頭發也幹了,安平低頭退出去,還不忘貼心的給夫人和將軍關好門。


    李知玟撩開綰色紗質窗幔,殷嘯穿著和她同色的中衣,正捧著她的話本在看。


    李知玟發現殷嘯真的很愛看書啊,書房裏頂天立地的大書架上,李知玟偶然翻弄兩本,有的旁邊寫了注解,有的折著書頁,顯然是翻看過。


    而且,殷嘯看的書種類很多很雜,從兵法到八卦,像李知玟這樣毫無營養的話本也不放過。


    李知玟想起昨天晚上隨手翻到的略帶些顏色的劇情,劈手奪過,殷嘯聳聳肩,從床鋪裏側挪到外側,李知玟心滿意足的躺倒殷嘯暖好的地方,把自己裹成個蠶寶寶。


    天冷了李知玟就不肯和殷嘯一個被子睡了,不管晚上兩個人睡得多麽規矩,第二天一早不是李知玟在殷嘯被子裏,就是殷嘯擠在李知玟的被子裏。


    “小殷子服務甚至到位,我很滿意,賞香吻一個,臉湊過來。”


    李知玟堵著嘴巴,看著殷嘯俯下身,在他臉頰上貼了貼。


    南邊多為商賈之家,沒了世家的限製,民風更加開化,殷嘯卸下甲胄,穿上尋常公子的儒袍長褂,身材高大氣宇軒昂,引得街上不少女子紛紛側目,或掩唇低語,看到李知玟時,眉目間滿是豔羨。


    兩人並肩而行,李知玟與殷嘯刻意保持著距離,不是有馬車在並不寬敞的街道駛過,殷嘯總要把人往自己身側帶。


    “表哥請自重。”


    殷嘯一愣,李知玟小老鼠一樣竊竊的笑,聲音不算大也不算小,旁邊不少女子聽聞二人並非夫妻,眼神更加熱切了些,甚至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殷嘯穿著和李知玟同色的朱子深衣,隻不過李知玟的裙擺上金線蜿蜒,繡這一隻紅梅,湊近看殷嘯的衣衫上暗紋繪著一叢鬱鬱蔥蔥的綠竹,給頹敗的冬日平添了幾分生機叢榮。


    銀紅和墨黑的披風都格外搭,旁人看過去必定認為二人是夫妻。


    正巧又是一架馬車駛過,殷嘯順勢摟過李知玟的纖腰把人帶到自己身側,手卻不老實的輕拍了李知玟屁股兩下,好在有寬大的披風遮蓋,旁人並不知曉。


    “再胡鬧我就當眾親你。”


    李知玟已經被他手上的動作羞得小臉通紅,這會聽聞耳語,大眼睛裏閃過慌亂,一手捂著櫻唇,好似殷嘯果真要強吻與她一般。


    李知玟深知,殷嘯的性子絕對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當下不敢再鬧。


    “夫君說笑了,婆婆最喜棗泥糕,不如我們帶一些回去吧。”


    李知玟朗聲,身旁豎著耳朵偷聽的眾女子果然麵露失望,原來真的已經成親了……


    冬天來了,春節還遠嗎?雖然現在尚在旅途,但春節總要回京城過的,李知玟財大氣粗一路掃貨過去,稀奇古怪的東西買了一大堆,命小廝慢慢往京城搬運。


    燕城是政治經濟高度集中的心髒之地,要什麽沒有?但李知玟說了,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京城哪有人家原產地的好吃?


    李知玟這次完全是來散心遊玩的,揚州的賽貂蟬生意紅火,卻從來每見李知玟去店裏瞧一眼。


    殷嘯為了她軍務都放下了,她若是再不識趣的醉心商賈,豈不大傷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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