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嬪自知曉自己不孕是被人拿藥物壞了身子,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誰動的手腳。她那些年為了得寵,巴結著令妃,甚至王夫人都放低姿態給福家送禮討好。升嬪位之前,她又是住在令妃的延禧宮中的,除了令妃,誰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她身上動手腳?


    若說之前德嬪隻是厭惡嫉妒令妃的話,如今卻是將令妃恨之入骨了。宮裏的女人,若是沒個子嗣,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冷清終老罷了。


    在聽說令妃又一次借著十四阿哥生病將乾隆從嫻貴妃處截走的消息後,德嬪笑了,陰冷猙獰。令妃斷了她的希望,絕了她這輩子做母親的可能,她又怎麽能夠看著令妃一個接一個的誕育子嗣?甚至靠著這些孩子固寵?


    也正是因為德嬪絕了自己誕育子嗣的念頭,對於固寵的手段也一下子放開了。


    乾隆是個好女色的皇帝,又極喜新厭舊,德嬪便考慮多放幾個美貌的宮女在自己宮裏,若能有一個誕下龍嗣,她也可以抱過來養在自己名下。隻是這個人選,一定要能夠讓她放心,好掌控才行。


    德嬪下意識地忽視掉了即將要參加選秀的三春幾個,一樣是賈家的女兒,又是青春年少,保不準賈家就棄了她這個注定生不出龍嗣的姐姐而改為扶持妹妹,德嬪不願意冒險。


    德嬪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兩個人選,一個是薛寶釵,一個叫金鎖。


    德嬪是見過薛寶釵的,長得雍容華貴,好似一朵盛開的牡丹。薛家已經倒了,薛寶釵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孤女,並非不能掌控。但是,薛寶釵心大,又是走了令妃的門路進的宮,難保她以後不會投向令妃那一頭。


    至於金鎖,是還珠格格紫薇帶進宮來的。隻不過因為她長了一張狐媚的臉,德嬪和令妃十分忌憚她,在南巡回京的途中,就默契地挑撥離間,讓紫薇將其打發去做了粗使宮女,所以進宮之後,金鎖從來沒有機會出現在乾隆的眼前過,就是德嬪,也幾乎要遺忘她的存在了。


    思來想去,德嬪還是選中了金鎖,身份低下、無親無故,沒有太大的野心,平日裏的表現非常安分,否則以乾隆去探視紫薇的頻率,她就算隻是個粗使宮女,也不可能從來沒被乾隆撞見過。


    德嬪要從紫薇身邊調一個粗使宮女到自己宮裏,並不用花費太大的力氣。


    難的是要怎麽讓金鎖心甘情願地為她所用。


    德嬪有些意外,當她對金鎖表明讓她去伺候乾隆的時候,金鎖居然不願意。金鎖在宮中安分守己度日,不過是希望等她滿了二十五歲就能夠離開皇宮,出去過自己的日子。她也常常在想,若是那時候沒有跟著格格進宮來就好了,她隻是一個丫鬟,若格格當時放了她的賣身契,她就是自由身了。可惜,一入宮門深四海,身處內宮底層的金鎖很是見識到了宮女太監們互相傾軋想要往上爬的醜態,得到的月例銀子常常用來打點大太監、大宮女,自己根本存不下多少,所以,她越發地堅定了出宮的念頭。


    隻是德嬪既然選定了她,又哪裏會輕易放過她?越是對乾隆無企圖,就越是讓德嬪放心。


    所以,德嬪不僅沒有成全金鎖出宮的心願,反倒派了身邊的宮女和嬤嬤開始調、教金鎖。


    金鎖不甘心、不願意,卻也明白她別無選擇。她沒有靠山、沒有背景,她曾經的主子――深受帝寵的還珠格格,更是似乎早就已經忘記她這個丫鬟了。所以,她反抗不了德嬪的安排,抵死不從那就真的隻有一死了。可是她根本不想死,所以她隻能順從。


    金鎖的容貌是極豔麗的,哪怕乾隆最愛的是令妃那般的小意溫柔,婉約秀麗,也抵抗不了豔如桃李的容顏。


    金鎖和令妃一樣出身宮女,身份比之令妃還要低一些,令妃能夠放低的身段,金鎖也不會端著不放,比之令妃她更大膽、更挑、逗,不一樣的風情一時間迷住了乾隆的眼,招幸金鎖的日子也越發多了。


    德嬪看著乾隆寵幸金鎖,看著金鎖被封了常在,看著令妃偶爾扭曲的臉,她的心裏又是嫉妒、又是解恨,那種扭曲幾乎快要逼瘋她了。


    可是她不能發泄,她甚至不敢讓人知道她已經無法誕育子嗣的事情。不能誕育子嗣的妃嬪,哪怕乾隆願意,太後也不會答應讓乾隆將精力浪費在她的身上。


    不,不是沒人能夠做到,至少恭妃就做到了。


    一想到恭妃,德嬪心底就狠狠地一跳。


    恭妃是極美麗的,而且她有一把獨特的嗓音,有種讓人酥麻到骨子裏去的嬌媚,所以她一進宮,就跳過答應、常在,直接被封為貴人。隻是那個時候,正好是令妃晉妃位,風頭正盛的時候。


    想著,德嬪的眼神越發燦亮起來。也許她發現了一個秘密,當時的林貴人正是得寵的時候,卻不小心衝撞了乾隆,而被冷落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後來重新獲寵之後,又不久就被太醫診斷為不孕之症,這裏麵,也許根本就是被人做了手腳。


    德嬪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她再也坐不住了,顧不得冬日的寒冷,起身到了恭妃的宮裏。


    恭妃身子虛,很是怕冷,這寒風一起,她除了每日給皇後和太後請安,就不再出宮門了。這日裏,恭妃正陪著養在她身邊的十一阿哥永w下棋,母子二人頭湊在一處說著悄悄話兒,時不時笑到一處。


    聽說德嬪來了,恭妃麵露詫異之色,卻也不便拒之門外。


    德嬪進門便看到恭妃牽著永w的手站在一起,心中升起濃濃的嫉妒。


    恭妃看見德嬪,微笑著道:“德嬪妹妹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如今起風了,路上也是極冷的,妹妹且別著了涼才好。”


    永w與德嬪見過禮,便很是規矩地告退了。


    恭妃給他穿好帶毛的大衣,又塞了一個手爐到他懷裏,才放了他離開。


    德嬪看著他們母慈子孝的模樣,覺得越發礙眼。


    德嬪歎息一聲,帶著濃濃的酸意道:“恭妃姐姐真是幸運,有十一阿哥養在膝下,總不至於將來晚景淒涼。”


    恭妃眉微微一挑:“德嬪妹妹說的這什麽話?我的晚景,早已決定了不是麽?”


    恭妃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得德嬪有些心慌。德嬪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恭妃無子,卻能坐穩四妃之一的位子,且雖招人嫉妒卻無人刻意針對於她,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恭妃自請等乾隆皇帝大行時以身殉葬。


    恭妃正是憑著這樣的決心,打動了乾隆和太後。


    她對乾隆的感情,不是一個妃子對於皇帝的感情,而是一個女人對於一個男人最單純的愛慕,無關乎身份地位。用生命祭奠的愛情,讓乾隆沒有辦法不受震撼。所以乾隆對於恭妃,一直有著最大的信任。


    就是太後,對於恭妃也是信賴有加。因為恭妃並不是狐媚子,她從不恃寵而驕,行事也格外地有分寸。她從不癡纏乾隆,又因著不孕的關係,每月裏侍寢次數也絕不超過兩次,否則寧願冒著惹惱乾隆的風險也要將人往外推。乾隆不是沒有生氣過,冷落她、苛責她,但她總是寵辱不驚,隻是微笑:“這條命都已經給皇上了,什麽時候拿走都沒有關係的。”乾隆也隻能心軟,順著她的意思來。


    恭妃的娘家已經敗落,且無子嗣,份位大約也已經升到頭了,等到乾隆皇帝大行,她又要殉葬,對於後宮的諸多妃子來說,她是沒有威脅的。沒有威脅性,又得乾隆和太後的信任寵愛,後宮的妃子們沒事絕不願意去招惹於她。


    但是,她是一杆好槍。德嬪忍不住地想。


    說不嫉妒恭妃,那是假的。但是,要下恭妃那樣的決心,德嬪是做不到的。她進宮,拚命地邀寵,不是為了得到一個殉葬的資格,而是想要得到榮耀、得到地位,惠及家族。


    心裏嫉妒著,臉上卻不顯,德嬪歎息一聲,道:“恭妃姐姐莫怪妹妹打擾,隻是妹妹這心裏,如火燎燒,我想除了恭妃姐姐,怕是無人能理解的了。”


    恭妃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妹妹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德嬪為難地看了一圈周圍的宮女,恭妃體貼地將人都打發了下去。


    德嬪看著恭妃,突然拿帕子拭淚,道:“恭妃姐姐,我這心裏苦啊……”


    恭妃垂下眼眸,問道:“妹妹這是怎麽了?”


    德嬪泣道:“我一直以為,我是沒有福氣,才至今沒能有個孩子,可是如今我才知道,竟是被人動了手腳,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啊……”德嬪是真的傷心了,哭泣也變得極真切。


    恭妃的心底暗歎一聲,不是不同情憐憫的,卻更明白,德嬪要的不是同情憐憫。德嬪是想要拿她當槍使,恭妃還不至於那麽無私。


    恭妃是個狹愛的人,對於她放在心底的人,哪怕粉身碎骨她也會去幫。但對於那些不相幹的人,哪怕舉手之勞,她也懶得去管。就像南巡時夏雨荷的死,她哪怕猜到了令妃和德嬪的不安好心,也不過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們與她何幹?


    至於德嬪,就更加不得她的好感了。德嬪、賈家狼狽為奸,居然敢威脅夏清蓮,那是她前世的好姐妹,林墨i還是她前世的同胞弟弟,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德嬪和令妃狗咬狗,作壁上觀不是正好?恭妃絕對是不會去摻和的。


    恭妃空泛地安慰了德嬪幾句,聽起來很關切,實際卻隻是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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