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震東對郝桂傑說:“老姨,你先進去吧,我和一甲有點事。”


    申一甲覺得薑震東的話特別刺耳。從相貌上看,薑震東和郝桂傑差不多,似乎還比她年輕一些,他竟然屈尊叫她老姨,沒辦法,誰讓人家的外甥女是於純虹呢。


    “爸,純虹阿姨要買衣服,我下午領小薑去了。”申一甲先發製人,免得被動。


    “我知道了,郝桂傑跟我說了。”薑震東說,“好像純虹還挺滿意?”


    “剛才我給她比量了一下,還算合適。”申一甲點點頭,想盡快轉開這個話題,“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去訂機票了。”


    “噢,你等一下。”薑震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申一甲,他打開一看,是幾個身份證號碼,“我們倆,再加上郝桂傑,人大的小杜,還有醫院的賀大夫,一共五個人,要後天上午的機票。”


    “明白。”申一甲說,“純虹阿姨這種情況,就得和機場商量,辦特殊機位了。”


    “行,你去辦吧。”薑震東說,“我明天一早就給純虹辦出院,然後做一下準備工作。”


    申一甲和薑震東約定,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明天晚上,送於純虹去北京的五個人在醫院碰頭,製定一個送行方案。


    申一甲當天晚上訂下了去北京的機票,第二天又取出了銀行存款十萬元,打進了銀行卡裏,加上卡裏原來的存款,就二十多萬了。他準備把其中的二十萬交給薑震東,給於純虹治病用,其餘的算是在北京期間的零用錢。


    第二天晚上七點鍾,薑震東臨時給於純虹安排了一個護士,然後領著這次去北京的幾個人在醫生辦公室開了一個會,逐一敲定登機接機、車輛備品、醫院醫生、治療方法等問題,他和大家約定,明天早晨七點鍾醫院會合,接上於純虹,集中乘坐醫院提供的兩輛急救車去機場。


    “大家都趕緊回去準備吧。”薑震東說,“今天晚上我留在醫院看護純虹。”


    “還是我在這兒吧。”郝桂傑立刻提出了異議,“我給她換個衣服什麽的也方便,再說我是她老姨,明天就走的話,我想和她多呆一會兒。”


    “那……那好吧。”薑震東說,“那就按老姨說的辦,反正我回去再收拾一下,我本來準備讓小慧來替我一下呢,那就辛苦老姨了。”


    臨時會議結束以後,幾個人陸陸續續往外走,申一甲走在最後。他之所以這麽磨蹭,是想去病房看一眼於純虹,問問她還有什麽事兒沒有。


    薑震東在病房門口停下,回身看著申一甲。


    “沒事吧一甲?”薑震東問。


    “沒……啊有事。”申一甲把薑震東拉到一邊,“我湊了二十萬,這次帶到北京去,您看夠不夠,不夠我再湊。”


    “不用你。”薑震東一擺手,“錢我已經湊完了。”


    “我……”申一甲一時語塞,“爸,我們都是一家人,您就不要客氣了。”


    “真不是客氣,你那點錢,還是留著過日子吧。”薑震東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領了,我要收你的錢,那不老糊塗了嘛!”


    申一甲沒想到,薑震東的話這麽重,他不好再說什麽了,看來隻好背著薑震東把錢帶到北京了,到了用錢的時候,他直接交上就完事了,否則薑震東的壓力太大了。


    “純虹阿姨的老姨可能也得回去準備一下吧?”申一甲想不到別的托詞了,“不要我替她一會兒?”


    “那你問問他吧。”薑震東轉身進了病房。


    申一甲跟了進去,見於純虹眼睛睜得很大,靜靜地看著門口。


    薑震東脫掉了外套,似乎想多呆一會兒。


    申一甲對於純虹笑了笑:“感覺怎麽樣?”


    於純虹說:“我沒事。”


    “明天上午就去北京了,你會好起來的。”申一甲說。


    於純虹的表情很淡漠:“謝謝一甲,讓你們受累了,真不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純虹就不要客氣了。”薑震東轉過身來。


    申一甲又把郝桂傑拉到一邊,悄悄地對她說:“老姨,你是不是得回去準備一下啊,我替你兩個小時吧?”


    “不用,我也沒什麽事了。”郝桂傑說,“這事主要還得靠你們,我也沒幫上什麽忙,你快回去吧,好好準備一下。”


    “一甲,那你就回去吧。”薑震東說,“回去和小慧說好,讓她照顧好自己。”


    “行,那我走了。”申一甲環顧一圈,走向門口。


    “一甲……”申一甲開門的時候,於純虹在床上叫了他的名字,他驚訝地轉回身來。


    “謝謝你……”於純虹說著抬起胳膊,向她揮了揮手。


    “別客氣,我做得還不夠。”申一甲說完,向於純虹擺了擺手,轉身出了門。


    在路上,申一甲的心情輕鬆了許多。


    隻要把於純虹送到北京,希望立刻就增加了許多,就算做最壞的打算,給她做自體骨髓移植,她再多活幾年也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更何況肯定還有別的方案呢。


    快到家的時候,申一甲接到了孫婧打來的電話。


    申一甲結婚那天,於純虹就病了,那以後他一直沒有看到孫婧,這麽晚上打電話應該不是找他吃飯,那可能就是有什麽事兒。


    “婧姐……”申一甲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怎麽這麽低沉呢,唉,於純虹的病讓他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怎麽了一甲?感冒了?”孫婧問。


    “沒有。”申一甲努力調整著情緒,“我挺好的。”


    “宮書記還沒回來吧?”孫婧問。


    “快了,這周應該差不多。”申一甲說。


    “那就好,我想明天找你吃個飯。”孫婧說。


    “婧姐,飯就不吃了吧,有事說事吧。”申一甲覺得孫婧應該有什麽事要找他。


    孫婧嘻嘻笑了起來:“怎麽,老婆看得嚴啊?你們男人一旦結了婚,連親媽都不認了,何況我這個小姨呢。”


    申一甲哈哈大笑起來,孫婧有點言重了,他真不是這樣的人。他明顯在用話在敲打他,估計是想給他提個醒。


    “唉,你怎麽不相信我呢?”申一甲說,“我明天上午去北京,就是想和你吃飯也吃不成啊,哪天回來還不好說呢。”


    “去北京幹什麽啊?蜜月還沒過夠啊?”孫婧問。


    “去……去看個同學。”申一甲說,“機票都買完了。”


    “是這樣吧,那我就錯怪你了。”孫婧說,“等你回來吧,我給你接風。”


    申一甲有點納悶,孫婧裝得跟沒事似的,她要沒事才怪呢,為什麽就不能現在對他說呢。


    “婧姐,真的,你找我什麽事?”申一甲說,“跟我還用客氣嗎?”


    “現在你身份不一樣了,我不能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不是?”孫婧說,“真沒什麽事,就是想和你坐一坐,聊一會兒。”


    “那我回來就找你。”申一甲說,“你等我幾天吧。”


    “那好吧,再聯係。”孫婧說。


    申一甲掛斷電話,心裏不是滋味,孫婧什麽時候變得含蓄委婉了?明明有事找他,卻不肯在電話裏說。按照他的推測,孫婧應該是遇到了什麽問題,而且不是小問題,否則她早就在電話裏說了。


    她既然準備見麵說,那就說明事不小,而且很需要他。自己在這裏瞎猜也沒用,等見了麵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還在睡夢中,手機鈴聲就把他叫醒了。


    他伸手去夠手機,鬧鈴是不是設錯了,天還漆黑呢。


    他拿起手機,見是薑震東打來的電話,便迷迷糊糊地接通了。


    “爸,我一甲。”


    “一甲,你馬上到醫院來,出事了。”薑震東的聲音有些慌張。


    “什麽事?”申一甲騰地從床上坐起來。


    誰知薑玉慧也跟著申一甲坐了起來:“你幹什麽啊,把我嚇死了。”


    薑震東在手機裏好像聽到了薑玉慧的聲音,手機裏一點聲息也沒有。申一甲跳下床來,回身拍了拍薑玉慧的肩膀,光著腳出了臥室,匆匆來到了廚房。


    “一甲,純虹走了。”薑震東說。


    一種絕望的情緒立刻籠罩了申一甲:“不可能啊,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到底怎麽回事?”


    “你一會兒把機票退了吧,再跟駐京辦說一聲,醫院就不去了。”薑震東的聲音低沉而鎮定。


    “我知道了。”申一甲有一種預感,於純虹不應該走得這麽快,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呆立地廚房中央,耳朵嗡嗡作響,不行,他在家裏一分鍾也呆不下去了,必須馬上趕到醫院。


    他裝好外套,正在往外走,忽然覺得應該和薑玉慧打個招呼。


    “小慧,我得馬上去趟醫院。”申一甲說。


    “這麽早去醫院幹什麽,你不是說七點鍾去嗎?”薑玉慧說著,忽然捂住了嘴,想要嘔吐的樣子。


    “你怎麽了小慧?”申一甲覺得薑玉慧有點反常。


    薑玉慧把身體挪到床邊,雙手抓著床沿,衝地板上嘔了幾下,申一甲連忙把水果倒在床上,用水果盤接在地板上。


    薑小慧並沒有吐出來:“一甲,我是不是懷上你的種了。”


    天啊!真要命了,申一甲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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