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一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下便開始叫屈:“皇上,皇上,臣妾沒有啊,臣妾的母親沒有啊,這一切全是誤會,臣妾的母親絕對不會指示奴才去盜竊別府的財物,這都是奴才們自作主張,臣妾的母親冤枉啊!”


    皇上不耐煩的掏掏耳朵,斥道:“閉嘴,吵死了。不會好好說話麽,喊什麽?”一轉頭,對著林妃卻笑得如沐春風:“你叫黛玉是吧,你哥哥跟朕提起過你,說你嫻雅淑順,內慧外秀,冰雪聰明,更有曠世詩才,十分難得。從前你也曾去過朕的藩邸,但一直沒機會碰麵,今日一見,果然如你哥哥所言,真真是集天地精華於一身呐。朕一見你便覺十分麵善,就像久別重逢的妹妹似的,不如索性認你做個義妹,你意下如何啊?”


    林妃傻眼,這是什麽情況?她今天是第一次麵聖吧,怎麽就直接跳到認親這步了?難道真是主角外掛,凡土著男見穿越女必定一眼鍾情?林妃無風也淩亂,迷迷糊糊回道:“民女惶恐。”


    皇上緊追不舍:“那就是答應了?”


    皇後娘娘“嗤”的一聲笑道:“皇恩浩蕩,誰敢拒絕?”


    林妃立馬清醒了,這不是思考原因的時候,是思考怎麽回答的關頭,不答應是肯定不行,給臉不要臉那是找死。可是答應也要有技巧,要怎麽樣不被潛在的陷阱套牢而答應呢?唉,古人這些彎彎繞,她總是搞不明白,如果二哥在就好了。


    如果緋玉在的話,他一定會說:妹妹,你真想太多了。那人不是惦記你,他是盤算著怎麽通過討好你而拐到大哥!


    穿越幾年來的鍛煉讓林妃的大腦日益發達,思考了這麽一大篇子廢話不過轉瞬,事實上,她的回答是緊接在皇後的提示後邊的:“皇兄厚愛,臣妹受寵若驚。”這麽回答應該沒錯吧,皇上自己說要當哥的,稱呼上應該不是太衝動吧!林妃悄悄撚起衣袖抿抿鬢角上的細汗,皇後一直是罩著她的,想必今天也不會坑她,順著她說總該是有功無過的。


    賈元春目瞪口呆的看著事情發展到一個不可控製的奇怪階段,終於憋不住的衝口而出:“皇上為何……?”總算還有點兒警覺,沒把話說完,皇上扼腕,她怎麽就不說全呢?要說全了,一個質疑皇權的罪名就能把她連降三級,好幾年都擺不出綠頭牌來(皇上心語:我是真心討厭胖女人啊啊啊啊啊啊!!!!!)


    可惜,當皇上想收拾人的時候,就算你沒錯也能加出錯來,更何況,賈元春本來也有錯呢。


    皇上拎起皇後肘邊一隻無辜的凍青釉雙耳瓶,狠狠摔在地上,伴隨著“叮鐺”一聲脆響,賢德妃熟練的一縮脖子,低下頭請罪:“臣妾該死,臣妾知錯。”她知什麽錯?她就沒錯!賈元春憤憤的腹誹道:不知道這個瘦巴巴的黃毛丫頭怎麽蠱惑住皇上了,竟然為她給她這個貴妃沒臉,等著瞧吧,趕明兒你再住在我家的時候,我一定叫母親好好招待你!


    皇上借題發揮:“你既然知錯,怎麽還敢從皇後宮裏劫人?說,是誰給你的膽子?你難道不知道林姑娘是朕下了旨召她進宮的嗎?你私下裏把她帶走想做什麽?難道是要加害於她,好掩蓋你家裏做出的醜事、惡事?”


    賈元春叫苦不迭:“皇上冤枉臣妾了,臣妾怎麽會有那樣的歹念?臣妾真的隻是很想見見林家表妹而已啊。”


    皇上對這個解釋嗤之以鼻:“你想見她?你見過她麽?若朕沒記錯的話,你入宮的時候,這個表妹還沒出生呢吧!你是怎麽知道她的?難道有人給你傳遞宮外的消息不成?”這個罪名就大了,宮闈最忌私相授受,賈元春封妃不久,從前那些年資格不夠,根本不可能見到家人,更不可能知道姑媽家什麽時候生了女兒。


    林妃默默的看著不知道怎麽招惹皇上不爽了的賢德妃,很善良的替她默哀了一分三十秒:親,身為皇妃卻不討皇帝喜歡真的很悲哀有木有?不討皇帝喜歡還被皇帝找茬兒更悲哀有木有?最悲哀的是,你連自己為什麽被找茬兒都不知道有木有?


    賈元春能得先皇後看重多年,說明她還是有些本事的。剛才是著急兼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眼下清醒了,智商也回爐了,雖然不多,但編瞎話還是足夠的:“回皇上的話,臣妾會知道林表妹都是托了皇上的福啊。皇上您下旨召林表弟、林表妹入宮與家父對質,臣妾這才知道的。臣妾幼年時,姑媽尚未出閣,那時候,臣妾與姑媽感情很好,後來姑媽遠嫁揚州,臣妾入宮侍奉先皇後,經年不得相見,連姑媽去了都不能上一炷香,想來倍覺遺憾,因此聽說姑媽的女兒進了宮,這才想著見上一麵,權當是看見姑媽了。”言未盡,淚先流,林妃偷瞄了一眼,居然哭得十分情真意切,看著跟真事兒似的,頓生敬佩。


    皇上再度扼腕:這女人真能瞎掰!


    皇後終於仁慈的開口給相公解圍了:“賢德妃,你從我宮裏劫人的事兒,本宮可以不與你計較。”賈元春百口莫辯,我什麽時候從你宮裏劫人了?分明是路上,何況你又是同意的,怎麽這會兒全成了我的不是?可惜這話她不能說,不但不能抱怨,她還得請罪:“臣妾無狀,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算恕罪還是沒恕罪,賈元春也就不好起身,隻能跪在那兒接著聽訓:“你若接了林姑娘去好好照顧,本宮也不說什麽,可你卻把她領到玉漱院去說話,這算什麽意思?那玉漱院是你的地方嗎?離鳳藻宮近嗎?那分明是吳貴妃所居的毓秀宮的外圍,離鳳藻宮差不多有半個皇城,你把林姑娘領到那裏去做什麽?”林妃這才知道,原來賈元春根本沒想見她,而是打算在情敵的地盤上弄死她,一來避禍,二來栽贓。嘖嘖,以前真是小看她了,原來她也是頗有坑人頭腦的。


    林妃憤怒的笑了,既然你先出了手,那我怎麽做都是正當防衛了。甜甜的揚起笑臉,搶在賈元春辯解之前無辜的上眼藥:“原來那裏並不是賢德妃娘娘的寢宮啊,難怪臣妹在那兒沒見到賢德妃娘娘卻看見吳貴妃娘娘了呢!吳貴妃娘娘好像不大喜歡賢德妃娘娘宮裏的彩嬪似的,幸而賢德妃娘娘匆匆趕去幫忙解了圍。”一口氣告完狀,林妃總結道:“賢德妃娘娘真是溫柔可親,平易近人,對待宮中的女官好極了。”皇後捂著嘴,無聲的抽動著肩膀;皇上驚訝的挑起長眉:這個小丫頭,似乎不像殷玉說的那麽單純不知事嘛!該反擊的時候,還是蠻利索的。至於賈元春,她的臉已經不知道該算什麽顏色了。林妃這一狀,一口氣把後宮裏能涉及到的罪名全扣在她身上了——借刀殺人、架橋撥火、宮闈不合、窺伺行蹤外加收買宮人,一切妃子們被打入冷宮時會出現的聖旨上的罪名讓她數出來一大半。


    賈元春笑的跟哭似的:“林表妹過譽了。”她是多麽的想狠狠一口啐上去啊!又是多麽的想把那張假裝的無比天真的小臉抓花啊!可是她不能,她是溫柔可親的賢德妃,是平易近人的大表姐,她所能做的,僅僅是高度讚譽並感激“幫她說話”的林表妹!


    皇上愉悅的聽從了林妃的眼藥:“原來你是這樣惡毒的女人!”他的手指在顫抖,他的語氣痛心疾首,林妃為皇上精湛的演技所折服,“枉費朕如此相信你,寵愛你,卻不想你是一個表裏不一的蛇蠍女人。你與吳貴妃不合,便故意把林姑娘領去那裏,想讓她觸怒吳貴妃,好讓吳貴妃下手懲治她。吳貴妃聽見林姑娘是你表妹,哪裏有輕饒的道理?到時候,林姑娘或傷或病,都無法出麵對質,你家那些醜事,便可以不了了之了。”皇上憤怒的無以複加,更重要的是,一旦林妃在他的地盤上受害,他下輩子都別想追到殷玉了。


    賈元春百口莫辯,隻能不住的哭泣,企圖喚起皇上的憐惜:“臣妾冤枉,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林妃忍不住掏掏耳朵,你不應該做賢德妃,你應該是複讀機。


    皇後也頭疼,若是以這個罪名處置了她,那麽外麵的吳貴妃也跑不出多遠,一口氣撤了兩個貴妃,估計後頭那位老爺子該出麵抗議了。如果說賈氏還是看在先皇後快死了的麵兒上收的,那吳氏可真是老爺子實打實塞過來的,動一個都夠得上傷筋動骨的標準了,要是兩個一起收拾,她這個皇後還不知道要倒多大的黴呢!


    賈元春還在不斷的找借口,理由已經匪夷到所思了:“臣妾隻是想著,玉漱院裏的風景更加別致,想讓林表妹看一看才會在那裏等待的,並不知道吳貴妃會去啊!玉漱院雖說離她的毓秀宮近些,可吳貴妃一向也去的不多,臣妾和其他姐妹去的也不少,怎麽會想到吳貴妃今兒偏偏就在那兒呢!何況,吳貴妃並沒有對林表妹怎麽樣?怎麽就說是臣妾陷害她們呢……“


    揉揉額頭,皇上看到皇後的暗示,決定寬以待人:“你說你不想陷害林姑娘,可是你卻有陷害的動機,這讓朕如何相信?”


    賈元春一聽事有轉機,急忙就想分辨。但是林妃表示,她聽夠了,也受夠了,她想出宮了,於是,林妃拿出鐵證:“皇兄明鑒,這是從賈府家奴身上搜出的信函,原是封的極嚴密的,揚州知府大人親自拆開來瞧,說是賈府中人寫給揚州節度使宋明的信,請他在必要的時候‘便宜相助’。後來知府大人去查了官吏名冊才知,這宋節度使原是當日起複舊員之時,由賈府二老爺、工部員外郎賈公諱政竭力內中協助得以謀了一個複職候缺,後補缺上任的。”


    話說到這裏,還有什麽可以辯駁的餘地嗎?賈元春萎頓在地,皇上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對殷玉口中那“天真無邪”的妹妹的認知,皇後優雅的搖著紈扇表示這出戲十二分的差強人意,林妃無辜的低頭對手指:她好像把大哥的活計給搶了耶,這樣明天大哥上朝的時候豈不是隻能強調此信出自二房之手跟大房無關了嘛!


    在家中盤算著如何讓林妃開口化解這場對質的賈母突然一陣心神不定,捂著胸口揉了許久,又命鴛鴦拿一丸保心丹來服下,才剛吃下去,忽見賴大等三四個被派去宮門口等著接林妃的管家氣喘籲籲跑進儀門,一頭撲倒在地,扯著哭腔喊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小的們隻在臨敬門外伺候,裏頭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但是夏公公出來說,說……”


    鳳姐兒斥道:“說什麽,你快說啊!”


    賴大趴在地上,哭唧唧的道:“夏公公說,咱們家大小姐觸犯宮規,婦德有違,被皇上一怒之下降成春禧殿禧嬪了!”


    “啊?!”賈母兩眼一翻,仰麵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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