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打掃了一遍,餓了。


    冰箱裏什麽都沒有,連卷麵都沒有。


    她套了一件羽絨服,出門又下雪了,很大的雪。但是路上的行人卻不少,多是一對一對的情侶。


    他們依偎在傘下,緊緊抱著。有的甚至不撐傘,雪花都落在他們身上、肩膀。


    白色的雪花,好像怎麽都融不掉。


    她跟陸之深的曾經,也像她們一樣。手牽著手,肩並著肩,不撐傘,走在飄著雪花的白色世界裏,明明凍的臉通紅,她卻不肯帶起帽子或是拿起傘。


    因為不知道是誰說過,下雪天的時候出去走一走,一直走一直走,可以一起走到白頭。


    傳說總是美好的不真實,現實社會卻是,他先選擇了拿起傘,在前麵的分叉口換了方向。


    在超市拿了些速食、麵條、蔬菜和水果,去收銀台結賬。


    “一共一百五十八元。”收銀員機械沒有任何表情地提醒她付錢。


    向晚想從包裏拿錢,突然發現,她根本沒帶包。


    臉突然紅了。


    “不好意思,我手機支付……”


    然而,她連手機都沒帶。


    收銀員有些冷漠僵持著,後麵還有很長的隊伍,各個都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對不起,這些…我先不要了!”


    她欠身道歉,然後倉惶欲離。


    “我跟她一起的。一起算!”


    一道陌生的清爽的男生自他後邊想起。


    向晚頓住步子,回過頭去看——


    一個陌生的大男孩,足足比她要高一個頭的高度,一身衝鋒衣、牛仔褲,嘴角的笑容溫暖陽光。


    她呆站在原地有三秒鍾,三秒鍾之後,她說:“謝謝!”


    他叫楊光,人如其名。


    “你支付寶賬號給我,我回去把錢轉給你。”出來後,向晚說。


    向晚很感激他,這年頭這麽熱心的市民很少見了。


    “我認識你。”


    向晚:“……”


    男孩很熱情:“我也是曼大的,大三!我應該叫你聲學姐,你和陸師哥是我們很羨慕的一對學霸情侶…呃,不好意思,我…”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耳根悄悄紅了。


    向晚抿嘴淺笑:“沒事,那你也快實習了吧?還是準備考研嗎?”


    很有親切感的男孩。突然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不知不覺就跟他聊了起來。


    “不打算,我現在就想早點出去實習,學姐,你也放棄考研了吧!”


    向晚微微詫異:“這你也知道?”


    楊光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們班的那些女生,很喜歡八卦,成天在耳邊上嘰嘰喳喳!”


    她不禁莞爾。


    自己竟然已經成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兩人已經走到了超市的外麵,雪還在下,並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向晚隻帶了一把傘。


    楊光直接戴好了帽子,衝出去,一邊回頭跟她揮手:“學姐,再見!”


    向晚叫住他:“我錢怎麽給你?”


    “下次再說吧!”


    ……


    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變成一個模糊的小黑點。


    她欠他一百五十八塊錢。


    欠著別人錢的感覺並不好受,可是凍了一天了,這好像成為了她這一天最溫暖的時刻。


    他,年輕、張揚,連奔跑起來的腳步都那麽美好。她也年輕,才21歲,還有大把洋溢的年華可以精彩的度過。


    想到這裏,她低下頭,笑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些人選擇了放棄,有些人選擇了珍惜。人生本來就是圓缺有時,人生路漫漫,她一個人,也可以。


    回去煮了清湯麵吃下。


    泡了杯牛奶坐在窗前,隔著玻璃,外麵白雪皚皚,室內是溫暖如春。


    她很喜歡這麽靜謐安詳的時刻,可以盡情地沉醉在自己給自己營造的世界裏,忘乎所以,忘記心頭的鈍痛,忘記被放棄的悲傷。


    厲清淵打電話關心她。


    那頭的人,語氣低沉充滿愧疚:“對不起,今天晚上原本可以去找你的,但是實在走不開。”


    向晚莞然:“不會,是我的問題。原本說好今天幫您的忙。結果,反而好像是去添亂的!”


    “向晚,我們之間就不要用‘您’這種字眼了,那會讓我覺得很生疏。”


    向晚沉默了幾秒鍾,然後淡淡應了聲:“…好!”


    他好像是從嘈雜的人聲中往外走,周圍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有腳踩在積雪裏的吱吖聲。


    厲宅院子裏有一顆百年鬆樹,是當年厲宅初建的時候,從森林保護區高價買過來種植的。鬆樹上積滿了白雪,厚厚的一層。


    厲清淵依在樹幹上,電話裏是他珍愛的女孩,是他的小美好。他捏著手機嘴角的弧度微微的上揚,偶爾會傻笑,他沉浸在這樣的氛圍裏,完全沒有注意到二樓陽台上站著的那個男人。


    “清淵!”


    樓上的男人喊他。


    厲清淵抬頭看。


    厲堇年背對著室內的光,整個臉部淹沒在夜色裏:“跟誰打電話?爺爺在找你,快進來!”


    向晚聽到了厲堇年的聲音,落了落眸說:“小厲總先忙吧。”


    “嗯,那你早點睡,拜拜!”


    ……


    厲清淵帶女朋友回來,本來是件歡喜的事。


    但是由於這個女朋友半路跑了,待所有賓客散盡,隻剩自家人的時候,厲寬仁才有空想起來還沒找這小子問清楚情況。


    偌大的客廳,坐著十來個人。


    坐在最中央的是厲寬仁,厲家的掌門人。


    長子厲建民長媳顧鬱芬夫婦還有孫女厲嘉琪坐在沙發左側,次子厲建華以及其夫人付佩佩和他們的女兒厲夢婕坐在右側,厲建敏的丈夫魏超是個國會議員,要事在身,沒趕回來。兒子魏子健生性不羈,愛四處冒險,現正在非洲體驗生活,也是沒能趕回來。


    厲建敏就坐在厲寬仁的旁邊,這像是在開家庭會議,她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剛做的指甲,老頭子這麽多年喜歡做領導的習慣一直沒變,大晚上還要招齊這麽多人。


    幸好她生活在美國,不然這三天兩頭被他叫回來聆聽祖訓,還不把她給逼瘋?


    厲堇年坐在最遠一處的椅子上,閑散地擱著腿,看著厲清淵走進來,唇角一側微微上揚,頗有幾分等待好戲上場的幸災樂禍。


    厲清淵看著大家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咽了咽口水:“這是怎麽了?突然都這麽整齊!”


    厲建敏很不配合地‘噗嗤’一聲笑出來。


    厲寬仁剜了她一眼,清了清聲:“咳咳!”


    倒是他的父親厲建華率先開的口,他眉頭皺了皺,有些嚴肅:“今天那女孩怎麽回事?”


    這一刻還是來了,厲清淵以為能僥幸逃過去,沒想到大家夥都還惦記著!


    “她…有些不舒服,我讓她先回去了!”


    厲寬仁雙目瞪圓:“不舒服?來的時候不是還笑容滿麵的,怎麽上個樓,就不舒服了?我聽你小姑說,是你把人家小姑娘給氣走的?”


    厲清淵疑惑的眸子掃向一邊的厲建敏,誰知她非常無辜地朝他聳肩,一副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厲夢婕插嘴進來:“爺爺!這種女孩子就是矯情!估計沒見過大場麵露怯了唄!這種人啊難登大雅,配不上我哥的!”


    “厲夢婕你胡說八道什麽?!”厲清淵幾乎是立即吼過去,他板著個臉,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意思。


    厲夢婕還委屈了:“哥你那麽凶幹什麽?!我說錯了嗎?!”


    “好了好了!”厲寬仁打圓場:“這個女孩子初次見麵給人感覺印象還可以,我們厲家也不是世俗人家,門第之見可以暫時放一邊。你要是認真談的話,就好好待人家,以後有機會我們就再正式見一麵。”


    厲夢婕嘟著嘴:“爺爺!她哪裏好了?!那娉婷怎麽辦?!”


    厲建華皺眉:“這是你哥的終身大事,不是你喜歡誰不喜歡誰能決定的!”


    一般厲建華這麽嚴肅的時候,大家基本是不會再持反對意見的,厲夢婕雖然愛胡鬧,這點還是懂的。


    付佩佩舍不得寶貝女兒委屈,連忙靠過去安慰:“好寶貝,別生氣了!你生氣起來一點都不可愛了!娉婷那麽漂亮,追著她的人肯定早已經排著隊繞曼城好幾圈了,你就別替她操心了!”


    “可我答應了娉婷一定要幫她的!”


    “胡鬧!”


    隨著厲建華一聲怒斥,客廳裏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厲堇年突然幽幽站起來,然後走到了厲清淵的身邊勾住他的肩,姿態閑散地開玩笑道:“你哥追人家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呢!你可別摻和在裏麵瞎胡鬧,不然攪黃了,有你好受的!”


    厲嘉琪好奇地不得了:“二哥,到底是什麽女人啊?以你的條件,還要費力氣?你們越說我就越想見她了!早知道今天一大早我跟夢婕就在門口恭候著了,這見她一麵可真難!”


    厲堇年冷眸瞥過去:“沒事別跟著瞎起哄!”


    切…


    付佩佩聽著這麽說,有些不認可的笑笑:“清淵,你條件這麽好,完全沒必要花費那麽多心思在一個女孩子身上,你要是同意的話,媽媽可以幫你物色一些身家條件跟你匹配相當的。這樣以後生活在一起,也有共同話題……”


    “夠了!”


    厲清淵臉色極差。


    他不是一個會輕易發火的人,平常都是溫溫和和的。對待這個繼母,雖然算不上多麽親昵,但起碼尊重。所以他這麽一發起火來,大家都有些發怔。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他說著,看向厲夢婕:“還有,管好你自己!”


    他奪門而出。


    大家夥臉上都閃過尷尬,最尷尬的莫過於付佩佩。這裏最外的人應該非她莫屬了,還被厲家的親孫子這麽一吼。


    連顧鬱芬都忍不住同情望了她一眼。


    厲寬仁鬆了鬆一把老骨頭站起來:“大了、都大了,管不住了!”


    再然後,客廳內就響起厲夢婕‘哇’地淒慘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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