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這是送她回學校她下了車之後,跟他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厲堇年沒說什麽,臉色沉默在一片黑夜的陰影裏,隻是微微點了頭,然後踩下油門離去。


    她犯了錯,不管是什麽原因,合同沒簽成。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找譚沫沫。


    “對不起,被我搞砸了。”


    這件事這麽大,譚沫沫早已經知道。


    之所以先來找她,是因為這個項目是她的,無論是績效獎金還是功名升遷,肯定都是有影響的。公司的利益,向晚會通過其他途徑去彌補,但是對於譚沫沫,她隻能先去道歉。


    “厲總已經找過我了。”


    譚沫沫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


    向晚看了她一眼。


    譚沫沫彎了彎嘴角:“你沒聽錯,是厲總,厲堇年厲總。”


    她一直以為,厲堇年就是傳說中那種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腹黑精明、王者風範的總裁,但是直到昨晚她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開始,她覺得,未必。


    再遙不可及高冷矜貴的人,也會有自己在意的人。為了那個人,他那顆最冷最硬的心,必將化成一灘柔水。


    當初行政辦發出郵件來辟謠,就多少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現在看來,這個向晚,的確很不簡單。


    單子丟了,是小事,但如果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就是事關前程的大事了!


    “沫沫姐,我們準備跟遠辰的李總合作,因為這個項目是你的,所以,接下來的接洽還麻煩您跟進一下!”


    譚沫沫勾著唇笑:“這是施舍我嗎?”


    向晚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您也可以這樣以為,如果您覺得您需要被施舍的話。”


    ……


    厲清淵找到向晚的時候,她坐在天台上吃快餐。


    因為上午的工作太多了,去食堂太晚,幾乎沒剩的了,她就叫了份外賣。


    厲清淵給她拿了瓶酸奶放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怎麽跑到這裏來吃了。”


    向晚看見來人,笑了笑:“味道太大。”


    辦公室裏那幫女人,各個都是噴香水的,童小童以前拿著味道不是很重的三明治去辦公室吃都被她們嫌棄的要死。


    厲清淵個子高,站在她前側的時候,擋住了所有的陽光,涼颼颼的。


    向晚主動讓了點位置出來:“要坐嗎?”


    厲清淵一點也不介意。


    兩個人並排坐著,視線望出去,是白天喧囂的曼城,來往的車輛,高樓林立的大樓緊密矗立。


    厲清淵深深吸了一口不算特別新鮮的空氣。


    “這次錦江的事,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向晚吃飯的動作一愣,隨即莞爾:“是我搞砸了。”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太欠考慮了,沒有多想就批了譚沫沫的申請。”


    他原本的想法時,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鍛煉的機會,難得有資深員工願意把機會讓出來,他更願意看到她的成長,實際鍛煉,與紙上文案策略同等重要。


    “但還是我做事不夠圓滑,得罪了人。”


    “向晚,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如果換做是我,肯定當場把那個混蛋打的站不起來了!”


    一個程序猿的衝動和熱血,向晚自認比不上。


    她愣了愣:“黃總…應該對男的不感興趣。”


    厲清淵沒想到她的著重點居然這麽‘清新脫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咦?


    他突然收起笑意。


    她這是在開玩笑嗎?可她依然默默低下頭去吃她還沒吃完的外賣,神情平靜,好像剛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本正經開玩笑的向晚看起來,居然那麽讓人賞心悅目!


    心口的位置,速度加快了幾秒。


    荷爾蒙在身體內悄悄地萌生、炸裂。


    但是厲清淵知道,表白失敗了兩次的感覺,不好受,他不想輕易地嚐試第三次。


    他沒有勇氣,她可能也會…厭煩!


    “待會記得把酸奶喝了,我先下去了。”


    “好的,謝謝~”


    她拿起酸奶朝他示意。


    厲清淵走了。


    溫度低,飯盒裏的飯菜涼了,她合上蓋子放在一邊不打算吃了。


    然後拿起酸奶,擰開蓋子,濃稠的酸奶,還帶有點溫度,像是被特意溫熱過,流到胃裏麵暖暖的。


    時瑤給她打電話。


    隔壁宿舍的人用熱得快把電線給燒著了,當時人不在寢室裏麵,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然後整個宿舍起火,等到消防員來撲滅的時候,整間寢室裏麵該燒的都已經燒沒了。


    連帶著他們宿舍,那一堵牆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中間都是鏤空的。平時隔壁講話,她們就能聽得清楚,這次火災,他們半個宿舍也被燒沒了。


    再住下去已經是不可能。


    晚上回去的時候,時瑤在收拾東西。


    “你回來啦?”


    她唉聲歎氣:“教務處讓我們搬到其他宿舍,我不喜歡跟不熟的人住在一起,正好也想靜下心來學習,我男朋友前段時間租了個房子,我打算暫時搬到他哪裏去,向晚你呢?”


    向晚搖頭:“還不知道。”


    她也不喜歡突然間跟陌生人生活在一起,要重新開始熟悉習慣彼此的生活習性,這對她來說,有點困難。


    “如果你要租房子的話,跟我說下,你不要找中介,中介費賊貴。”


    “嗯,你今晚就出去嗎?”


    “對啊,不然這裏怎麽住?一股刺鼻的二氧化硫,你怎麽辦?要不今晚先去別的宿舍將就一下?”


    “沒關係,你收拾好了就先走吧,別太晚了,我自己看著辦!”


    一起住了三年多,雖然四年後注定要分離,但是突然這一天來了,她還是很不習慣。


    時瑤聲音都哽咽了,跑到她麵前,張開雙臂:“抱抱!”


    向晚回抱住她,兩個人抱的很緊,眼眶酸脹。有東西流出來,她看著天花板,已經被煙熏黑了,但是隻有這樣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隻有這樣,才能讓她自己一直誤以為自己很堅強。


    時瑤提著行李走了,她的床鋪空了。曾經她們覺得擁擠的寢室,此刻空曠的讓人心酸。


    向晚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時瑤嫌棄的二氧化硫其實已經散去了不少,如果不是學校要把這裏翻修,她覺得住下去也是沒問題的。


    她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通通風也可以幫助感冒痊愈。


    她的床鋪在另一側,雖然有些東西被燒了,但是床鋪還完好,再住一晚沒有問題。


    這一個晚上,她一直在找房子,因為她不想麻煩時瑤。


    現在市麵上的房子很貴,她的實習工資加上獎金隻有4k,她給自己的預算是2k以下的,但是這個價格以下的房子,真的不是很遠就是很破很小。


    最後她終於找到了一處,上麵寫著業主本人(非中介)。


    不是合租,一間十五平米的小房子,麻雀雖小,但是裏麵設備倒是還蠻齊全,最主要的兩點就是看起來還算幹淨,離公司三十分鍾的車程。


    敲定了這家,她就洗洗睡了,已經很晚了,她打算明天再聯係。


    可等到她第二天中午趁著空聯係對方時,對方才告知,他們是中介,需要支付房價一半為抽成。


    找中介需要多付錢,這個誰都知道,畢竟人家是吃這口飯的。


    但是明明是中介,卻告訴租客自己是業主,這是很明顯的欺詐。


    向晚歎了口氣,自己昨晚上找了那麽久,沒想到最後找出來的還是中介。


    “你們是中介?為什麽在網頁上要掛業主的信息?”


    對方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一點也不意外她會這麽問,聲音很平淡:“業主授權給我們租賃,這個上麵信息怎麽顯示是公司那邊決定的,你這個房子要嗎?”


    原來這年頭每行每業都有這麽蠻橫的人。


    那些傳說中隻要你表現出購房租房意願,對方每天給你幾十個奪命連環call求爺爺告奶奶的的人去哪了?


    向晚原本最近心情就不太好,對方又這麽不耐煩,她冷冷地一聲:“不用了!”


    就掛斷了電話。


    原以為打個電話就能談好的,沒想到最後撲了一場空。


    “要租房子?”


    厲堇年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


    這個人走路沒有聲音的?


    他聽到了剛才她打電話了?


    向晚不確定他聽到了幾分,點了點頭:“嗯。”


    “還沒租到?”


    室內不冷,甚至還有點溫,他隻穿著白色的襯衣,袖口是有兩枚很閃亮的袖口,精美又耀眼。


    厲堇年盯著她,看她的臉色不是很好,自顧自上去探她額頭的溫度:“感冒好了?”


    向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自從上次之後,她對他的態度變得格外的拘謹起來。


    沒有想象中那麽討厭他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喜歡。


    “我可以…”


    “不用了!”


    在他將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之前,向晚急忙打斷。


    然後左右看了兩眼,欠身:“我還有事厲總,先走了!”


    ……


    下班的時候在門口遇到厲清淵,他更像是在等她。


    厲清淵不知怎麽也知道了她要租房子。但是這個公司除了幾個實習生知道他們學校發生火災應該沒其他人了。


    所以這個人應該是童小童。


    她之前在電腦上瀏覽租房信息的時候,她特意問過她。


    “我先申明,我絕對不是對你特意關照,所以,能不能先不要拒絕?”他舉雙手保證,因為了解她的個性,所以事先征求個給他一個把話說下去的機會。


    厲清淵身上流淌著一股傳統it男的直白和一股暖心細致入微的關懷。


    向晚還想著那天他給她的那瓶溫過的酸奶,笑了笑:“您說。”


    “我以前一個學弟,現在要去新加坡工作,兩三年內應該不會回來,地鐵口有個小公寓,很小,是他實習的時候拿著幫別人編程的外快買的。所以你可以想象,有多小。”他特別強調‘小’這個字眼,似乎想讓她放心,真的不會很貴。


    向晚看著他,認真的聽他繼續說。


    厲清淵咽了咽口水:“而且,我們關係很好,我幫他租出去,還可以打個折。”


    他又頓了頓:“兩千,可以接受嗎?”


    向晚:“小厲總…”


    “別拒絕了,你知道這年頭把房子租出去也很困難的,我那個學弟,真的急著走,你看好不容易我幫他找個人,他感激我還來不及呢!”


    地鐵口的小公寓,又不是合租,麵積再小,那也得三十平以上吧?


    通過這兩天對房產市場的了解看來,那種區域的房子,沒有五千塊是拿不下來的。就算打折,也不會這個價格出售。


    向晚不傻,知道他在幫她。


    “小厲總,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想自己看看。”


    她太倔了,骨子裏有一股堅持,就像血液一樣,永遠不會幹涸。


    厲清淵很挫敗,“我們不會連朋友都沒得做吧?”


    “不是的,我是很不喜歡麻煩別人,而且我一個人,隨便住哪裏都可以,不是地鐵口也沒關係。”


    厲清淵微微彎著身,這樣看她的表情更清晰些:“既然是朋友,就不應該總是拒絕我,我說過我喜歡你,對自己喜歡的人好一點,我覺得很開心,你難道連我開心的權利都要剝奪?”


    這麽赤果果的情話。向晚覺得臉上一熱,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慌忙移開。


    他又說:“而且,我做這些也不是白做的,我也有一個忙需要你幫的。”


    “那三千可以嗎?我接受。需要幫什麽忙?”


    厲清淵心裏默歎一聲,無奈的笑了,伸出手想要揉她的腦袋,但是伸至一半的時候僵住了,氣氛有些尷尬,他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什麽時候可以搬?今天?我可以幫忙!”


    向晚卻惦記著他剛剛說的需要她幫忙的事:“您剛剛說需要我幫忙,是什麽事?”


    “這個不急,等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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