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點點頭,麵上卻沒什麽表情。


    眾臣慌了。


    “太後娘娘,微臣想到衙門還有事情等著處理,微臣就先退下了。”


    “前幾日太子殿下命微臣寫的案卷報告微臣還未寫完,微臣也先退下了。”


    ……


    “哀家都還每急,你們急什麽?”太後道,“再者,你們以為你們真的能走出這座宮室嗎?”


    眾臣麵麵相覷。


    都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了,太後的話他們心裏一個轉彎就反應過來了,然而明白過來了又怎樣?各個冷汗直流,雙股顫顫,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宮去。


    “哀家還在這裏,諸位愛卿怕什麽?”太後喝了口茶,“難道你們這些國之肱骨還比不上哀家一個婦道人家沉得住氣?”


    太後這麽一說,眾臣越發的心慌了。


    她這樣說,可不就是會有大事發生嗎?


    蕭覃此時正在豫王府陪著謝韞清。


    “大嫂,宮裏麵究竟出了什麽事了?為什麽皇祖母要讓我出宮?”


    “小事而已,你不必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謝韞清沒有騙蕭覃,蕭覃單純,若想騙她再容易不過了,然而她不想騙蕭覃。


    “我都來豫王府住好幾日了,一直沒能看到哥哥,哥哥現在就這麽忙,等孩子出生以後豈不是忙得連跟孩子相處的時間都沒有了?”蕭覃知道謝韞清不欲多說,便沒有追問下去。她看著謝韞清的小腹,謝韞清的小腹已經微微凸了起來,然而她的四肢依然纖細,動作也輕盈得很。


    若不是她的反應依舊很大,蕭覃哪裏會相信她是懷了身孕的人?


    “他是有正經事要做,總不會一直這樣忙的。”謝韞清說道。


    蕭玄這些日子著實是忙,自打從匈奴回來,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每回回來的時候,都已經夜深了。那時候謝韞清早已經睡下了,總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與蕭覃又說了一會兒話,謝韞清覺得有些乏了,蕭覃便回了自己在豫王府的院子。


    “公主,您瞧著王妃是什麽意思啊?”宮女問道。


    “大嫂沒跟我說,不過我瞧著,此事應該很是嚴峻。大嫂正懷著身孕,我們就不要多嘴讓她多憂慮了。”


    謝韞清進了屋,“快將信拿給我看。”


    剛剛正與蕭覃說著話,就看見蕭玄用來與她傳信的信鴿飛來了,謝韞清就佯作乏累讓蕭覃回去了。


    謝韞清飛快的看完字條上寫得內容,將字條揉碎,倒了杯茶水,將字條放進茶水裏浸透,看著墨跡在水中暈染開,她才放下心來。


    “青蘿,伺候筆墨。”


    青蘿雖然不知道謝韞清這時候想要寫什麽,不過她從來隻聽命令行事,因此就走過去磨墨。她知道謝韞清必定有重要的事情要書寫,磨完墨就退到了門外。


    謝韞清提筆寫完字,待墨水晾幹以後將紙條卷了起來,走到梳妝鏡前,從妝奩中摸出一枚翠玉鑲金的鐲子。指尖在金飾上摸索了一會兒,隻聽見“哢擦一聲”,鐲子一下分成了兩半。原來這鐲子看似是玉的,中心卻是空的。謝韞清將字條塞了進去,又喊了素問過來。


    “這個你戴在手上,你去謝家,親自將這鐲子交給我父親。”


    素問鄭重的點點頭。


    謝邕此時正在與顧雲霜說話。


    不知怎麽,他總覺得這段時日京城中壓抑得很。


    “夫人,等阿清平安生下孩子了,咱們收拾行囊去別的地方走走吧?”謝邕大口喝了一杯茶,對顧雲霜說道。


    顧雲霜心中有暖流緩緩流過,然而口中卻道:“哪能啊,阿清第一次做母親,上頭又沒有婆母關照,等她生產,我一定要過去陪著她的。她還是一個小姑娘,哪裏懂得照顧孩子?少不得要我多操點心。”


    “哼,都怪蕭玄那小子,要不然我們阿清怎麽會受這麽多罪?”


    顧雲霜頭疼,怎麽自己的丈夫對女婿這麽看不順眼呢?萬一以後小外孫也跟著謝邕學,看不上蕭玄,這事可就是他們的罪過了。


    顧雲霜橫了謝邕一眼,“我眼瞧著他們小兩口過得蜜裏調油,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哪裏受罪了?你啊,給女婿一點麵子,要不然阿清得心疼了。”


    “好好好,我給他麵子,那夫人也賞個臉,跟我到江南遊玩一趟吧?”


    這是兩人年輕時候的約定,等兒女們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夫妻兩個就結伴而行,遊覽大周的大好河山。


    顧雲霜原以為幾十年過去了,謝邕應該早就忘記了,沒想到他一直記在心裏麵,顧雲霜自然是覺得無比的熨帖。


    門忽然被叩響。


    正是晌午,外麵悶熱,知了叫個不停,丫鬟們都知道他們在午休,不會過來打擾,那麽又是什麽人?


    謝邕走過去開門,卻見素衣雪服的素問站在門口。


    “你怎麽過來了?”謝邕認出他是自己女兒身邊的丫鬟,身手還很是不錯的樣子。


    “進屋說。”素問說著就已經走進來了,還將門關好。


    顧雲霜剛剛聽見女子的聲音,便走過來一看。


    “素問,你過來做什麽?可是阿清出了什麽事情?”顧雲霜心裏咯噔一下,第一反應就是女兒的孩子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素問搖搖頭,“我是替王妃送信來的。”說著就將手腕上的鐲子取了下來。


    顧雲霜一眼就認出了這枚鐲子是謝韞清的。


    謝韞清剛剛出生,謝家就開始著手準備她的嫁妝。這枚鐲子還是先豫親王偶然得到的,先豫親王擔心帶回一枚鐲子回去會引王妃不開心,便將鐲子塞給了謝邕。謝邕帶回來後就給了顧雲霜。


    顧雲霜一直嫌翠玉鑲金太過俗氣,隨手塞到多寶閣中沒有理會。


    後來謝韞清漸漸長大,從多寶閣中摸出了這麽鐲子,無意中發現了這枚鐲子的奧妙之處。


    這鐲子竟是中空的,可以用了藏一些小玩意兒。鐲子自然就成了謝韞清的陪嫁。


    謝邕撓了撓腦袋,“阿清送一枚鐲子回來做什麽?”


    顧雲霜沒有答話,用謝韞清教給她的法子從鐲子裏麵取出了信。謝邕忙將腦袋湊了過去。


    夫妻二人看完信中的內容,都是神色凝重,久久不發一語。


    “王妃叮囑,如果二位看完了紙條上的內容,就將紙條毀掉。”


    素問看著謝邕將紙條撕個粉碎,又扔進了魚缸中,這才離去。


    “阿清還懷著身孕,怎麽就麵臨這樣的情景?”顧雲霜壓低了聲音,卻掩飾不了自己的焦急。


    “別擔心,阿清一向聰慧,這次一定不會出事情的。”謝邕安慰妻子,腦中不斷劃過字條上的內容。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大步往外走。


    謝邕調集府衛,令所有人最近一段時日加強守備,時刻保護府中的安全,尤其是每日換班交班的時候更要注意。而後讓人去將謝潤、謝淙以及在族學中的幾位少爺喊回來,他此時無比的慶幸,幼子被外放,此時應該已經到了任上,就不必被殃及到了。


    季氏和裴氏聽到了動靜,各自從自己的院中出來,梁婧也派了人過來看看。


    “父親,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裴氏問道。


    這時候顧雲霜走出來:“這件事是挺嚴重的,其芳,蕙娘,具體發生了什麽,我們暫時不能說。這段時日你們都待在府中,寸步不得外出。尤其是看好孩子們,孩子們身邊時時刻刻都要有人。”


    顧雲霜的聲音聽上去格外的清冷,季氏和裴氏不由得點點頭。


    謝潤和謝淙匆匆趕了回來,孩子們不知道即將麵對的是什麽,隻覺得不用讀書了,實在是一件值得歡呼的事情,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謝潤、謝淙卻不像孩子們那樣天真,他們在官場上浸淫多年,早就察覺出如今朝中風向不對,現在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慎重的態度,心裏麵都打起了鼓,


    謝潤拍了拍謝淙的肩,“潤兒,你是長子,如今危機當頭,為父有些事情要交代給你。”


    “父親請說。”謝潤說道。


    “咱們謝家世代忠良,即便受到天子的猜疑,為父也未曾有過任何不軌的想法。”謝邕臉上滑過一絲沉痛,“如今既然到了做抉擇的時候,咱們謝家沉寂了這麽多年,也該讓世人知道,咱們謝家的快意雄風了。”


    魏國公和靖國公皆是軍功起家,如今魏公府楊家早已沒落,靖公府謝家雖然依舊在朝為官,但是沒了兵權的柱國將軍,不過是被拔了利爪的雄鷹。


    沒人知道謝邕這些年內心多麽壓抑和痛苦。


    從縱橫疆場、英勇無匹、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到隻能困囿於一方窄小的天地,謝邕犧牲了很多,也放棄了很多。


    若是這麽多的犧牲,能夠換來與之對等的結果,這種犧牲倒也是值得的。


    偏偏現在謝家落了個不上不下的尷尬地位。


    “潤兒,你爹我雖然將兵權和虎符交出去了,但是陛下絕對想不到,先帝曾交給我另外一支軍隊。”


    謝潤震驚無比的看著謝邕,謝琮亦是猛地瞠大雙眼。


    “當年我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先帝放心將軍隊交給我,如今我終於明白了。”


    謝潤思索了一下,“因為先皇對當今天子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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