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高氣爽,蕭昱焚香沐浴,換上明黃色的蟒袍,深衣廣袖,越發襯得他麵如冠玉,目光深沉,隱隱然已經有了少年天子的氣勢。


    早已經跟隨蕭昱的大臣們竊喜不已,隻等著蕭昱登基以後,得到蕭昱的器重,好好的將自家的門楣發揚光大。


    赫連玥也盛裝華服的過來了,她這才有了身孕,太醫囑咐要好好休養。然而今天是蕭昱受封太子的日子,赫連玥又哪裏坐得住?她未必喜歡蕭昱,然而她很享受成為太子妃、被萬民景仰的滿足感。


    蕭昱在太廟拜過大周朝的曆代皇帝的牌位,他的目光在每一副牌位上滑過,終有一天,待他百年之後,他的名字也會出現在這裏,留待萬世供奉香火。


    那個位置……


    一想起來蕭昱渾身的血液便沸騰了起來。


    從小他就不甘於屈居蕭卓之下,都是皇子,憑什麽他能夠得到父皇的看重和垂青?憑什麽蕭卓能得到那麽多朝臣的擁戴?不過現在什麽都不重要了,他已經是太子了,而蕭卓,早就化為了孤魂野鬼,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他登上那個位置。


    從太廟出來,儀仗簇擁著蕭昱到了城樓。


    謝韞清站在人群之中,看著城樓之上的那人。


    雖然他麵無表情,但是對他最為熟悉的謝韞清一眼就看得出,他心裏麵無比的得意和暢快。


    百姓們伏倒在地,不敢抬頭去直視城樓之上那位太子的容顏,對他們而言,皇室中人是高貴不惹凡塵的,他們這些草芥是不配瞻仰皇族眾人的容顏的。


    “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呼聲一聲疊過一聲,在天地之間反複回蕩,謝韞清腦海裏一下子就放空,仿佛四周的人聲與她無關。


    “蕭玄,”謝韞清回頭看向身邊的人,“你真的想追逐那個位置嗎?”


    “是,”蕭玄的目光堅定無比,“原本我隻是想奪回屬於我自己的位置,現在卻不同了,我想坐上那個位置,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黎民百姓。”


    看遍百姓疾苦,再一看大周朝官場的腐敗。四海皆是民不聊生,作為君主的天子卻隻顧求仙問道,朝臣們為了權勢勾心鬥角,完全不顧百姓死活。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大周,還能延綿幾時?


    謝韞清看著她心儀的少年,他恐怕也不知道,此時的他有多麽耀眼而張揚,令人舍不得移開視線,就這樣一直看著他,直到永遠。


    謝韞清展顏而笑,“蕭玄,我陪你。”


    重生以來的她隻想遠離皇室,然而現在她終於堅定了信念。


    她所喜愛的少年是皇室中人,卻與皇室有著血海深仇,他們這一生恐怕都無法遠離權位與爭鬥了。不過那又何妨?他們還有彼此,縱然前方是一片腥風血雨,縱然披荊斬棘,他們都不會鬆開彼此的手。


    蕭昱和赫連玥接受著百姓們的臣服和跪拜,赫連玥臉上已經不自覺的露出了得意之色。


    此時的她終於意識到,嫁不了喜歡的人又如何?世間還有什麽比權勢和地位更重要的嗎?


    從虞國的公主,成為大周的太子妃,她放棄了那麽多,好在,得到的更多。


    天陡然暗了下來,明明剛才還是萬裏無雲的晴天,京城的天空忽然飄來大片陰沉的黑雲。


    烏雲籠蓋著天空,也懸在眾人的心頭。


    人群中有人議論紛紛:“怎麽回事?今天不是良辰吉日嗎?怎麽突然就變天了?”


    “不知道啊,會不會是上天的警示……”說話的人忽然住了嘴,慌亂的看了一眼四周,低下頭不吭聲了。


    禮部尚書冷汗直冒,他“撲通”一聲跪倒在蕭昱腳下,“馬上就是入冬了,天氣說變就變,這是節氣原因。殿下是皇帝陛下親自封的太子,有真龍天子的氣運罩著,殿下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千萬不要聽愚民們的胡言亂語。”


    蕭昱哼了一聲。


    禮部尚書起身,默默擦了一把汗水,感歎四皇子未受封太子前那樣的禮讓謙和,為什麽一旦被受封太子了,就變得這樣的冷峻。禮部尚書還在擦汗,頭頂傳來的雷聲卻讓他動作停了下來。


    黑雲越來越低,雷聲轟隆作響,然而四周一點風也無,空氣顯得格外的壓抑。


    百姓沸騰了,匍匐跪倒一片,呼天搶地的有,涕泗橫流的也有。


    儀仗最終還是慌慌張張的撤回了京城內城。


    赫連玥扶著腰跟著蕭昱,花容失色的樣子,哪裏還有剛剛的華麗張揚?


    謝韞清與蕭玄相視一笑。


    “你的手筆?”


    “送給蕭昱的大禮,”蕭玄笑道,“希望他能喜歡。”頓了頓,補充道:“我父親還在世時,救了欽天監一命,前兩年,巧合之下,我又救了他一命,因此他才答應替我做事。”


    “所以就替蕭昱挑出這麽個好日子?”現在可好了,即便蕭昱成為了太子,心裏麵也是會有疙瘩的。更不要說,百姓們現在人心惶惶,蕭昱已然失去了民心。“不知道咱們那位天子知道此事,又如何作想。”


    “天子一心向道,對這些鬼神之事十分敏感,即便蕭昱已經拜過太廟,天子心裏麵未必沒有芥蒂。”不過如今朝局動蕩,立太子又不是兒戲,總不能廢太子再新立,單看天子能容忍蕭昱到幾時了。


    說來也奇怪,當儀仗倉皇回到內城的時候,烏雲忽然就散去了,天地重新歸為光明,然而籠罩眾人心頭的烏雲卻一直沒有散去。


    正在閉關的天子聽聞了消息,久久沒有說話。


    房得喜惴惴不安的看著天子。


    從前他替高貴妃與二皇子做事,如今二皇子死了,他應該向四皇子投誠,然而看著架勢,四皇子的前程還未可知,他還是好好觀望一下吧。


    如果說天子是一直不上朝、不理政務,那麽新太子上位以來,就是大刀闊斧的行改革之事。


    蕭昱一心想要做出點成績、得到別人的認可,因此完全不顧大周朝堂幾經動蕩,早已經不起折騰。


    大力剪裁官員,大興吏治改革,加重對官員貪汙受賄的懲治與處罰,搞得朝廷中人人自危,叫苦不迭。吏政不嚴,腐敗滋生,是長期盤踞在大周朝堂的一個問題,然而蕭昱未免太急功近利了些。


    當眾妃嬪來給皇後請安的時候,話題不免就會牽扯到蕭昱身上。


    “要說啊,咱們太子殿下真有幾分皇上年輕時候的風範,那天臣妾遠遠瞧見了,那風姿,讓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向賢妃刺了一句:“可惜太子又不是你的兒子,你再怎麽吹捧,以後還能尊你為母親不成?”


    “太子的母親,自然是咱們皇後娘娘,臣妾再不濟,也是太子殿下的母妃。”


    賢妃這些日子心裏本就不痛快,被當眾打了臉,越發的不悅,要不是礙於皇後在場,恐怕都能站起來與她爭辯起來。


    和賢妃一樣不痛快人還有三皇子的生母。


    蕭昱被立為太子後,良嬪晉封為妃,三皇子生母容嬪晉封為容妃。二人同樣是妃位,然而地位和待遇有無差別,誰人不清楚?一個是未來天子的母親,一個最多也隻是親王的母親,誰尊誰貴?


    容妃絞著手指,同樣都是皇帝陛下的兒子,他的兒子甚至要更年長一些,憑什麽讓蕭昱當上皇帝?說起來,蕭昱的生母也不過是個低賤的美人,從前就是一副狐媚樣,都死了快二十年了,還讓她不舒坦。


    不過蕭昱成為太子以後,後宮裏麵大概也隻有皇後和良妃沒有任何的反應吧。


    前者是因為她已經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了,誰當太子都不會動搖她的地位。後者,所有人都猜不到,為什麽良妃看上去沒有半分高興的樣子,每日裏把自己關在宮苑裏麵謄抄佛經,永遠是一副恬淡冷漠的樣子。


    又說了一會兒話,幾人從長秋宮裏麵出來。


    “我們三皇子可要跟太子殿下好好學學,如何替陛下排憂解難,整天的不學無術,實在是讓我頭疼。”容妃意有所指的說道。


    “容妃,你快被胡說了,太子殿下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三皇子能比得上嗎?三皇子隻需要安心享受榮華富貴就是了。”


    良妃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未有絲毫的動容。


    被皇後派出來送諸位妃嬪的大宮女低著頭默默記住了,回去就告訴了皇後。


    “由著她們爭去吧,”皇後麵無表情的說道,“要是本宮的大皇子身體康健,本宮未必會置身事外的瞧著她們的熱鬧。”


    “要是咱們大皇子身體無恙,哪裏有她們上躥下跳的餘地?”


    “慎言。”皇後低聲嗬斥道。


    大宮女連忙住了嘴,在皇後麵前跪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兩巴掌,“奴婢知道錯了,求皇後娘娘責罰。”


    “采芙,有些話,本宮說得,你卻說不得。”


    “奴婢謹記。”


    皇後看向前方,眼神久久放空。


    六個月後,太子側妃沈妙華生下太子長子,雖是庶出,卻是太子第一個孩子,同時也是大周朝第一個皇孫,地位非同一般。


    小皇孫的出生,一洗連日以來籠罩在太子府的陰霾,就連蕭昱對沈妙華都格外的和氣。小皇孫滿月禮舉辦得格外的盛大,然而太子妃赫連玥卻沒有露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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