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玥雖然滿腹的委屈,但是卻不是渾然沒有腦子的,見自己的父親與兄長在商討要事,隻得安靜的待在一旁。


    然而,當虞皇與赫連風議論完事情後,虞皇卻顯然將赫連玥遺忘了。


    赫連玥咬了咬唇,上前邁了一步。


    虞皇這才注意到赫連玥,他笑道:“小十,一路上舟車勞頓的,你快回去歇息吧,別忘了去給你皇祖母、母後請安。”


    赫連玥垂下頭,恭謹的應了一聲,然而轉身退下的時候,眼眶卻紅了。


    果然去了一趟周國回來,父皇已經將他徹底遺忘了。


    父皇從來不會這樣生疏的喊她‘小十’,更隻字沒有提及母妃。


    直到赫連玥消失在門口,虞皇看向赫連風道:“此去周國,小十惹下不少禍事吧?”


    他雖然沒有親臨周國,然而自己的子女遠在周國,自然派了不少眼線跟在使節團之間。


    虞皇對赫連玥的確有幾分疼愛,然而這幾分疼愛,也是因為她從前承歡膝下,俏皮嘴甜,惹人喜愛。然而這個女兒如今在周國惹了不少禍事,最後還稀裏糊塗的將自己的婚事被人給定下了。


    虞皇聽了這個消息,氣得接連數日吃不下東西,也因此,遷怒上了赫連玥的生母。赫連玥回來,虞皇自然沒有好臉色給她。


    赫連玥穿過禦花園,剛想回到自己的寢宮,便聽見一道柔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十妹可算回來了,在周國待了這麽久,也不知道見識到了什麽新奇有趣的事情,能不能與姐姐們說道說道?”


    赫連玥轉過身去,隻見一向與她不對付的幾個姐姐們正站在她的身後。


    哪裏會有偶遇這樣巧合的事情?自然是一早就派人留意她的動靜。


    赫連玥也不是好脾氣的,當下便反譏道:“六姐若是好奇,等我出嫁了,正好可以請你去周國見見世麵。”


    六公主抬手扶了一下發髻間的珠釵,“我可比不得十妹得寵,現在整日被母妃拘在寢宮,鮮少有踏出門的機會。”六公主自矜一笑,“說起來,十妹不在大虞的這些日子,可能不知道宮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八公主與六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一向是站在六公主一邊的,當即抬著下巴道:“十妹你好久不在宮裏麵,要不要去我們那裏坐坐,我們給你說說宮裏麵發生的趣事?”


    “多謝姐姐的好意,隻是我現在急得回去梳洗一番,然後去給皇祖母與母後請安。”赫連玥勉強收斂脾氣,才使自己沒有立即發火。


    八公主掩唇驚呼,“十妹,你這剛從父皇那裏回來,你回來就給父皇請安,怎麽到了皇祖母與母後那兒就要回去梳洗了?”


    “八妹,女兒家最是看重自己形容的,橫豎十妹才回來,總不能插上翅膀飛了不成?咱們晚些時候再來找十妹說話。”


    赫連玥冷眼看著這對姐妹譏嘲自己,雖然麵色不大好,卻難得的沒有開口反擊她們二人。


    從周國回來,赫連玥總算明白了一件事,逞口舌之利實在不是智者所為。


    不管怎麽說,她馬上就要遠嫁了,出嫁後,與這些姐妹們再相見恐怕也不大可能了。


    無論她們如何的上蹦下躥,對她又有什麽關係?


    更何況,,赫連玥也知道,自己的幾個姐姐們即便再討厭她,在這個節骨眼,也不敢對她怎麽樣。


    畢竟,她可是即將和親周國的公主。


    一旦她出了什麽事,萬一破壞了周國與大虞之間的邦交,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在這場風波中置身事外。


    想到這一重,赫連玥便稍稍放寬了心,對於自己姐妹們的尋釁,隻冷冷的旁觀著。


    她去給太後請安時,在太後那裏倒是得到了一番關懷,便是一向不喜她的皇後,也和顏悅色的對她噓寒問暖。


    赫連玥知道,這些都是即將成為周國皇子妃的身份給她帶來的。赫連玥心安理得的收下這一切,心裏麵卻有些苦澀。


    赫連玥不由得想到了謝韞清,若是沒有謝韞清,那個人會不會注意到她。


    周國宮宴上,謝韞清的劍舞,無疑是驚豔四座,也正是因為那場劍舞,也令赫連玥在大周待了數月的光景,不是那麽美妙。


    謝韞清一定是上天派來克她的吧。


    赫連玥默默想著,若是沒有謝韞清,她也不至於去周國第一日,就淪為周國上下口中的笑談。若是沒有謝韞清,那個人一定會心悅上她。


    遠在萬裏的謝韞清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某個小公主的心裏麵早已經被千刀萬剮。


    謝韞清正握著榕姐兒的手,教著榕姐兒習字。


    起初,榕姐兒的注意力還能放在筆尖之下,不一會兒的功夫,榕姐兒便走神了。


    榕姐兒看著謝韞清修剪得齊整的指甲,又望了望自己的小肉手。


    不由犯起了苦惱,為何小姑姑的手指這樣的修長潔白?她的手就是這樣肉肉的,手指還這樣的短。


    謝韞清見榕姐兒一直盯著自己的小肉手看,不由莞爾。


    榕姐兒的手握起來軟軟的,還有可愛的小肉窩,很是令人愛不釋手。


    謝韞清輕輕咳了一聲,“你阿娘可是交代給我了,無論如何也要教會你臨摹完十張字帖。你再走神,姑姑就不把著你的手教你習字,讓你自己握著筆寫字了。”


    榕姐兒抽了抽鼻子,指控道:“阿娘壞,姑姑也壞!”


    話是這樣說著,榕姐兒卻收回了思緒,認真的跟著謝韞清習字。


    “姑姑,阿娘說您是京城中難得的才女,要我跟您好好學習,您說,我以後會成為京裏麵第二才女嗎?”


    榕姐兒偏著頭問道。


    “小腦袋在想什麽呢?你阿娘那是在抬舉我,京城裏麵有才氣的女孩們可以說是數不勝數,我這粗淺的本事,教教你也就算了,真要到了旁人麵前,又哪裏上得了台麵?”謝韞清歎道。


    這的確是她的心裏話,前世她諂尖好強,什麽事情都力求做到最好,打小琴棋書畫都跟著學,然而什麽都拿不出手。


    偏偏身邊所有人都沒有指出她的不足之處,反而一個勁的吹捧著她。謝韞清那時候還是個小丫頭,哪裏分得清這些人說的話是真話還是假話,受著旁人的吹捧,謝韞清不由得熏熏然。沒過多長時日,謝韞清已經膨脹到京城沒有再比得上她的世家千金。


    重生以後,謝韞清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重新審視自己,謝韞清才越發的正視自己。


    遠的不說,這麽多勳貴千金、世家閨秀,哪一位比不得她?


    謝韞清揉著榕姐兒的發絲,正色道:“榕姐兒,你也讀了好些書,當知人外有人、峰外有峰的道理。哪怕你再優異,總有比你還有優異的人存在。為人在世,要時刻謹記謙遜,若是一味的狂妄自大,別說你自己的一生也僅止步於此了,旁人更是看不起你。”


    榕姐兒鮮少見到謝韞清這樣嚴肅的與她說話,一時有些愣住了,又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表示自己領會了。


    謝韞清又教榕姐兒寫了一會兒字,見榕姐兒實在是沒有耐心了,便讓榕姐兒出門玩。


    外麵覆著白茫茫的大雪,素問與默言在庭院中比試著,榕姐兒徑直撲進了雪地中。兩人見到歡脫的似一隻小鳥兒的榕姐兒,連忙收了手中的兵器。


    榕姐兒走過去,一手拉著素問,一手拉著默言,口中道:“姐姐,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默言最喜歡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了,哪裏忍心拒絕?當即就答應了下來,隨即抬頭看向一邊的素問,見素問神情冰冷,立即替素問答道:“我們倆自然是欣然至極的。”


    謝韞清畏寒,站在廡廊下,無論如何也不肯踏進雪地裏陪她們玩耍。


    榕姐兒噘著小嘴,可憐巴巴的看著謝韞清,見謝韞清無動於衷,便氣呼呼的一跺腳,跑過去與默言堆起雪團來。


    默言與素問都是習武的,氣力大,不一會兒就滾起了兩個一大一小的雪球。素問將小一點的雪球堆在了大一點的雪球之上,默言握著榕姐兒的手,替雪人安上了眼珠和鼻子。


    “榕姐兒,你瞧,雪人的眼睛和鼻子是什麽做的呀?”默言摟著榕姐兒,笑著問她。


    榕姐兒拍著小手,小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唇畔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是紐扣和蘿卜。”榕姐兒輕輕拍了拍雪人的腦袋,生怕拍散了雪人。


    幾人便望著庭院中的雪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榕姐兒圍著雪人轉了幾圈,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轉了轉,跑到了謝韞清身邊,抬頭看著她:“姑姑,等太陽出來了,雪人是不是就會融化了呀?”


    “雪人是雪做的,當然會融化了。”


    榕姐兒聞言,癟著嘴道:“可是我想要雪人一直陪著我,我不想要雪人融化掉。雪人融化了,是不是就會變成雪水,然後再也看不見了?”


    謝韞清蹲下來,目光溫和的看向榕姐兒:“可是,即使雪球融化了,榕姐兒也還會記得今兒與姐姐們一同堆雪人、一起說笑時的快樂,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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