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理由能讓兩個人無緣無故地爭吵,何況他們素來在自己麵前都是恩愛的模樣。


    雖然娘不過是一個妾氏而已,可是比母親卻是更受寵愛與尊敬的。


    韓文水素來稱上官氏為娘,喚安夕為母親。若是在其他府中這定是壞了規矩的,可是韓大人卻是從沒有過問此事,也不打算過問,便任由韓文水喜好來了。


    而安夕也從不說什麽,所以便任由著這怪異持續下去,便是韓文清亦是如此。


    韓大人府的家丁丫環婆子卻是都知道,府裏一位坐著的韓大人夫人,安平侯府的大小姐安夕,一位站著的韓大人夫人,韓大人的寵妾上官氏上官姨娘。


    上官玉聽到這話臉色慘白,而韓道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眼神躲閃,竟是不敢去看自己女兒的臉。


    無聲的答案,韓文水看著神色各異的兩人,眼淚如珍珠一般流淌了出來,“我沒有你們這樣的爹娘!”


    她哭著跑了出去,上官玉見狀連忙去追,韓道也吩咐人連忙去追。


    房間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躺在床上的韓文清卻是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透露出的情緒與適才韓文水的如出一轍。


    驚恐,慌張,還有內疚,悔恨。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和薛芙蓉原來竟是相距那麽多。


    自己,從出生開始就與薛芙蓉注定無緣。


    這中間夾雜著恨,自己又怎麽能期待上官夫人的接受呢?她之前之所以從開始就拒絕自己,就是因為恨著父親和娘的緣故吧?


    右臂是有力的,韓文清緩緩抬了起來,可是右手卻是軟綿綿地耷拉在那裏,每動一分他就覺得所有的疼痛都齊齊衝向了腦門,頓時額頭上滿是冷汗。


    “芙蓉,這一隻手,算是我替他們賠給你的。”


    韓文水是哭著跑了出去的,途中撞到了安夕,看著素來端莊的母親臉上那淡淡的不解,她隻說了一句話,“母親,我不想讓他們找到我。”


    安夕抓住了韓文水的手,後麵上官玉的聲音已經近了許多,“你娘會擔心你的。”


    韓文水卻是狠狠掙脫了安夕的手,“她才不會,你幫了我,往後她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煩。”


    安夕聞言臉色先是一變,旋即卻又是笑著道:“明華,你還真是和你娘一個樣子。”


    韓文水卻是沒空去想安夕這話裏究竟是什麽意思,隻是感覺安夕答應了自己,她便跑開了去。


    上官玉已經看到了女兒在和安夕說話,她不知道韓文水究竟跟安夕說了什麽,或者說安夕究竟是如何蠱惑了明華的,看到女兒跑了開,而安夕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上官玉隻覺得不妙。


    “你究竟跟明華說了什麽?安夕我警告你,若是你敢胡說八道,我上官玉定不饒……”最後一個字還沒有清晰的說出,臉上卻是響起了清脆的聲音。


    安夕這一巴掌很是用力,幾乎將上官玉打倒在地。


    若非是上官玉身後的丫環眼疾手快扶住了主子,隻怕是上官玉不止是挨了巴掌,還要丟更大的人。


    隻是這一巴掌已經讓上官玉難以忍受了,一把推開了攙扶的丫環,她怒氣衝衝地走到了安夕麵前,伸手就是要回敬過去,“安夕,你竟然敢打我?”


    隻是那手卻是被人抓住了。


    上官玉頓時臉色一變,看向安夕的眼神滿是憤怒和惱火。


    “上官姨娘,做妾氏就要有妾氏的規矩,對主母不敬,若是按照勳貴人家的規矩來的話,可是要挨板子的。”


    安夕輕聲一笑,左右緊緊箍住上官玉的手腕,卻是毫不費力似的。


    “我呸!”上官玉一口唾沫吐在了安夕臉上,後者皺了皺眉頭,臉上滿是厭惡,上官玉卻是猖狂地笑了起來,“你竟然跟我拿什麽主母的姿態?安夕你配嗎?你還真以為你是什麽高貴出身不成?不過是個克母克夫又爹不疼祖母不愛的醜女人罷了,你看看你,比我還小呢,可是你早已經人老珠黃……”


    惡毒的話語從上官玉口中一句句蹦了出來,安夕臉上卻是慢慢浮起了一絲笑意,上官玉見狀隻覺得惶恐,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安夕,以往,自己一旦臉沉了下來,安夕都會轉身離去的,不是嗎?


    “上官玉,就憑你這些話,就足以死十遍了,你知道嗎?”


    安夕手腕輕輕一動,上官玉隻覺得右手手腕似乎斷了似的,頓時是殺豬般的嚎叫聲,刺破了後院裏的安靜。


    匆匆趕來的韓大人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你這是幹什麽,還不放手?”


    安夕卻是笑了起來,“老爺,這是後院的事情,您還是別幹涉的好。”


    韓大人沒想到安夕竟是連自己的話都不聽,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她好歹是你姐姐,怎麽能這樣動手動腳?還不放手?”


    雖然與上官玉吵翻了天,可是韓道到底還是在人前留著上官玉幾分顏麵的。誰都知道,上官玉是他的寵妾,若是讓安夕教訓了,豈不是把自己的臉都丟盡了?這個臉,他丟不起!


    “姐姐?”安夕忽然大笑起來,“她算是哪門子的姐姐?老爺,能讓我喊姐姐的那人現在可是連骨頭都化的沒有了,牌位在好端端地放在伯府的祠堂裏,難道要我請來給你看看嗎?”


    安夕驟然的變化出乎韓大人的預料,看著一臉平靜說出這話來的安夕,他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而上官玉緩過勁來,臉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強撐著最後的清明大聲道:“安夕你瘋了,竟然敢對老爺不敬!”


    回答她的是安夕的手腕扭動,上官玉隻覺得自己右手手腕“哢擦”一響,繼而是被狠狠的一甩,她竟是身體不受控製地跌倒在地上。


    這次丫環們沒能眼疾手快,因為誰也不知道安夕會突然發難,這般的不留情麵,而上官玉再度發出的殺豬似的嚎叫幾乎刺破了每個人的耳膜,誰又敢去靠近她呢?


    韓大人最先反應過來,看著跌倒在地的上官玉,不知道哪來的底氣似的,對著安夕大聲道:“安夕,你幹了什麽!”


    韓大人雖然對她很是冷淡,可是卻也不曾這般對她發怒過,隻是這怒火,自己又豈會害怕?


    “沒幹什麽,隻是教訓教訓她罷了,讓她知道什麽是尊卑有序,什麽才是正統!老爺若是不滿,大可以請淑妃娘娘明辨是非,不過我可是提醒老爺一句,聽說世子的右手可是再也好不了了,再過些天就是世子和承恩侯府小姐的婚事,老爺可是要好好打算打算才是。”


    她轉身離去,韓大人卻是拉住了她的手,“你說什麽?什麽叫文清的手好不了了?”


    他一臉的慌張,更顯得那臉上的褶子不堪入目幾分。安夕卻是定定望著韓大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說世子他因為打擾薛小姐和楚狀元的婚事而被錦衣衛的林同知教訓了一頓,右手被廢了,隻怕是往後再也不能拉弓引弦,哦,不對,應該是不能提筆寫字了,老爺最好有心理準備,萬一被柳采蓉知道自己的丈夫竟然是個廢物,豈不是要到皇後娘娘那裏告狀?皇後娘娘可就她一個妹妹,怎麽著都會十分寵愛的。不過若是現在拒婚,我隻怕柳采蓉麵子上也是過不去,皇後娘娘依舊是鳳顏大怒,不止是世子前途堪憂,便是淑妃娘娘在宮裏也會很不好過的。老爺,您覺得呢?”


    她輕飄飄地掙脫了韓大人的手,看著因為疼痛而昏倒在地的上官玉,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上官玉,這人隻有笑到最後才是贏家,你還真是愚不可及,難怪上官夫人回京多時,卻依舊不曾出手動你,因為你根本不配!


    韓道沒有看地上呼天搶地的丫環婆子一眼,甚至看上官玉的眼神都恨不得殺而快之!他晃晃悠悠地轉身離開,早已經忘了自己來這邊初衷是為了追到女兒韓文水的。


    卻說韓文水不顧禮節地跑出了韓大人府,因為她覺得自己在這裏多呆一會兒就會窒息而死的。可是走在大街上,她才發現,自己竟是無處可去。


    路上行人看她的目光形形色色,她感到一陣惶恐連忙跑開了,最後停下腳步卻發現自己竟是到了上官夫人府門前。


    她忽然想起,當初自己第一次來這裏參加宴會,在那梅園,碰到上官夫人氣質高雅,和自己溫聲說話,自己當時還在想她要是自己的娘親該多好。


    “去通稟你們夫人,就說韓大人府韓文水前來拜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韓文水高聲說道。


    韓文水沒有等太久就見到了上官夫人。


    隻是她今日見到的上官夫人,卻是沒有想到,初見時氣質華貴,一派渾然天成的上官夫人如今竟也是形容間有些憔悴,她竟是張目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怎麽,韓小姐來這裏,就是為了看著我不說話嗎?”


    這個孩子,其實並不是十分像她的母親,除了一些喜好而已。


    韓文水沒想到,明明是自己前來質詢的,可是到最後卻是被上官夫人嗆了一頓,她正了正臉色,卻不想自己對上的是久經商海的老手,她的這套幾乎相當於幼稚。


    “夫人,您當初縱容上官小姐和我哥哥,難道就是為了報複我娘和我爹爹?”


    小姑娘開口就是開門見山,又是和上官玉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過上官玉的開門見山往往卻是質問和咒罵,好在這孩子並不是十分盡然地和她母親一樣。


    “韓小姐,縱容這個詞,我想用在你身上更為合適。”上官夫人笑了笑,看著小姑娘臉上掛著的張慌神色,她甚至有些憐憫了。


    上官玉和韓道造的孽,可是卻要一個孩子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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