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執杯,青花玉手相映成輝,在夕陽餘暉下灑落在上官夫人身上,如同籠罩了那一層金光似的,猶如拈花而笑的佛祖。


    “她問過我,隻是見我惱了就不再問了,如今可能有些懷疑吧。”不過,隻要自己不承認,她就永遠不會知道的。自己的女兒,上官夫人很是清楚很是脾氣。


    沫詩緲怔了一下,許久後才問道:“那夫人並不打算對她道出實情?”


    上官夫人執杯的手微微一顫,隻是青花瓷杯裏酒水已經下去了大半,所幸並沒有濺出來。


    “你覺得我應該告訴她實情?”她嫣然一笑,隻是笑意中帶著的卻是苦澀,似乎還有醉意。


    沫詩緲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淺淺啄了一口那桂花酒,然後才抬眸看向上官夫人,“他到底是有手段的,若是真的魚死網破的話,隻怕最後受到牽連的還是芙蓉姐姐,畢竟,她如今可是嫁到楚家了。”


    上官夫人一愣,她沒想到沫詩緲竟然會說出魚死網破這個詞,而且,那人的確是有手段的,“那……”


    “上官清,你給我出來!”


    尖銳的聲音劃破了黃昏的靜謐,還夾雜著丫環婆子的阻攔,隻是那聲音卻是更加尖銳了,“上官清,你別給我當縮頭烏龜,信不信你不出來我把你當年的醜事全都抖露出去!”


    上官夫人的奶娘老嬤嬤曲氏早已經得到了丫環們的消息,匆匆趕來,隻是看到那揚聲吵鬧的人的時候卻是愣了一下,“上官玉,你個賤婢,竟然還有臉出現!”


    驟然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韓大人的寵妾上官氏有些吃驚,隻是待看到過來的是雞皮鶴發的奶娘曲氏時,她冷笑道:“奶娘你還真是忠心耿耿呀,上官清不敢露麵,你就出來咬人,隻是你年紀大了,牙口不好,還能咬得動嗎?”


    曲嬤嬤聽到這話氣得臉紅,直咳嗽,小丫環連忙幫著順氣,上官氏見狀又是冷笑一聲,而後高聲道:“上官清,你個縮頭烏龜,你給我出來!你再不出來,小心我把你……”


    “二十年沒見,上官玉,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淡淡的帶著嘲弄的女聲響起,上官玉看著出現的人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火光。


    這女人不是當初受了好幾年的罪嗎?為什麽現在竟然還是這般青春美貌,而自己在伯府裏這些年來養尊處優卻還是顯得老了幾分。


    這更加激發了她心中怒火,“上官清,文清再怎麽不是也是你的外甥,你怎麽能那樣對他!”


    示意曲嬤嬤和丫環婆子們離開,上官夫人笑了起來,“外甥?那麽堂妹,我是不是還要把我的財產都留給我的好外甥呢?”


    上官玉聞言臉色一變,紅青一片,上官夫人卻是笑了起來,“當初你搶我未婚夫,將我上官家家產席卷而走的時候,你怎麽不想一想,我可是你的堂姐,上官玉,怎麽現在想起來韓文清是我外甥了?是不是有些可笑?”


    “你就一個女兒又是嫁出去的,這家產不留給文清留給誰?”


    上官玉半晌憋出這麽一句,換來的卻是上官夫人的大笑,“留給他?那我還不如喂狗!”


    自己的寶貝兒子在上官清眼中竟然是連狗都不如,上官玉頓時氣大,“你不留給文清?你就不怕我把你當年未婚先孕的醜事暴露出去,我倒是想要知道,大周的人知道他們所敬重的上官夫人其實是一個舉止不檢點、放浪形骸的女人時,會是什麽反應!”


    上官玉得意洋洋,她在勳貴圈子裏將近二十年,自然知道這些人最害怕的是什麽,而對於一個女人而言,最恐怖的又是什麽。


    尤其是,上官清的女兒如今可是嫁給了金科狀元的,若是有這樣一個名聲敗壞的娘親,她就等著被休棄吧!到時候,她倒是可以看在上官清的萬貫家財的份上,勉為其難讓文清納薛芙蓉為妾。


    想到最後上官清的寶貝女兒要在自己手下討生活,上官玉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得意。


    上官夫人見狀不由笑了起來,“上官玉,你以為我怕嗎?你以為這世人都像你這麽卑鄙忘恩負義嗎?你父母早喪,是我爹將你一個外人帶進了上官家,給你好吃好穿,你呢,趁著我爹生意周轉不利,竟是將我上官家家產席卷而空!當時韓道已經和我談婚論嫁,可是卻也被你騙走,你奪我家產,奪我未婚夫,如今卻又是想要讓自己兒子奪走我的女兒,上官玉,我問你,你眼裏除了錢和權,你還剩下什麽?”


    過往之事盡數被揭露了出來,上官玉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的尷尬之色,“明明韓道當年和我情投意合,是你用錢財威逼他和你定婚,你有什麽臉來說我?而且,當年你爹霸占了上官家財產,我隻不過是拿走我應得的而已,你有什麽立場來說我!”


    “你應得的?”


    上官夫人笑了起來,“當初祖父將家產平分,甚至念在你父親年幼份上多給了你二房一成,我爹什麽都沒說!可是你父親呢,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最後把自己害得家破人亡,是我爹念你年幼可憐將你接了回去,你從小吃穿用度又哪一點比我差了?因為你席卷了我上官家財產,我爹氣火攻心一病不起,你害了從小疼你的伯父,現在還厚顏無恥的說拿回你應得的?上官玉,你有何顏麵這般大言不慚?”


    上官玉臉色又是一陣急劇變化,隻是愧疚之色卻是從來沒有出現在她臉上,“上官清,這些不過是你自以為的,寄人籬下的又不是你,你怎麽知道我當時的淒楚!”


    上官夫人聞言不由笑了起來,“你的淒楚?你把我爹娘給我打造的首飾奪走的時候,你是淒楚的?你搶走我最心愛的錦緞的時候,你是淒楚的?你說韓道愛的人是你,那為何你不是韓大人夫人,而不過是一個妾……呢!”


    那“妾”字,她拖得長長的,幾乎如魔音一般,上官玉卻是驟然間憤怒起來,“夠了!上官清,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會上當,因為你的寶貝女兒,文清的右手從此廢了,你說你該怎麽補償吧。”


    看著上官玉那理所當然的模樣,上官夫人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才是了,到底韓道將眼前的女人寵愛成什麽樣子,才讓她這般愚昧?


    “你兒子大鬧芙蓉的婚禮,竟然還敢問我要賠償,上官玉你腦子是被驢踢了,還是灌了水了?不可理喻!”


    被上官夫人嘲諷,上官玉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就好像教訓韓大人府離那些對自己不尊敬的小妾,隻是看著上官清那一身氣度,她卻又是不敢了。


    “你不給錢可以,隻是別怪我把你的醜事都抖摟出去,到時候你女兒被楚文琛休妻,就算你求我讓文清納她為妾,也休想!”


    她剛說完,卻是眼前閃過一道黑影似的,隻聽見“啪”的一聲,上官玉耳朵裏都是一陣轟鳴,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挨了一巴掌,臉上是火辣辣的疼!


    “給我滾出去,上官玉,你以為我來京城後為什麽不去找你的事?還真以為我是怕你了不成?你兒子右手廢了?那好呀,等過些天我把他整個人都廢了,到時候我看你怎麽哭!”


    上官玉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她捂著臉,聲音都扭曲了幾分,“上官清,你想要幹什麽?”


    適才,她明明是被自己的氣勢壓迫的,為什麽現在卻是這般……這般盛氣淩人,讓自己從心底裏感到恐懼呢?


    “幹什麽?上官玉,你恩將仇報將我害得這般田地,還不明白我想幹什麽?”上官夫人聞言不由笑了起來,“我爹死不瞑目,說自己養了一個白眼狼,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呢?你知道的,我們浙江向來對付白眼狼的辦法,莫不是找到狼窩,在母狼麵前把那小狼崽子活剝了皮,怎麽,上官玉,離開浙江二十年,連這點規矩都不記得了嗎?”


    聽到“活剝了皮”,上官玉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你,你不可能!文清他是韓大人世子,你動不了他的!”


    她聲音中都是壓抑不住的恐懼,上官夫人聽了隻是冷笑不已。


    “上官姨娘大概忘了,韓文清的右手是怎麽廢了的。”沫詩緲從粉牆後慢慢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意道:“不過是一個區區的韓大人的世子而已,難道還真的以為這世間沒人處置得了他嗎?何況……”


    沫詩緲走進瑟瑟發抖的上官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卻越發顯得她說出的話都是冰涼入骨的,“上官姨娘覺得韓文清右手廢了,還能繼續當這個世子爺嗎?我可記得,韓大人可是有一個好端端的嫡子的。”


    上官玉聞言頓時一驚,隻是看清楚了沫詩緲的臉,她又是一驚,“你怎麽在這裏?”


    沫詩緲笑了一聲,“我在這裏,我什麽時候來的,我聽去了多少重要嗎?對了,上官姨娘可能並不知道,韓文清多多少少是因為我才會廢了右手的,不過慕非翎好歹下手也輕了些,要是我呀,我讓他絕後!”


    上官玉聞言隻覺得渾身一冷,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沫詩緲說出這話的時候雖然是笑著的,可是那模樣分明是告訴自己,她言出必行,絕不說謊!


    “不可能,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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