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房內一片歡聲笑語,這是上官芙蓉成婚前在上官夫人府過的最後一夜,是夜三人抵足而眠,悄聲細語說著許多貼心話。


    上官夫人站在門外,聽到女兒閨閣裏時不時傳出來的笑聲不由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那是母親開懷的笑意,可是笑意裏卻又是帶著淚水的。


    伺候上官夫人的老嬤嬤見狀連忙低聲道:“小姐,小小姐到底是找了個好人家,您可別哭呀,多好的日子。”


    是呀,子時已到,今天便是芙蓉出嫁的日子了。


    上官夫人笑著搖了搖頭,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奶娘,你說我做的對嗎?”


    老嬤嬤是上官夫人的奶娘,看著自己的小姐從小長大,又看著小姐的女兒長大,這輩子唯一和上官夫人鬧過別扭還是十多年前的時候。


    “小姐,你沒錯,小小姐會幸福的,她那麽可愛的人,怎麽會不幸福呢?”老嬤嬤勸解道:“雖然她和那韓文清並沒有什麽關係,可是她絕對不能嫁給韓文清的,小姐,你萬不能因為一時的心慈手軟而害了小小姐的一輩子呀!”


    上官夫人聞言忽然抬起頭來,似乎要幹涸那淚水似的,“我知道,即使他們並非是兄妹,我也絕不會容許芙蓉再入虎口的,莊似道是個禽獸不如的,薛清更是個徹徹底底的賤人,我又怎麽會讓芙蓉重蹈了我的覆轍呢?”


    她眼淚又是落了下來,老嬤嬤見狀心中滿是心疼,她見證了小姐的一輩子,自然也知道小姐這一輩子最為淒苦的時候。


    “隻是,奶娘我怕……”上官夫人忽然間抓住了老嬤嬤的手,“他好像見到芙蓉了,我怕他會害了芙蓉。”


    老嬤嬤聞言也是心中一陣惶恐,隻是看到小姐這般模樣,她連忙安慰道:“小姐,你別擔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那人,對你終究是有幾分情意的,又怎麽會害了小姐呢,他,定是不會的。


    老嬤嬤細語安慰,上官夫人好像安穩了幾分,最後臨睡之前卻是又坐起身來,“奶娘,你說我是不是錯了?當初,我明明可以讓芙蓉不去秋圍的,偏生我想賭一把。”


    她臉上滿是懊悔之意,老嬤嬤這些年來哪曾看到自己的小姐這般神色,連忙抱住她安慰道:“小姐,哪有這回事呀,當初聖命難違,小小姐就算是真的被認了出來也是她的命,你放心,她吉人自有天相的,不會有事的。”


    上官夫人貪戀這從幼時就給與自己溫暖的懷抱,最後卻是在老嬤嬤的懷抱裏沉沉睡去了。老嬤嬤看著自家小姐便是睡去也不安穩的模樣,心底裏滿是酸楚。


    若非當年薛清那賤婢忘恩負義,她的小姐應該有美滿的家庭,何至於如今竟是落到了這般境地呢?


    上官夫人府的夜色慢慢的消散,天還不過是微微亮的時候便已經是熱鬧一片了。


    宮裏賜下來的吉服,更襯得上官芙蓉嬌豔若紅蓮,美不勝收了。


    上官夫人看著女兒那一身紅妝眼眶微微濕潤,最後卻是忍住了。


    當年她沒有的東西,她的女兒此番都有了,她從此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有疼愛她的丈夫,將來還會有可愛的孩子。


    這一切,芙蓉都會擁有的,自己要為之保護她。


    看著正笑著與沫詩緲、水雪喬說話的女兒,上官夫人轉身離開了喜房。


    沫詩緲餘光瞥見了上官夫人的離去,她心中納罕,看青檀正是很有心得的在給上官芙蓉用香脂,她提步出了去。


    卻見上官夫人扶著那大紅的廊柱,肩頭微微顫抖。


    “夫人,難道不打算和芙蓉姐姐告別嗎?”


    上官夫人沒有回頭,隻是聲音中帶著幾分嗚咽似的,“不用了,我身體不舒服,過會兒吉時到了,你讓芙蓉直接出去就是了。”


    愛之深,所以不敢麵對女兒別離自己?因為這一旦別離,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女兒就真的再也不是自己膝下的小棉襖了。


    也許是前世經曆過那一番背叛似的,沫詩緲不知為何自己對上官夫人的想法一清二楚,隻是看著身後扶著門框,兩眼中充盈著淚水的人,她忽然間覺得心沉沉的。


    若是娘還活著,將來自己出嫁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會這麽一番心境呢?


    “夫人難道不打算祝福芙蓉姐姐嗎?”收起了全部的心思,沫詩緲輕聲說道。


    上官夫人卻是驟然轉過頭來,“我怎麽會不打算祝……”隻是看到門前那無聲哭泣的人兒時,她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裏。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什麽時候出來的,可是那話分明是都聽見了的。


    “娘,就算芙蓉出嫁,卻也是您的女兒呀!難道您真的在怨芙蓉不成?”


    上官芙蓉的淚水沒有忍住,唯一慶幸的是青檀的使用脂粉的手段高超,她的妝並沒有花。


    長廊下,母女話別,水雪喬輕輕扯住了沫詩緲的衣袖,“謝謝你。”


    這一句謝謝,她是替自己說的,因為她的上官芙蓉的好友,不希望自己的好友滿懷心事的出嫁。


    而這句謝謝,也是替上官芙蓉說的,因為出嫁在即,上官芙蓉今天是沒空再特意去道謝的。


    水雪喬固然沉浸詩書之中,固然心高氣傲,可是她也是敏銳的,敏銳地察覺出上官夫人母女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溝壑,猶如鴻溝,不可跨越。


    好在,如今已經為這淚水充盈,母女兩人心結解開。


    沫詩緲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麽。此時此刻,她說什麽卻都是多餘的。答應上官夫人幫上官芙蓉斬斷情絲,如今自己這才算是徹底地完成了任務,不是嗎?


    沫暮斯前來迎親的隊伍很快到來,上官夫人一臉笑意送別了女兒,隻是待花轎消失在眼線中,她卻又是淚水盈盈。


    沫詩緲隨著花轎一同離去了,畢竟她也是楚家人。而水雪喬則是受上官芙蓉囑托留在了上官夫人府,負責開懷上官夫人。


    “夫人,若是想要去看,不妨就去好了。”


    她突發奇想,“畢竟,芙蓉姐姐隻有您一個親人而已。”


    水雪喬有些汗顏,父親平日裏並不十分教她規矩,禮教之事與她而言,很多時候不過是枷鎖罷了。


    看著上官夫人這般神色,她自然是又將那枷鎖拋開了去。


    “去準備馬車,夫人要出門。”


    上官夫人和水雪喬趕到帽子胡同的時候,府門前的門房驚了一下,卻還是連忙請兩人進了去。喜堂裏,司儀唱諾完最後一句,婢女正是要攙扶著上官芙蓉離開,卻是有人在觀禮的賓客中喊道:“狀元郎妙手著文章天下皆知,今天又是洞房花燭抱得新美人歸,不如讓我們見一見狀元夫人的花容月貌吧?”


    “竟是有人大鬧喜堂?”賓客中有人低聲一句。


    賓客中觀禮的上官夫人聞言猛地看了過去,卻見那人拎著酒瓶,一臉醉醺醺的模樣,分明就是韓文清!


    聽到這聲音,上官芙蓉也是顫抖了一下,她沒想到韓文清竟然鬧到了這裏,若真是處置不好,自己隻怕是進門就惹了麻煩的。


    詩緲說的不錯,這樣的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卻又是哪裏值得自己喜歡呢?既然這事是因為自己而起,那就由自己結束好了。


    “韓大人不曾參加過科考,不知其中規矩,過幾日待我和夫人設宴再行招待,今日……”沫暮斯輕聲一笑,迎上韓文清的目光,帶著幾分笑意,“卻是不能的。”


    便是文章,第一個能看到的卻也是那寫就文章的人,主考官閱卷。而如今若真是以嫁娶論之的話,沫暮斯便是第一個能見到新娘紅妝的人,而至於這主考官則是沫君寧和玉氏這對公婆,卻又與你韓文清有何幹係?


    在場的人之中身份顯貴的有皇子,籍籍無名不過是個書生的也有,卻無不是前來賀喜的,唯獨韓文清是來搗亂的。


    “韓大人喝多了,我帶他去醒醒酒。”錢子然主動開口,他之前與韓文清多少也有幾分交情,卻是不想原本有幾分才學的壽康伯世子,如今卻是這般模樣。


    沫暮斯也不再多說,隻是溫聲對上官芙蓉道:“你先去歇著,這裏不必擔心。”他回眸瞬間,卻是看到沫詩緲出了去,沫暮斯心中頓時有了幾分底。


    今天父親和母親之所以請沫詩緲來這裏,一來是為了安撫上官芙蓉,二來怕是就是為了防止韓文清忽然鬧事。


    畢竟,大喜的時日,若真是把韓文清拒之門外,回頭更是有流言蜚語對上官芙蓉不利的。


    君子長訣


    “我沒喝醉,子然你放開我!”韓文清口裏嚷著,隻是卻並沒有動手,他好歹是習了騎射的,若真是動起手來,錢子然並不是他的對手。


    “錢公子,我與韓大人有話要說,不知公子可否……”


    錢子然聽到腳步聲回過頭去,才發現沫詩緲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他看著沫詩緲,眼中有幾分擔憂。


    畢竟一個弱質女兒家,若真是韓文清發了瘋,隻怕沫詩緲並不能討得好的。


    他猶豫之際,韓文清卻是滿嘴散發著酒臭味,冷聲說道:“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沫詩緲,你狠心拆散我和芙蓉……”


    “啪”的一聲清脆巴掌聲打斷了韓文清的話,他腦袋也被帶偏了去,整個人似乎都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捂著紅腫了的臉,眼神凶狠似乎要把沫詩緲吃了一般,“你竟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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