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醒了。”


    粗噶的聲音響起,猶如風聲呼嘯在一片幹枯卻又密密麻麻的樹林中,似乎是禦膳房的鍋碗瓢盆都一起碎了一般。沫詩緲心中猛地一顫,這聲音分明是來自掖庭刑司的總管太監小秦子。


    “郡主,既然醒來了,能否跟本宮解釋一下,黃美人到底為何得罪了你?你竟是要這般慘無人道將其屠殺!”


    沫詩緲聞言猛地一驚,“黃美人死了?”


    怎麽可能?齊帝末年,最為寵愛的便是那黃美人,甚至一度想要冊封黃美人為妃,隻是黃美人雖是得寵卻不未曾胎暗結。


    隻能眼巴巴看著德妃的位置空懸著,一直不本分地做一個小小美人。而齊帝駕崩之後,水皇後第一個旨意便是黃美人殉葬。


    沫詩緲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那旨意,齊司軒並不願意下達,隻是水皇後卻是以死相逼。


    可是為何,黃美人如今為何會驟然死了?


    “休要狡辯,你親手殺了黃美人,證據確鑿,還想狡辯不成?”小秦子大聲喝道:“進了我掖庭刑司,就別想隱瞞一絲一毫!”


    沫詩緲腦中驟然清醒,門外一閃而過的人影,上官芙蓉的大叫,還有黃美人的死。隻是……到底是誰殺了黃美人,然後要嫁禍自己呢?


    “臣女不敢,隻是臣女從未殺人,何來狡辯之說?還望皇後娘娘明察。”


    水皇後眼睛中滿是悲天憫人,似乎說不出的可憐,良久才道:“郡主可知,昨天傍晚柔妃曾是去了坤寧宮的,隻是未過宮門便又離開了。”


    柔妃?沫詩緲臉色驟然一變!


    黃美人當初一度失寵與齊帝,原因便是對柔妃不敬,被齊帝打入冷宮靜思三個月。


    隻是這冷宮卻不是甘泉宮,而是……儲秀宮!


    “臣女昨日並未見到柔妃娘娘,晚膳之後聽從皇後娘娘安排隨著娘娘宮中的安晴姑姑去了儲秀宮,這事安晴姑姑和上官小姐都可以為臣女作證。”


    水皇後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似乎無奈沫詩緲的狡辯似的,隻是卻又帶著幾分悲慟,“安晴昨晚並未回坤寧宮,本宮還以為她在儲秀宮伺候你兩人,卻不料今早禦花園那邊浮起了一具屍體,正是安晴。可憐安晴跟著我多年,卻是這般沒了。”


    說著,水皇後眼角流出了幾滴眼淚,一旁小秦子滿是不忿,“皇後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會找出殺害黃美人和安晴姑姑的凶手的!”說完,他狠狠瞪了沫詩緲一眼,分明說沫詩緲便是那殺人凶手。


    “上官小姐昨晚又是犯了夢遊之症,不知怎地竟是倒在了陳貴妃的甘棠宮前,天可憐見,到底是上官小姐福大命大,有皇上保佑這才逃過一劫。”


    為了陷害自己,這謊言可真是天衣無縫呢。沫詩緲心底泛起了一絲冷意,若是前世,自己遭遇了這等險境怕早就哭了起來吧?隻是……


    “娘娘,臣女不解,宮中過了酉時便會下鑰,不知道上官小姐到底是會飛簷走壁的功夫還是會妙手空空之技,竟是能從儲秀宮走到甘棠宮?”


    水皇後聞言頓時臉色一便,一旁小秦子見狀連忙吼道:“大膽,竟然敢質問皇後娘娘,也不看看你什麽身份!”


    說著,小秦子一巴掌就要落在沫詩緲臉上,沫詩緲卻一點不閃躲,仰著頭看著小秦子。


    不知為何,那眼神似乎有殺意一般,小秦子一巴掌竟是不敢落下,緩了一下卻又聽到水皇後輕輕的歎息,他不由心中一跳,若是這巴掌打不下去,自己想要出刑司怕是便難了。


    想到這裏,小秦子再度揚起巴掌想要教訓沫詩緲,卻聽到刑司門口竟是傳來一陣嘈雜聲。


    “本督倒是好奇,你們掖庭倒是比承乾殿規矩多?本督進出承乾殿從來都不遵循規矩的,還不給本督滾開!”


    砰地一聲,那等涼薄卻又帶著殺意的聲音,沫詩緲不由一笑,看來水皇後又要倒黴了呢。她前世愧對齊司軒,可是她沫詩緲不是聖人,就算是要補償,卻也不會是對她!


    “千歲爺何等尊貴,怎麽能紆尊降貴來咱這髒亂的地方?”


    水氏一旁點著頭,隻是心底裏卻有些不甘,“隻可惜了既沒能除了那臭丫頭,也沒能拉攏了上官芙蓉。對了娘娘,今個兒怎麽不見十四皇子?”


    提及愛子,柔妃眼底閃過一絲柔和,“他呀,說是約好了去清虛池垂釣的,也不知道是和誰胡鬧去了,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些。”


    水氏聞言不由寬慰道:“十四皇子還小,回頭娶了親定了性子就安穩了,到時候到了封地就藩,娘娘也能隨著去榮養了。”


    柔妃瞧了她一眼,似乎在譏笑她的試探一般,卻又似乎無奈,“大皇子、十黃子他們還沒大婚,怎麽也輪不到鈺兒的。況且我家鈺兒才8歲,我倒是也想多留他兩年,畢竟都說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不像是女孩家,天生便是個體貼的,看看表妹,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怕是提親的人都踏破了相府的門檻了吧?”


    柔妃半是打趣半是敲打,水氏頓時覺得索然無味,隻是強撐著笑意道:“哪有,還指望娘娘回頭給指點指點,這孩子臣妾嬌養著,定是要給她尋個良人才是。”


    眼看著水氏鬆了口,柔妃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卻還是吩咐道:“姐姐之雨也是你孩子,便給她尋個好親事便是了,省得回頭再有人說姐姐繼母不慈。”


    繼母!水氏臉色頓時一變,柔妃卻是端著那金絲勒攥的富貴花開茶盞慢慢品了品,“這六安瓜片最是寧神去火,姐姐不妨多嚐嚐,來日方長,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水氏心裏窩火,嘴裏答應著卻直往外看時辰,柔妃見狀也不再多留,便吩咐人送水氏出去,卻被水氏拒絕,“這路,臣妾是認得的,就不勞煩娘娘操心了。”


    沫悠雲正好往玉芙殿這邊來尋水氏,見母親竟是一臉怒火不由柔聲道:“母親,怎麽了?”


    水氏憋著一肚子火,直到了馬車上才咒罵出聲,“下作的小娼婦,也不看看自己到底什麽身份,若不是當日我水家無人,豈會送她這個旁支入宮?今個兒倒是跟我擺起娘娘架子來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什麽出身!”


    玉芙殿的掌殿宮人看著相府的馬車離去這才折返了回去。


    “怎麽,汀雨,我那位舅母,是不是臉色難看得很?”


    “娘娘,水夫人是個沉不住氣的,隻是奴婢看來,相比起來倒是沫大小姐沉穩了些。”


    柔妃慵懶地臥在榻上,以手支頤道:“我那位舅母,最是厭惡人家提及她是繼室了,今個兒皇後損了她一遭,又被我這麽一說,沉得住氣才怪。”


    想起來什麽似的,柔妃忽然又說道:“她是丞相府的當家夫人,瞧不起我這入宮做妾的人,卻也不想想,當初她不也是爭著搶著去給那沫君博做妾嗎?若不是當年靜夫人難產病逝,哪有她耀武揚威的份兒?”


    汀雨是從娘家跟著柔妃入宮的,彼時柔妃也還不是柔妃,隻是侯府的族人水柔而已,卻是被安侯選中送進了秀女堆中。


    一開始是主仆三人攜手共進退,卻不料水柔得了聖寵剛被冊封為美人的時候,娘家帶來的丫環紫雲卻是要自薦枕席。


    水柔當即尋了個法將紫雲處置了過去,這才知曉紫雲竟是被水氏收買了!


    水柔頓時明白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對水家的感恩頓時消失無蹤,隻是麵上維持著淡淡的情分罷了。後來她終於成了柔妃,成了君,昔日自己要討好的舅母現在要討好自己,甚至還要被自己敲打。


    柔妃心裏是異樣的滿足,汀雨知曉自家主子是被坑怕了,所以才這般,當即寬慰道:“隻是奴婢怕水夫人把大小姐看得太重,怕是不想鬆手。”


    看柔妃臉色並不什麽變化,汀雨繼續說道:“娘娘今日這番試探,怕是讓水夫人起了戒心。”


    柔妃聞言冷聲一笑,“本宮還不怕她不成?她水氏一心想要女兒當皇後,壓根沒把本宮的鈺兒放在眼裏,不過本宮又豈會給鈺兒娶回來那麽一個沽名釣譽的女人,況且,本宮兒子才八歲,她那心未免也太大,她那女兒是寶,我家鈺兒也是寶?”


    汀雨知曉柔妃又是動了怒火,當即也不再勸,隻是靜靜聽著,“何況,今日本宮動手卻也是有原因的,難道你沒聽宮裏流言紛紛,說是大皇子喜歡上了沫家郡主嗎?”


    “奴婢倒是聽說了,隻是大皇子因為皇……那位的緣故,向來是對女人不怎麽待見的,今個兒奴婢也是奇怪,大皇子怎麽著竟是對沫家那郡主刮目相看,不過看那郡主將計就計,竟是把瑤依公主收拾了一番,想來是個有本事的。”


    想起瑤依公主齊瑤依吃癟的模樣,柔妃不由輕蔑一笑,“是那丫頭蠢,被沫悠雲利用了還不知道。何況,今日這花宴擺明了是給上官夫人接風洗塵的,上官夫人都對沫詩緲刮目相看了,那蠢丫頭還湊上去,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麽?仗著陛下的信任,還真以為自己便真的是皇後肚子裏蹦出來的種了?還不就是個賤婢生的雜種嗎?”


    汀雨早已經習慣了自家主子的脾氣,畢竟這宮裏遍布著對手,根本無人說個知心話,柔妃信任的唯獨自己而已,向來是有什麽都對自己說的。


    “奴婢隻怕,瑤依公主不是個善主兒,郡主惹怒了她,怕是回頭麻煩不斷呀。”


    柔妃眼角一挑,鳳眸微微流轉帶著十足的風情,“有上官夫人撐腰,何況,她娘親是白夫人月國二殿下,父親是沫將軍,自己還是月國長公主,皇上自然會護她周全的!”


    “啪啪”幾聲清脆,小秦子的聲音都帶著顫抖,“千歲爺你……”


    “本督想來就來想去就去,莫非還要向秦總管你報告不成?”


    沫詩緲聽得清楚,齊司冥那聲音中滿是冷意,甚至厭惡,隻是下一刻卻又是驚奇,“咦?這不是……參見皇後娘娘,瞧這狗奴才說的,本督不能來著刑司,倒是娘娘在這裏審案。筱筱,還不把這白長了一口牙的狗奴才好好教訓一下,讓他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筱筱冷冷瞧了一眼,隻見那小秦子兩頰已經高高腫起,唇角掛著幾痕血跡,地上滾動著一顆血肉模糊的牙齒。


    “千歲爺,不如直接藥了,省得回頭再汙了聖聽。”


    果真是錦衣衛,辦事絕對的毒辣狠絕。沫詩緲唇角微微勾起,冷眼瞧見水皇後卻是坐不住了。


    也是,說是參見,可是齊司冥便是齊帝麵前也不是禮儀十足的人,又豈會真的行禮?


    “九兒好大的威風,郡主是本宮的客人,出了這等事,不由本宮來處置,難道還要其他人處置?”


    齊司冥聞言卻是微微一笑,猶如春風和煦,隻是配上那妖孽十足的臉,隻顯得愈發妖孽而已,“後宮之主自然是皇後娘娘,隻是本督倒是第一次聽說客人也會遭受這等待遇,嘖嘖,牢獄之災呢,郡主,要是早知今日,昨個兒何必證明清白?要不你也不會被皇後娘娘留在宮中不是?也就不會出了這等倒黴事呀。”


    這話說的是越發無禮,分明是指責水皇後,隻是卻又是有理的,沫詩緲聞言不由眉梢一跳,卻是一本正經道:“千歲爺誤會了,皇後娘娘也是方才到來的,正在責備秦總管捆了我。”


    水皇後知道沫詩緲這是給自己台階下,何況齊司冥打著齊帝的名頭前來,分明是已經接手了此事,她想要再插手怕是隻能惹得齊帝嫌猜了,頓時也順著台階下來。


    “是呀,這狗奴才竟是個不懂禮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也不看看郡主是誰的客人,竟是這般對待,看本宮回頭怎麽收拾他!”


    可憐小秦子一下子就是被水皇後拋棄了,成了過河卒,剛想要辯駁隻覺得舌根一疼,頓時昏了過去,筱筱麵不改色地瞧了眼地上的舌頭,聲音平坦無波到,“千歲爺,已經處置了那狗奴才。”


    齊司冥滿意的點了點頭,“皇後娘娘何必費心?回頭本督好好教訓教訓秦總管便是。瞧郡主這憔悴的,回頭若是讓沫將軍和白夫人看到了豈不心疼?”


    水皇後氣得牙疼,卻見齊司冥紆尊降貴一般親手解開了捆著沫詩緲的麻繩,然後解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了沫詩緲身上。


    “昨個兒郡主大展威風,今日本督倒是拭目以待,郡主又是該怎樣還自己清白?”


    沫詩緲腳下一怔,一半是因為齊司冥的話,另一半則是因為……她在這冰涼的地上躺的久了,竟是有些經血阻塞,一下子抽筋了。


    齊司冥挑了挑眉,卻見沫詩緲一臉苦相,不由好奇道:“怎麽了?”


    沫詩緲隻覺得那疼痛似乎被人點了癢穴,又似乎有千萬隻螞蟻在自己腳心爬動然後狠狠咬了一口又一口似的,不由咬牙切齒道:“抽筋不行呀!”


    這話實在是粗暴,走在前頭的水皇後聞言不由猛的回身,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是從沫詩緲口中傳出來的。


    隻是,下一刻她卻是更加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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