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娘一直忐忑不安,看著銅鏡裏自己的妝容問道:“心蘭,我這樣子悠悠會不會覺得輕佻?要不我還是再換一身衣服吧?”


    作為陳姨娘的心腹,心蘭連忙按住了她,“姨娘這樣子就好。”四小姐心裏沒有姨娘,無論穿什麽怕是都不能讓她滿意的。隻可惜,這個道理她懂得,陳姨娘卻不懂得。


    其實姨娘她不是不懂得,而是懂卻裝作不懂,也許隻有這樣才能安慰自己。心蘭不有味自己主子傷心,可是臉上卻還是掛著笑意。


    “老爺不是說姨娘這樣子最顯得楚楚動人嗎?相爺的話是不會有假的,姨娘寬心就是了。”


    陳姨娘微微安心,可是旋即又惴惴不安起來,“你說心梅能請來悠悠嗎?我怕大夫人不放人呢。”


    心蘭聞言微微神傷,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明明是四小姐的生母,卻隻能應一聲姨娘,偏生四小姐向來和大夫人走得近,對陳姨娘不聞不問還諸多嫌棄。


    若非陳姨娘弱質可憐還有相爺的那一絲兒寵愛,怕是四小姐根本就不會涉足這石園的。


    “不會的,心梅定會請來四小姐的。”


    似乎應了心蘭的話似的,院子裏傳來劉姨娘的聲音,“四小姐這是來看望陳妹妹嗎?還真是體貼。”


    沫悠悠看著劉姨娘那張臉,不知為何竟是覺得異常奇怪,劉姨娘那一身氣質好像大家閨秀,奈何楚常樂卻是扶不起的,怯怯諾諾的倒好像是陳姨娘的女兒。


    “劉姨娘這是哪裏去?”


    “老夫人說要準備小姐們進宮的衣裳,讓我去打個下手,我就不打擾四小姐了。”


    看著劉姨娘身形嫋嫋,沫悠悠不由咬牙,明明陳姨娘原本是老夫人身前的丫環,如今反倒是不如劉姨娘受老夫人待見了,還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也不知道這次到底是為什麽喊自己來,真是麻煩。


    “悠悠,你瘦了。”陳姨娘眼看著獨生女的圓臉竟是變成了尖下巴,頓時一陣心疼,眼淚都落了下來。


    沫悠悠看到她落淚更是心煩,沒好氣道:“哭什麽哭,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還以為我怎麽著了呢。”


    陳姨娘連忙抹淚,小心去拉著沫悠悠的手道:“哪有,哪有,我這是高興四小姐肯來看我,高興的。”


    心蘭和心梅早已經識相地出去侯著,給這對母女足夠的空間來說話。石園說大不大,住著陳姨娘和劉姨娘兩位姨娘,東西院就隔著一片葡萄藤架。


    相府裏有大夫人強權在前,娘家背景又是深厚,這兩位姨娘向來是安分守己的主兒,唯一的希望,相府的男主人沫君博倒也是時不時前來安慰一下。


    畢竟,兩位姨娘也是為他生兒育女了的。


    四下無人,陳姨娘獻寶似的從鎖了三道鎖的箱子裏取出了一匹綢緞,捧到了沫悠悠麵前,“這是前段時間我生日的時候相爺賞賜的,四小姐過兩日要去宮中赴宴,穿上這流雲緞的衣裳,一定能……”


    她話還未說完,手中的錦緞被打到了地上,陳姨娘連忙去搶,臉上帶著慌張,隻見沫悠悠一臉的怒火,“是誰說我要去宮裏的!”


    陳姨娘一臉不解,滿是委屈道:“往年不都是夫人帶著你們去宮中的嗎?”對此,陳姨娘向來自豪,府中兩位庶出小姐,四小姐受盡了寵愛,可是六小姐卻是沒人拿她當回兒事。


    劉姨娘往老夫人那邊跑的勤又如何?府裏當家做主的從來都是夫人,夫人看在眼裏的那才是最好的。


    “而且,你也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這次入宮正好也能……”


    “姨娘!若是要父親知道你這般多嘴,不知道父親還會寵你幾分!”


    屋內傳出來的聲音嚇了心蘭幾人一跳,兩人目光都投向了晴兒,卻見晴兒隻是無奈地擺手,“這次進宮,據說是六小姐頂了四小姐的缺兒。”


    陳姨娘並不相信,或者說不能相信沫悠悠所說,“怎麽可能呢?大夫人這麽討厭魯……大夫人不可能讓沫之雨進宮的,悠悠你放心好了。”


    沫悠悠卻抓住了陳姨娘的話,逼近了一步道:“魯?魯靜嗎?她到底什麽身份,為什麽府裏會如此忌諱這個名字?”


    陳姨娘聞言頓時愣在了那裏,那是一個不能提的名字,在相府十多年中諱若莫深。


    “她不過是一個死去的姨娘,憑什麽還將封靜塵軒起來,從此不能住人?”


    “她哪裏是姨娘呀?她是明……”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陳姨娘連忙改口,“這不該問的事你千萬別問,尤其是當著你父親和夫人還有沫詩緲娘的麵,知道了嗎?”


    “她到底什麽身份,沫之雨不就是一個庶女嗎?憑什麽她能進宮,我伺候母親多年,就這樣被她頂替,我不服!”沫悠悠並沒有意識到陳姨娘的失言,不知道自己錯失了機會。


    隻是她一想起沫之雨能夠頂替自己進宮,而且還是水皇後身邊的得力宮女安茜姑姑親自送的請柬,頓時將茶盞狠狠摔在了地上。憑什麽都是庶女,她之雨勾結了沫詩緲之後,自己卻是處處矮了她一頭!


    屋外,正有一搭沒一搭說著的晴兒、小蘭、小梅三人聞言不由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眼中都是了然,卻又是繼續聊天,似乎對屋裏上演的戲碼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陳姨娘卻是魔怔了似的,一臉苦色,卻一個勁兒搖頭,“不要,千萬不要……”


    北方的朔氣很快就下到了杞,天氣一天天地寒冷起來。


    齊朝的中原雖然也曆經了兩三千年的人類文明,植被卻仍然相當茂盛。


    站在高台上眺望,可以看到一片接一片的樹林如金色的浪花般落在大平原上。


    陽光明媚,站在高遠如深海般的藍天下觀此美景,沫詩緲滿足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冽的空氣在肺部中充滿,緩緩呼出,說不出的爽快。


    “郡主,沫悠悠估計現在已經知道六小姐進宮,怕會對六小姐。”


    木兒急衝衝的進來跟沫詩緲說道,而沫詩緲讓離兒扶她回房之後,才開口說道:“木兒,別擔心,六姐姐有人自會保護,等會娘親過來了,你可千萬不要說梵音洞的事情,我怕娘親會擔心。”


    “可是....”木兒欲言又止。


    “別可是了。”話沒說完,白雪就急衝衝的進了屋裏。


    她心疼把沫詩緲摟進自己的懷裏,自己的女兒出了那麽大事情,她這個做母親的真是不重用,她前腳和沫君藍剛上靈隱寺想求沫詩緲的平安,後者就聽說了自己女兒已經回府的消息,急忙和沫君藍趕回來。


    “娘親,你別哭,你別哭,你看緲緲不是一點傷都沒有嗎。”沫詩緲一邊說一邊把衣服往上撈,讓白雪看。


    沫君藍看著自己寶寶貝閨女這個樣子不由的心疼了起來,自己的女兒什麽時候學會了安慰別人,他把沫詩緲從白雪的懷裏搶了過來抱起,看那架勢就知道平時沒少抱女兒,相當熟練。


    沫詩緲順勢把手裏的櫻桃喂到了他嘴裏:“這個櫻桃真甜。”


    沫君藍抱著女兒,吃著櫻桃,哪裏還有剛剛的異樣,溫聲道:“你脾胃弱,櫻桃嚐幾個就好。”


    “對了,娘親,六姐姐,要去宮中,我怕六姐姐會被欺負,娘親,我想去祖母那邊多陪陪六姐姐可以麽。”沫詩緲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對白雪和沫君藍說到。


    “之雨那孩子也是可憐,緲緲有時間就陪陪她吧。”白雪也不是不知道沫之雨,那孩子,剛出生就差點被人淹死,若不是老夫人當年救下哪裏有現在的沫之雨。


    “我們家緲緲終於有小大人的樣子了。”沫君藍看著懂事的閨女,調侃著。


    “爹爹,又取笑我,不跟好了,娘親,爹爹,我要睡覺了,你們快點出去。”沫詩緲把沫君藍和白雪往屋外推,順便對他們做了個調皮的表情。


    等沫詩緲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晏晝了,沫詩緲醒來之後,木兒和碧畫從房門口走了進來,隻聽碧畫說道:“四小姐去了石園看望陳姨娘,至於說了些什麽,四小姐把人都趕了出去,聽得並不真切。”


    沫詩緲皺吐了吐舌頭,旋即問道:“那消息可是傳了出去?”


    “小姐放心,碧畫辦事絕對是牢靠的。”


    沫詩緲聞言點了點頭,從妝奩盒子裏取出了一個銀裸子,“去四小姐那裏盯著。”


    碧畫連忙謝著接過了銀子出去了自是不提,木兒雙手挽著沫詩緲一頭青絲,輕聲問道:“奴婢是給小姐梳個百合髻吧?”


    沫詩緲點了點頭,“不用,簡單些就好,過會兒我要去祖母那裏。”


    待她到了祖宅的時候,裏麵傳來一陣笑聲,“難怪老夫人特意把劉姨娘喚來,瞧這手藝,真是絕了呢。”


    “六小姐謬讚了,待六小姐到了我這年紀,女紅定會比我好的。”


    劉姨娘笑著道,惹得沫之雨又是一陣笑聲,“那若是不如劉姨娘,到時候我可要找姨娘你算賬喲。”


    老夫人一陣無奈,“雨兒這丫頭越發不講理了,要是你自己不上進,還能怨得了別人不成?”


    屋子裏笑聲一片,隻是誰都不曾想到,劉姨娘卻是沒有等到沫之雨找她算賬的那一天,隻因彼時紅顏早已白骨如塵。


    “小七來的可是晚了,劉姨娘給選了幾個樣式,不知道小七喜歡哪個?”


    “劉姨娘手藝真是不錯。”


    沫詩緲淡淡一笑,隻是待看到這幾件衣服的樣式圖不由也微微吃驚,眼中驀然展現幾分光澤,“這設計,倒真是巧奪天工。”


    劉姨娘聞言笑了笑,倒顯得幾分不驕不躁,“郡主謬讚了,婢妾幸不辱使命。”


    老夫人對劉姨娘的設計圖也很是滿意,吩咐道:“一事不煩二主,這衣服是你設計出來的,自然熟悉的很,不如你去針線房督促她們,盡快將這幾件衣裳裁剪出來。做得好的話,我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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