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叢林內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燈火,頭頂的月光無法穿透茂密的枝葉灑向地麵。醫生和孟溪換上一身迷彩服,形成二人小隊小心地向前探進。


    此時已是當地時間的晚上九時整,距離海麵上的交火過去了整整五個小時。


    尋了一處安全僻靜的地方上岸後,孟溪和醫生便在馮哲的遠程指導下,找到了越南北端靠近老撾邊境的位置。那裏是近來老撾軍事力量最薄弱的地段,也是金三角地區每每利用的出貨通道。


    根據馮哲截取的信號顯示,弗洛托手下的護衛隊將察岩一行送到邊境線上後,就折身返回,並未跨界。


    因此如今陷在金三角地區的人,就隻有察岩的保鏢小隊。


    先前的一針嗎啡藥效漸漸褪去,鮮血滲透紗布漸漸染紅迷彩服,形成一塊塊褐色斑塊。孟溪深吸一口氣,打出手勢讓殿後的醫生停下,自己則是走向一側倒地的樹幹緩緩靠坐下來。


    “前方是片雷區,穿過這裏我們能搶先一步在撣邦入境前堵住他們。”醫生往前望了望,確定道。


    金三角之所以能夠成為毒品最泛濫的生產地,就是因為它層巒疊嶂的地勢山貌,毒販手中武裝力量鎮守,行動靈活。再加上90年代的大規模緝毒戰役,毒販喪心病狂的往內埋下許多地雷形成一片片死神雷區,普通軍隊根本無法往內推進。


    沒有內部人員的指導,尋常人踏足,很容易迷失方向,最後死在這好山好水的地方。


    孟溪點了點頭,察岩是沿著固有的運毒路線穿過金三角,往北側彎出一個大彎,時間上比他們至少要晚十分鍾,這段時間差,是他們伏擊的最好機會。


    從背包中取出醫療包,孟溪麵不改色地從血袋中抽出一管鮮血,然後提高衣袖,沿著靜脈注射進自己的身體。


    銀色的針管沒入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微微勃起,孟溪腦海的眩暈感減退幾分。


    這還是醫生從峴港醫院裏為他偷來的,由於失血過多,他的身體過分虛弱,已經無法承受腎上腺素的強力刺激,隻能依靠不斷注射鮮血來維持清醒。


    而針管這種東西,在這些國度裏,幾乎是隨處可見。


    “阿誠怎樣了?”醫生抱著槍警惕著周圍的動靜,一麵不經意地問道。


    抽出針管,孟溪深深地吸了口氣,瞥向醫生,“他應該正從泰國往這裏趕。”


    察岩改變了路線,顧方誠的目的地也就從原本的峴港改往清萊,落地後掉頭便紮進金三角的叢林中,與孟溪回合。


    “他要是再耽擱幾分鍾,估計戰鬥也就結束了。”醫生皺著眉頭瞥了一眼手腕,按理說顧方誠在路線上不應該耽擱這麽長的時間,他覺得有些奇怪。


    孟溪抿住嘴唇沒有回答,繼續抽出一管鮮血。還有十分鍾他們就會撞見察岩,戰鬥既將開始,這是最後一次輸血的機會。


    “走吧。”完成輸血工作,孟溪蒼白的麵色紅潤幾分,步伐也不再搖晃,率先邁步走進了這片雷區。


    排雷,是老孫頭手把手教給他們的看家本事。再加上醫生曾經徒手穿越過這片區域,對地形地貌無比熟悉,兩人有驚無險地順利穿過,來到預定的伏擊地點等待。


    伏擊地點是一個狹窄的山道口,孟溪和醫生分別趴在兩側的山坡邊緣,槍口微微探出掩體對準下端的道路。馮哲利用衛星確認過,察岩的來路上有一個臨時的轉運工廠,察岩如果不出意外,會選擇在那裏征一輛車,往緬甸全速前進。這也是他們敢守在這條路的原因。


    這個山埡口,是回緬甸的必經之路。


    腦內的眩暈感越來越強,孟溪大口灌入山間清冷的空氣幫助自己提神,一麵等待察岩的現身。


    八分鍾後,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吉普車轟鳴的聲響,打破山林的寂靜。


    “來了,我打頭,你打尾,聽我的命令行動。”醫生的聲音在耳麥中出現,極致的冷靜中還藏著對既將開始的血戰隱隱的興奮。


    孟溪沒有異議,軍事作戰,自然是醫生要經驗豐富許多。


    心跳緩緩跳動六十次後,吉普車的身影出現在夜視儀中,一行三輛車,車速飛快,孟溪當即就能肯定,不超過半分鍾,三輛車就會通過眼前的山埡口。


    “準備。”醫生冷聲道。


    車隊距離他們不過五十米距離。


    “咻——”安裝了消聲器的步槍發出略帶尖銳的聲響,孟溪清晰地瞥見頭車的駕駛員眉心濺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咻——”指尖微動扣下扳機,幾乎兩聲槍響連在一起。最後一輛車的擋風玻璃上裂出雪花一般的裂紋。一個彈孔出現在駕駛員頭前。


    頭車瞬間失去控製,撞在一側的山坡上,高大的吉普車騰飛在空中,重重地摔落地麵,擋住前進的道路。後車輪胎直接失控,橫亙在來路上,把察岩僅剩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醫生收起槍口,向孟溪趴伏的方向望去,心底很是壓抑。


    如何開槍阻攔車隊,如何利用地勢地貌,開槍的時機,節奏,這些都是隻可戰場意會,絕非老師教官言傳就能領悟的技巧。他沒有想到,孟溪有這樣的本事。先前他提出自己開頭槍,就是擔心若是孟溪失敗,自己還有機會補上一槍。


    孟溪沒有多想,按照原定計劃,從小腿拔出匕首利落地割斷綁在一旁的魚線。


    魚線斷裂的刹那,提早被孟溪和醫生綁在樹幹上的步槍扳機被樹枝拉動驟然收緊,山坡兩側子彈同時開始瘋狂傾斜,槍口綻放的火舌在黑暗中無比刺眼。


    先前翻車的兩輛車頃刻間被打成篩子,子彈打在油箱上,砰的一聲巨響,竄天的火焰迅猛的燃燒。


    一梭子子彈結束,譚明一把推開車門,抱著察岩就躍出了車,躲在引擎蓋後側。再躲在車裏,他們就是個活靶子,必須要想辦法反擊。


    幸存下來的四名保鏢在車後回合,四人相互點頭示意,拎著步槍就往先前開槍的兩個位置拚命掃射。


    頭頂的樹幹被子彈打得粉碎,用魚線牢牢綁在上麵的ak47從中間斷裂,掉在地麵上,而原本趴在這裏的孟溪卻沒了身影。


    “先生,我們走。”譚明看向身後正在瘋狂火力壓製的保鏢,咬了咬牙。對方地勢占優,居高臨下的攻擊他們,他們沒有半點勝算。


    察岩麵色鐵青地躲在車後,點頭同意。


    不用過多去猜,一定是先前放虎歸山的醫生和孟溪。若不是當時他怕在海上時間耽擱過久,中國方麵會忍不住偷偷出手援助,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兩個叛徒。


    借著漫天的火勢掩護,譚明攙扶著察岩迅速往來路退去。這裏距離基地不過一公裏的距離,隻要基地派人出來支援,單憑孟溪和醫生,絕不敢追上來。


    孟溪隱在樹梢上,深吸一口氣,如大鵬展翅一般迅猛的跳下,屈肘狠狠地砸向譚明的腦袋。


    譚明扶著察岩躲閃不及,隻能堪堪偏開頭,肩胛骨發出一聲脆響,直接斷裂。


    得勢不饒人,孟溪彎曲膝蓋就是直接朝著倒地的譚明下顎而去。


    “哢——”隻聽一聲沉悶的聲響,譚明下顎骨被孟溪一擊鞭腿擊得粉碎,扶住察岩的手臂頓時鬆開。


    “砰——”


    一聲驚人的槍響從身後傳來,子彈巨大的衝力打在孟溪的後背上,防彈衣擋住子彈的貫穿,卻擋不住巨大的衝勢狠狠地震蕩孟溪的身體。


    肩頭的傷口瞬間迸裂,孟溪身子晃了晃,就聽見身後的叢林傳來一陣細密的腳步聲和耳側淩厲的風聲。


    雙臂彎曲擋在頭側,沉重的擊打便落在手臂上,來人竟是一腳將孟溪踢飛了去,倒在一旁樹下。


    利文一把攙扶起察岩,抬手就要開槍擊殺孟溪時,又是一聲槍響從利文過來的方向傳來。與此同時,利文掌心陡然出現一道貫穿的彈孔,手槍被高高地擊飛落在地麵上。


    顧方誠端著槍口,身上染滿了鮮血,在火光映射下,像極了來自地獄的使者。


    從利文踏入金三角叢林開始,他就一路開槍一路追殺,單槍匹馬挑落了利文留在身後阻擊他的保鏢和手下。


    握在左手心的匕首擦過袖口,抹去不斷滴落的血跡,顧方誠這才用餘光瞥向摔在一旁沒有動靜的孟溪。


    車陣中不斷響起的槍聲漸漸弱了,隨著最後一聲利落地點射聲後,再也沒有動靜。隻剩三輛吉普車熊熊燃燒的火焰,和躺滿一地的焦屍。


    火光的不遠處,山埡口的入口上,顧方誠舉著槍口和利文對視著,一步步逼近。


    孟溪悠悠轉醒,看清局勢和來人,心頭陡然一鬆,腦海蕩起一陣眩暈的白光,意誌達到崩潰的臨界點。


    就在這一刻,耳邊忽然傳來咕嚕的水聲,和金屬擦過堅石的摩擦聲。


    孟溪心頭大驚,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高高地躍起,像翱翔的鷲一樣撲向顧方誠。


    “砰——”


    槍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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