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番從小院離開時不過晚上十一點左右,猛拉的街上依舊喧鬧異常。顧方誠和孟溪並肩走著,這座曾經被毒品摧毀過的小鎮用了四年時間重新煥發出生機。而鎮上的人卻不知道,那些惡魔已然重新回歸,就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


    “你說將來重新開始……這些人怎麽辦?”孟溪對生活在底層的人特別有感觸,他們的命運看似掌握在自己手中,實則無比被動,半點主權都沒有。


    “水生火熱,也好過丟了性命。”顧方誠搖了搖頭,這是別人國家,他們的手還伸不了這麽長,“而且你也不知道,就眼前這些人裏,多少人搖身一變就拿起武器,往我國境內運輸毒品。”


    孟溪默然,他知道顧方誠說的對。在這方土地上,毒品的影子抹不去也消不掉,對於渺小如他們而言,根本就無能為力。


    奇拉眼下的落腳點是一棟三層小樓,位於猛拉城內偏西的位置,周圍一圈都是相同的旅社。顧方誠和孟溪選擇緊鄰小樓的一件旅社走進去要了一間客房,窗口正對便是奇拉的小樓。


    “小心些。”孟溪站在屋內,看著利落翻出窗外的顧方誠,叮囑一句。


    顧方誠站在窗外,腳尖點在外牆一處狹窄的突起上,十指扣住窗沿衝孟溪輕鬆地挑眉,“看小爺的。”說完,雙腿猛地發力,便上竄到了樓頂去。


    黑幕遮掩,顧方誠的行動又無比迅疾,負責值守在小樓院壩內的奇拉手下竟沒有絲毫察覺。


    伏在旅店的樓頂,顧方誠衝完全沒有盡忠職守的手下們隔空擺手表示敬意後,向前輕輕一躍,落在了小院的樓頂,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孟溪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留心顧方誠的一舉一動以便接應,見他已經成功躍到房頂,不自覺地笑了笑,心知行動已經成功一半。


    臨行前,馮哲已經把小樓的結構分析清楚,知道奇拉和醫生的臥室的在。顧方誠從樓頂倒吊下去,迅速地在窗角安裝好監聽設備後,不消十分鍾,便重新回到了旅店房間。


    “怎麽樣?”孟溪搭了把手,將顧方誠從窗外接進來。


    顧方誠得意道:“小爺出馬,還能不成功?”


    孟溪無奈地搖頭,走到一旁將電腦設備打開,遞給顧方誠一隻耳機,耐心等待著。按照馮哲的追蹤,奇拉和醫生又出了一道門,一道前往城中某處,具體地點不詳,不過他們耐心等著便是。


    兩人沒有開燈,便在寂靜的黑夜裏彼此沉默著,眼下是執行任務,自然不會過度嬉鬧。


    “來了!”


    耳機裏忽然傳來門鎖輕響,孟溪的眸子驀地澄亮,注意力瞬間集中。


    “damnit……”奇拉碎罵了一聲,用的是英語,顧方誠瞬間腦漲起來,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三哥,電腦裏有實時翻譯軟件,你把他打開。”馮哲如同神兵天降,立時拯救顧方誠於窘迫之中。


    孟溪按照馮哲的指揮,將翻譯軟件打開,身上的擔子瞬間輕鬆不少,盯著屏幕中翻譯的中文理解奇拉與醫生的對話。


    “冷靜一點,我們離開了四年,對方不買賬很正常。”醫生輕鬆道。


    “要不是當時我伸出援手,現在哪兒輪得到他指手畫腳,居然還敢和我談條件。”


    奇拉似乎很是憤怒,顧方誠和孟溪對視一眼,心中存下疑惑。


    “祁山走廊現在掌握在他手裏,你隻能按兵不動,等察岩給你消息。”伴隨著幾聲沉重的腳步聲,醫生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靠近窗邊,顧方誠和孟溪同時緊張起來。


    還有,察岩是誰?


    “等他的消息……哼,那我這批貨沒有一個月都走不出去!”


    “你現在走祁山走廊,需要多付兩成的運輸費,你的利潤幾乎就被壓榨幹淨。”


    奇拉似乎被醫生的話刺激,忽然沉默起來,良久後才重新開口:“那就等,等察岩把新線路發送過來。等到時候,我再反過頭來收拾敏生。”


    “這才對,他不過就是個跳梁小醜,四年時間,不過也才這點規模,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幫你把他拿下。”


    馮哲的信息適時地插播進來,“敏生,緬甸境內一個私人製毒工廠的主事人,在泫隆四年前撤出大部分人力後,敏生接收了緬甸境內大半市場,近半年才開始往中國大陸運輸毒品,在公安部榜上有名。”


    “實力如何?”孟溪冷靜問道。


    “據說他和撣邦第四特區同盟軍總司令敏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至少在第四特區,橫著走是沒有問題的。”


    撣邦第四特區也就是他們目前所在的猛拉地段,和雲南邊界臨近。


    “也就是說奇拉四年前離開,泫隆相當於撤出了第四特區的整個毒品交易?”顧方誠若有所思道。


    “不錯,至少明麵上,第四特區的毒品脈絡已經全數掌握在敏生手中,奇拉這次回來,想要虎口奪食,不免有些艱難。”


    “這麽看,奇拉在泫隆內部的處境,也沒有那麽好嘛……”顧方誠咂咂嘴,奇拉此次回來完全就是趟渾水,稍不留意就會被下手除掉。


    “察岩那邊怎麽說?”沉默許久的耳機重新響起聲音,顧方誠和孟溪同時收聲。


    奇拉低沉著嗓音,“說是物色到一個不錯的人選,不過身份有諸多疑點,需要時間甄別。”


    “哼。”醫生冷哼一聲,“甄別?整個集團都快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吧……”


    奇拉似乎也被踩到痛腳,聲音越發陰冷,“稽查組副組長,誰又能招惹得起?”四年前的交易失敗,他足足被察岩監視整一年的時間,而那時的察岩不過才三十歲出頭,仗著有董事會撐腰,竟然敢拿他這樣的元老開刀下手,實在是太過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人家天賦異稟,四年,四年時間就架空昂猜的權力,把稽查組變為他一個人的天下。莫說是你,換成董事會的人,也對他敬而遠之。”


    昂猜?又一個陌生的名字,顧方誠和孟溪在手邊記錄下來。


    “昂猜,泫隆集團現任稽查組組長,不過按照醫生所說,目前的稽查組應當就是察岩一個人的天下。”馮哲調閱手邊資料,皺了皺眉頭,沒想到他們今夜的監聽工作能夠發現泫隆集團內部這麽多消息。


    “等吧,等這裏的時機成熟,等這筆錢轉運出去,我們就想辦法抽身離開。”奇拉忽然歎了口氣,心力交瘁地說道。


    “好。”


    “按照我們之前商量的,你要盡快雇傭一支隊伍,萬一東窗事發,不至於坐以待斃。”


    “已經著手在做,放心吧。你的人身安全,我能夠保證。”


    “那就好。”


    緊接著顧方誠和孟溪便聽見一陣輕微的門軸聲,耳機內隻有奇拉一道呼吸。


    “哼,要不是你需要我,恐怕這話就不會這麽說了吧。”


    一聲突兀地冷聲在耳機內響起,顧方誠和孟溪對視一眼,聽出這是奇拉的聲音,有些疑惑。為什麽奇拉會這麽說?你需要我,又是什麽意思?


    將醫生屋外的監控設備調出,顧方誠和孟溪仔細聆聽,想要尋得答案。可一整夜,醫生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隻是沉默地呆在屋中沒有離開。


    臨近破曉前,顧方誠故技重施翻出窗外,將兩套設備收了回來,趁著最後天亮前最後一分鍾翻回他們居住的小院,和馬佑山碰頭。


    “老師。”


    馬佑山眼帶倦意,不過還是輕輕拍打了顧方誠和孟溪的肩膀,表示辛苦。


    “回房休整兩個小時,九點鍾我們出發。”他們這一趟出來,原定隻是給顧方誠和孟溪親眼了解緬甸局勢,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發現奇拉和醫生返回猛拉。而他昨夜外出探聽到的情報更是驚人,必須立刻返身,將情報當麵傳遞給雷閆,由他作出判斷。


    “老師……”孟溪喊住就要轉身的馬佑山,心頭壓了一整夜的困惑,依然沒有得到解答,“奇拉和醫生的關係?”


    從奇拉最後那句低罵來看,二人遠沒有表麵上這般和諧,親密無間。更像是相互猜忌,貌合神離。


    這樣的兩人,又為什麽沒有痛下殺手,獨自將這筆錢私吞呢?


    “沒有足夠背叛的籌碼,對方也有可以利用的價值。”馬佑山複雜地望上一眼顧方誠和孟溪,拋下輕飄飄的兩句後,轉身走回自己房間,留下顧方誠和孟溪若有所思。


    “我想……”顧方誠沉吟片刻,低聲道:“醫生的容貌身份在緬甸境內太過紮眼,需要奇拉為他將這筆錢轉到海外。而奇拉也需要醫生保護他的生命安全,畢竟按照我們的推斷,要是被他們提到的察岩知道這筆錢的存在,奇拉就要開始逃亡。”


    “嗯。”孟溪點點頭,他的猜測也相差不多,不過他總覺得先前馬佑山看向他們的眼神裏,還有另外的情緒,令他難以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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