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暖陽。


    一夜之間,冬天的寒氣彌散得無影無蹤。


    這是一個四季不分明的城市,春秋都像是過客,夏冬才是主流。


    電腦開著,陽光從斑駁的樹影裏照射下來,細細的“天網”幾乎讓你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老鸚鵡一隻腳懸掛在橫杆上半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


    金毛大王則端端正正地躺在茶幾對麵。


    金毛大王和年大將軍都很宅,不愛出去玩。它們多年如一日在這小院子裏溜達,吃東西,睡覺。


    是不是自得其樂,年子就不清楚了。


    金毛大王睡覺的時候,總是四腳朝天,而且必須像人那樣蓋一點被子,露出頭。有時候,也會打呼嚕,還會說“夢話”——因為,它總是睡著睡著,忽然汪的一聲,然後又歸於平靜。


    有時候,年子懷疑:這老狗肯定以為自己也是人類。


    最明顯的是有一年聖誕節,家裏來客人,很多小孩逗著金毛大王玩,年子一時興起,拿過小孩們的紅帽子戴在它的頭上,小孩們樂得哈哈大笑,拍手歡呼。可金毛大王好像覺得自己傷了自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情漠然,任憑年子怎麽招呼它,它都不吭聲。


    直到年子把小紅帽從它頭上取下,它才又開始恢複正常。


    據說,寵物們都不愛照鏡子,可能是覺得照鏡子會發現自己和“主人”之間的差異,深受打擊。


    年子自己也不愛照鏡子,因為照著照著,你就會埋怨:鏡子怎麽就不能自動美顏呢。


    午後斜陽,越來越偏。


    攤開的筆記本上,還是空無一字。


    今天的稿子還沒完成,可年子滿腦子亂糟糟的,理不出什麽像樣的靈感。


    她幹脆也閉目養神。


    金毛大王“汪”的一聲,她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


    小院門口,白衣如雪。


    他背對著她,站在旁邊的那顆小桃樹下。


    風一吹,滿樹的花瓣便紛紛揚揚灑了他一頭一身。


    “這個小院很美……”


    他慢慢回頭,抬起手掌,汪汪叫的金毛大王竟然如催眠一般又懶洋洋地躺下去,再也不嚷嚷了。


    年子眼睜睜地看他走過來。


    他的麵容,和上次一模一樣。


    年子疑心,這本來就是他的真麵目——所謂半年換一次麵具從不以真麵目示人雲雲,根本就是吹的。


    故弄玄虛而已。


    不弄點神秘感,他也就不是妖人了。


    他走到茶幾邊,很自然地坐在她對麵。


    一碟小點心,半杯快冷掉的咖啡。


    他隨手端起咖啡,喝完,“姑娘,這麽久不見了,你是不是甚為想念?”


    年子居然問:“你這兩個月跑哪去了?”


    “去瑞士的一個實驗室做個學術考察。”


    “大開眼界?大有所獲?”


    “相反,令人失望。他們在相同領域,沒有任何進展,甚至遠遠落後於我的研究。”


    她好奇:“這麽說來,你已經是世界領先了?”


    “領先世界至少三十年!”


    年子嗬嗬笑起來。


    “你以為我在吹牛?這麽說吧,現在好多醫學實驗室都轉向了長壽藥以及治療絕症藥的研究,因為,這些的經濟價值可能來得更快更明顯……而我的客戶,基本上隻可能是女性?”


    “難道你不知道按照購買力排序是:女人、小孩、狗、男人嗎?”


    “非也。真正需要巨額資金的買家,基本上是男人。比如頂級別墅、豪華遊艇、私人飛機、超級跑車……”


    “好吧。如果你的研製不能變現,你的玫瑰農場是不是就保不住了?”


    “你打算買下來?”


    “如果七萬塊你就肯賣的話,我也不介意。”


    “七萬?no,太多了。如果你肯接受我的dna,我可以免費奉送。”


    不知道是不是午後暖陽,吃飽喝足,多巴胺的濃度會嗖嗖地往上竄。


    年子總覺得這廝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邪魅的熱氣,稍不注意,你就會陷入羅網。


    她下意識地坐正了身子,距離他稍微遠一點。


    他盯著她,饒有興致。


    她卻先問,好奇地:“你到底什麽時候盯上我的?而且為什麽非得是我?我自認長得還可以,但也不是什麽國色天香……”


    “老問同樣的問題就沒意思了。”


    好了,這天聊死了。


    沒法繼續了。


    沉默。


    但是時間不長。


    是林教頭雲淡風輕的聲音:“你又和衛微言恢複聯係了?”


    年子愣了一下,反問:“你在監視我?”


    “姑娘,別緊張。這不需要監視的。很容易就知道的事情。”


    “我跟他聯係與你何幹?”


    “你還真的想嫁給他?”


    “我說了,這與你無幹!”


    林教頭意味深長:“一個人,跌倒一次可以說是運氣不好;可是,要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那就是愚蠢。”


    年子不答。


    她不願意和別人討論自己的私事,尤其是林教頭。


    這妖人來去無影蹤也就罷了,曾幾何時管到自己私人頭上了?


    “衛微言的外貌的確相當不錯。可是,你也很清楚,人家一直都跟你不來電……”


    她冷冷地打斷他:“你怎麽知道他對我不來電?”


    “難道你以為他現在時不時的撩你一下,就是對你來電了?”


    “……”


    “姑娘,男人心,最是莫測。據我的研究經驗,一般對你沒有一見鍾情的男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對你‘瘋狂迷戀’這種奇跡!!!”


    “……”


    “當然,一般的男女從來沒有對彼此瘋狂迷戀過,也照樣結婚生子。這不過是行使動物本能的傳宗接代義務而已。”


    “……”


    “衛微言現在接近你,很可能是出於報複的目的。等你再次對他意亂情迷,以身相許,以為可以結婚的時候,結果,輪到他去告知眾人:這婚沒法結了,女方出車禍死了……”


    年子啞然失笑。


    可是,她暗戳戳地想了一下,居然覺得真的有這種可能——自己狂追一年,衛微言高冷如一座冰山,沒道理被自己整了一次之後,反而對自己感興趣了吧?


    兩次重逢,她內心深處,對於衛微言的確再次起了“貪婪”之心,現在聽得林教頭這麽一說,真不啻一瓢涼水兜頭潑下來。


    “姑娘,我說得有無道理,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就像一坨屎,你看著就是屎,沒必要非得用手指去戳來嚐一下,然後呸一句:果然是屎!”


    年子想打他。


    但是,她懶得動。


    她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姑娘,你還真的傷心了?沒必要啊。這以後,遠離他不就行了?”


    年子忽然怒了:“我憑什麽要聽你妖言惑眾?衛微言至少是個正常人,我也了解他。可你跟個妖孽似的,連是不是人我都不清楚,我幹嘛聽你的?”


    “好稀奇,我怎麽就是妖孽了?”


    年子幹脆道:“我覺得你就是個玫瑰裏幻變出來的花精,專門誘拐少女那種妖人……”


    林教頭哈哈大笑。


    不知怎地,他笑的時候,年子覺得一樹的桃花都在跟著顫動。


    四周的空氣都變得妖豔而詭異。


    若非這妖人從來沒有害過自己——年子早已一拳砸爛他的鼻子了。


    “林教頭,我知道你想放長線釣大魚,可是,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姑娘自認為是一條大魚?”


    “也許,你認為我知道什麽不為人知的藏寶庫;也許,我是某個高人的轉世;也或許,我天賦異稟自己都不知道,而被你盯上了;或者,我上輩子是你的殺父仇人……總而言之,你靠近我準沒有什麽好事……”


    “哈哈哈,果不愧是寫小說的,能把自己幻想出這麽多重身份也是不容易了……”


    他忽然伸過頭,距離她的臉不到兩寸,神神秘秘:“姑娘,我不早就說了嗎?我接近你的唯一目的就是想把自己的祖傳dna獻給你……”


    一片小小的花瓣,剛好落在他的鼻尖上。


    他熾熱的呼吸,也散發出桃花的香氣。


    年子倉促站起來,避開。


    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


    長得帥的,就是撩。


    長得醜的,就是騷擾。


    年子覺得這話,真tm太正確了。


    明明該甩他一巴掌,可是,居然打不下去。


    她隻是連退幾步,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那啥,林教頭,我還有點事情,你還是趕緊走吧,別妨礙我了……”


    他又坐回去。


    他悠閑自在地拿一塊小鬆餅,玩兒似的丟在自己嘴裏。


    “姑娘,有一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你現在具有的‘透視眼’,那是有條件的……”


    “什麽條件?”


    “必須是你一直保持冰清玉潔之身,否則,你失身之日,便是透視能力消失之時……”


    年子愣了一下,隨即嗬嗬笑起來。


    “你笑什麽?”


    “林教頭,你以為我是白癡是不是?這個透視能力的真正原理我雖然不完全明白,可是,大致上也是知道的,好比視網膜成像,理論上,我們人眼所見識過的一切事物都會留在視網膜上麵,隻是一般人的肉眼看不到而已。就好像我們人腦中儲存的海量信息,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到死亡的那一刻,真不知如何堆積成山!!!隻不過,裏麵的絕大多數信息都會被人類自動遺忘,可信息一直是儲存在裏麵的,如果有合適的手段去調取,真是輕而易舉!!!這跟是不是處女之身有屁的關係啊?”


    他麵色居然一紅,咳咳咳。


    “那啥……這都被姑娘你發現了……其實,是我擔心你某一天克製不住,就和衛微言那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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