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說艾滋病?我說的是車禍好嗎……一轉念,都差不多,越描越黑。


    尤其,對上他的目光,就更虛了。


    分明是:勞資找了幾百年,終於抓到你了,確認過眼神——你就是欠我債的那個人!


    年子鬆手。


    年子心虛了。


    年子訕訕地,轉身就走。


    三十六計,逃為上。


    快步走到醫院門口,她才想起自己忘了拿b超單子。


    可一回頭,又看到衛微言站在自己麵前。


    這該死的家夥。


    想當初,自己怎麽都拔不下他的襯衫,現在倒好,自己在他麵前脫下了褲子……幾乎被他給看光光了。


    簡直是太吃虧了。


    一口老血悶在喉頭吐不出來那種。


    可是,她又不敢找他算賬。


    她訕訕地掉頭,又加快腳步。


    隻走了幾步,便聽得那冷冷的聲音又響起了:“好餓,你請我吃個飯吧。”


    她結結巴巴:“我……我幹嘛要請你?”


    “以前你不是天天都想請我嗎?今天我給你一個機會!”


    好拽。


    可以前是以前。


    現在,我憑什麽要請你?


    年子早已心虛,哪敢去吃飯?


    冤家路窄,這家夥,一看就是想打擊報複,她東看西看,打算溜之大吉。


    “你不請我,那我請你好了。”


    “這……”


    他不由分說,拉住她的手就走。


    走了幾步,年子醒悟過來,急忙掙脫他的手,怯怯地:“那啥……我……我不餓,不想吃……”


    “吃得少,大姨媽就不調。”


    “這……”


    年子沒法,隻好跟著他。


    他開車。


    年子隻好上車。


    一路上,沒人講話,氣氛很詭異。


    好幾次年子想說點什麽,可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明明是這家夥不對,可總有一種自己“被抓了現行”的感覺。


    車子,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飯館門口。


    衛微言下車,年子硬著頭皮跟著。


    總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


    終於,進了一個小包間。


    服務員客客氣氣:“菜已經上好了,二位慢用。”


    菜都上好了?


    難道衛微言早就預定了?


    年子掃一眼飯桌,傻眼了。


    飯桌中央,一個巨大的盤子,盤子底下的小爐座裏生著火,火上熱氣騰騰的烤榴蓮。


    四周一溜兒的擺了:麻辣榴蓮、冷吃榴蓮、臭豆腐拌榴蓮、大蒜拌榴蓮、芥末榴蓮、幹海椒榴蓮以及各種白花花的腦花、生鴨腸、生鴨血之類的……


    一大桌子臭東西。


    難怪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臭味。


    尤其是熱氣騰騰的烤榴蓮,簡直讓人像進入了一座茅坑。


    “這桌榴蓮大餐,你還喜歡嗎?”


    她結結巴巴:“我……我從不吃榴蓮的……”


    他冷冷的:“我還以為你很愛吃,所以為你定了一桌榴蓮大餐。”


    年子哭喪著臉,覺得該馬上離開這屋子。


    可衛微言反手關了門,很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下,“你站著幹嘛?坐啊。”


    年子隻好坐下。


    門一關,滿屋子的臭味就更加濃鬱了。


    更要命的是,爐火也燒得更旺了。


    就像有人在加熱茅坑,又熱又臭。


    年子快被熏得暈過去了。


    衛微言倒了一杯飲料遞給她,冷冷地:“喝點東西吧。”


    口幹舌燥,這飲料來得太及時了。


    可喝一口,她差點吐了。


    居然是榴蓮汁。


    她急忙放下杯子,狠狠瞪他一眼。


    這家夥,報複心好強。


    以前怎麽沒有看出來呢?


    還以為他啥都不在乎呢。


    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不徐不疾地喝一口,麵不改色:“真的是吃屎的感覺!”


    年子:“……”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拿了小碗,盛了滿滿一碗烤榴蓮遞過來:“節食是很不好的行為,瘦骨嶙峋很難看也就罷了,還會導致生理肌能失調。舉例,如果人體長期缺乏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之類的,大姨媽失調都是輕的,嚴重者會不孕不育,甚至早衰危及生命……年子,你得多吃點榴蓮補一補……”


    年子幾乎要哭出來了。


    哥們,我可沒有節食啊。


    要是現在這一大桌子都是雞鴨魚肉,我早就敞開吃了,好嗎?


    可她不敢分辨。


    她隻是接過碗放在桌上。


    “吃啊,你放著幹嘛?”


    她終於怒了:“我不想吃,你為什麽非要叫我吃?”


    他意味深長:“你天天給我叫榴蓮外賣,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吃!!!”


    “我……你怎麽知道是我叫的外賣?”


    她立即閉嘴,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可明明自己不停變換了id叫的外賣啊。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


    他冷冷的:“除了你,還有誰會叫獨孤小明、東郭小明、令狐小明這種無聊到極點的名字?”


    年子:“……”


    人證物證俱在。


    年子不敢吭聲了。


    滿屋子的臭味在爐火熊熊中,逐漸地,竟然有一絲屎香。


    所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也。


    百無聊賴,嚐一口烤榴蓮,甜蜜可真的臭得沒法忍。


    沉默。


    很壓抑。


    年子低著頭,假裝淡定。


    “為什麽後來不給我點外賣了?”


    “……”


    “一個多月也不給我叫外賣了,你什麽意思?”


    浪費錢,又low,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年子不敢這麽說,結結巴巴地:“那啥……我後來想通了,我覺得自己不該騷擾你……畢竟,人各有誌,強扭的瓜不甜,那啥,以前真的是我太不對了……是我幼稚,是我無聊,是我……反正都是我的錯……不過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新到什麽地步?”


    “喔……我有男朋友了,以後不會再去騷擾你了……你放心……我真的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被綠了?”


    “……”


    她忽然怒了:“我就算有一百多個男友又關你什麽事?”


    “這麽說來,你已經向一百多個男人求過婚了?”


    年子快被氣死了。


    半晌,她想起來,自己都還沒追究他“戲弄患者”,他反而還咄咄逼人了?


    她憤憤地:“你就是故意打擊報複我……”


    他點點頭,一副“是,你又能把我怎樣”的神態。


    年子懷疑,可能是自己掛號的那個醫生正好認識衛微言,他看到這名字有印象,就告訴了衛微言。畢竟,姓“年”的人不會很多,而且,自己好像是提前了一個月掛的號。


    現在想來,所謂的“代班”,也就是代為看自己這一個病人而已。


    偏偏他還是選擇了b超醫生的班。


    這廝,分明是尋仇而來。


    難道當初自己放他鴿子,還說他“車禍死了”,他懷恨在心?


    或者,是喬雨桐找他說什麽了?


    舊恨新仇,年子忽然很緊張。


    也正是因為緊張,她竟然不知不覺把一小碗榴蓮都吃完了。


    直到手裏一空。


    衛微言已經把空碗拿過去,這一次,他盛了滿滿一大碗:“喜歡嗎?喜歡就多吃點吧。”


    年子真的要哭了。


    這廝擺明了:這一桌榴蓮你今天不吃完休想出門的架勢。


    年子站起來。


    一隻手按在她的肩上。


    她不得不又坐下去。


    眼睜睜地看到又是滿滿一碗臭豆腐拌榴蓮遞過來。


    “這個臭豆腐,是正宗長沙臭豆腐,據說,必須在大糞池裏浸泡足足一個月才能出爐。其主要成分有標識的,其中之一就是:屎!!!”


    年子覺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這廝怎麽變得這麽囉嗦了?


    八婆都不如他了。


    “你的病,嚴格地說起來就不是病,隻要多吃點,身上的脂肪多一點,大姨媽不藥而愈……”


    她麵紅耳赤。


    他卻一本正經。


    “長期的節食、焦慮,會導致內分泌失調,內分泌一失調,大姨媽就紊亂,臉上還會長青春痘……”


    她忍無可忍:“我既沒有節食,也沒有焦慮……”


    “那是相思成疾了?”


    “……”


    年子第一次聽說,相思成疾會導致大姨媽不調。


    難道相思成疾不該是嘔血啊什麽的嗎?


    可她無暇分辨。


    她也不是醫生,不懂醫理。


    她覺得自己應該馬上逃之夭夭。


    畢竟,喬雨桐警告自己要發律師函之後,他就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


    她再次站起來,忙慌慌地:“我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很抱歉……衛微言,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根本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我……我已經知道錯了……”


    “咦,你還知道自己錯了?你知道哪裏錯了嗎?”


    “我……我以後不會再去砸喬雨桐的場子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恰好路過而已……”


    “哦?你還去砸過喬雨桐的場子?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年子瞪大眼睛。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奪路而逃。


    可剛走一步,又被拉住。


    “天大的事情也得吃完飯再說,年子,你慌慌張張的幹什麽?”


    她終於怒了。


    她驀然回頭:“衛微言,你……”


    “別太過分”幾個字忽然說不下去了。


    二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近得她清楚地嗅到他身上幹淨又清新的氣息。


    還有他那張臉。


    還有他一塵不變的灰色襯衣。


    心跳,忽然不爭氣地加劇。


    她低下頭去,竟然不敢再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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