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基本上就是這個情況。”縣委副書記、縣政法委書記趙程大說。


    “那你還有什麽想法?”我問。


    “可你沒按你說的做啊?”


    “你說,我們三個人完完全全可以自由地,獨立地做出決定。不需要你們來議論,來討論,更不需要你們替我們三個人做出決定。可你沒有照這樣做啊,你還是替我們決定了。”趙書記說。


    “而且,更讓我們不好想的是,你事前也不跟我們通報一下,就匆忙地讓紀委去紅廟鄉,要湯吉祥立即停止支付雇工費用,有點把我們不當人的意思啊。”趙書記說。


    “為雇工費用的事,馬誌找過我,你今天也說起了這件事,我相信,孫主任將來也會來找我。我就索性跟你把話說開吧。”我說


    “好啊,就是要把話挑明,把事情說清楚。”趙書記說。


    “為雇工費用的事,相信你想了很長時間,我也知道,你們三個人都對我有想法。你平心靜氣想一想。假若你是局外人,假若你站在我和紀委的角度考慮,你說這事應該怎麽辦呢?”我說。


    “可以維持現狀啊。”趙書記說。


    “你再平心靜氣想一想,你覺得用公款支付自己家裏的雇工費用,尤其是在目前形勢下,合適嗎?”我問。


    “如果是現在這麽辦,可能不合時宜。可那是以前的事啊,是以前的事延續到現在的啊。尊重曆史,維持現狀沒什麽不合適啊。”


    “你也知道,馬上到年底了,市委巡查組要檢查我們民主生活會的情況,黨建的情況,廉政建設的情況,幹部選拔任用的情況,幹部群眾意見的整改情況,他們就是找問題來的。別看雇工費用是一個小問題,可縣委和縣紀委都銷不了號,都承壓啊。”


    “可以實事求是地跟市委巡查組說,尊重曆史、維持現狀啊。”


    “可這個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還是沒有銷號啊。”我說。


    “以尊重曆史、維持現狀的理由,回複市委巡查組不行嗎?”趙書記問。


    “你覺得這個理由可以銷號嗎?”


    “可以試試看啊,實在不行也可以再整改啊。”


    “對月光縣的問題,逐一銷號,並經得起檢查,不是兒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為了充分尊重你們三個人,為了充分考慮你們三個人的感受,我們不事聲張,對過去已經支付的費用隻字不提,隻是要求紅廟鄉,從現在開始,不再支付了。”我說。


    “幹部群眾提的問題,我們紮紮實實整改了,銷號了,可以理直氣壯跟上麵匯報了。你說,這有何不妥?”


    “你事前應該跟我們溝通一下,征求一下我們的意見啊。”趙書記說。


    “我沒來之前,董書記都到你們家裏征求意見了。民主生活會上,我們也把這個問題反複討論了。是的,我是說過,請你們獨立決定。你們不覺得,這裏麵話裏有話嗎?


    “話裏有話?話裏有什麽話啊?”


    “難道你們沒聽出來,有給你們梯子下,讓你們主動糾正,讓你們借坡下驢的意思嗎?我不主動挑明,你們自我糾正,不是正好體現你們的正氣和勇氣,順應形勢,樹立在群眾中的良好形象嗎?我已經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了,你們還要我征求你們什麽意見呢?”我說。


    “我相信你們事後肯定會想過我說的話,肯定會在一起商議我說的話。然而,讓人遺憾的是,你們還是采取了尊重曆史,維持現狀的辦法。這讓我和縣紀委都處於十分尷尬的境地。”我說。


    “你提前說一下,打聲招呼,讓我們心裏好想一點啊。”趙書記說。


    “趙書記,你遇到我這樣的縣委書記,我不可能說是最好的,但絕對不是最差的。如果你們遇到鐵麵無情、不食人間煙火的縣委書記,他偏要從頭到尾查,把紅廟鄉過去跟你們支付的雇工費用,要你們統統交出來,你們怎麽辦呢?”我問。


    “既然是縣委書記,就不可能把我們三個人都得罪,把事情做絕啊。”


    “把事情做絕的縣委書記不是沒有,你先讓我繼續說下去。如果你們不交,不給他台階下,他還可以拿你們嚴重違紀說事,讓你們站在道德的窪地上。記住,是窪地,不是高地。”我說。


    “我們沒有違紀啊。”趙書記說。


    “你們說沒違紀就沒違紀啊,他要說你們違紀了,你們怎麽辦?”


    “就憑他一張嘴,想怎麽說,就這麽說啊?”


    “趙書記啊,用公款支付自己家裏雇工的費用,你捫心自問一下,你覺得這合適嗎?你覺得這真的能光明正大,真的理直氣壯,真的堂而皇之,真的能拿到台麵上來說嗎?”


    “不是拿到民主生活會上來說了嗎?”


    “可結果呢?大多數人的意見呢?”


    “不管大多數人的意見如何,還是拿到台麵上來說了啊。”


    “說了怎麽樣?你們站得住腳嗎?支持你們的人寥寥無幾啊。我覺得,他們隻是就事論事,對你們也並無惡意啊。”我說。


    “但還是有為我們說話的人啊。”


    “我們別把話扯遠了,還是把話說回來吧。如果你們遇到鐵麵無情、不食人間煙火的縣委書記。如果你們不交,他向省紀委、市紀委匯報,跟省委、市委撂挑子,說工作阻力太大,幹不下去,你們怎麽辦?你覺得沒這樣的人啊,我告訴你,這樣的人多的是。”我說。


    “是嗎?”


    “當然,你們可以有你們的辦法。”


    “我們有什麽辦法啊?”趙書記問。


    “把他趕走啊。”我不假思索地說。


    我真想好好說幾句,為被攆走的前幾任縣委書記打抱不平,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我需要冷靜,我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在月光縣,我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來。


    “你是來找我聊天的,別說帶情緒的話,好不好?”


    “你說,我這麽柔和地處理了,大家既往不咎,心照不宣,是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要是換了你,你覺得應該怎麽處理?在目前形勢下,這樣的問題,不可能無限期拖下去啊。其實,你心裏比我還清楚,越拖越被動,越拖將來就越難以收場。”我說。


    “我可以毫不隱瞞地對你說,就你們三個人的雇工費用來說,尊重曆史,維持現狀,不可能行得通。即便我不處理,將來的縣委書記還是會處理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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