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子諾?為何是喬子諾!父皇之前中意的是喬子諾?喬子諾的根基最淺,還有——”


    “喬子諾得聖心啊,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其實聖心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喬子諾是皇太孫的嶽父。皇上抬舉的是皇太孫。王爺,你到現在難道還不清楚嗎,皇上十分看重皇太孫,甚至皇上心裏——”指不定皇上縣裏已經認定了皇太孫。這話在曹平的嘴裏繞了一圈,便吞了回去。現在跟安王說這些,對安王沒好處。


    安王掩在寬大袍子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心裏滿是不甘,他到底哪裏不如祁雲!父皇為何要如此偏心!他不服氣!


    “王爺現在也不必如此擔憂,喬子諾正在守孝,所以喬子諾進內閣,目前是不用想了。咱們可以趁此機會將刑部尚書推進內閣。王爺,咱們的動作要快一點了,不能等皇上真的認定了皇太孫,到時候等待咱們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安王和太子對立,這些年,安王和太子幾乎可以說是鬧得徹底撕破了臉麵,還剩下的那一點臉麵不過是因為章平帝還在,所以用來遮羞的。隻要太子上位,等待安王的怕是隻有死路一條!這一點,曹平知道,安王也一樣知道。就算安王不死,安王的下場也不會好,寄人籬下,戰戰兢兢的過一輩子,那種生活對安王來說還不如直接去死!


    安王有屬於自己的驕傲,他的骨子裏更不缺少天啟皇室中人的霸氣和自尊!


    不止是安王,還有依附於安王的人馬也不會落到什麽好下場,首當其衝的就是曹家。曹家作為安王的外家,在安王和太子的對立上向來是首當其衝,還有曹平唯一的兒子曹壯誌也是死在東宮人的手裏。盡管是曹壯誌自己蠢,先犯下了彌天大禍,可雙方的仇是越結越深,如今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化解了。


    沒了親兒子的曹平,他現在完全豁出去了!曹平心裏急隻存著一個念頭,那就是將安王推上皇位,到時候他就能報仇了,當然曹家也能繼續延續富貴。


    安王深吸一口氣,按下狂跳的心,令自己看起來平靜鎮定,“舅舅說的是,咱們先好好想大事吧,其他事情再說。”


    話是那麽說,但是安王的心還是忍不住害怕了。以前安王一直認為勝利是屬於他的,畢竟他的父皇那麽寵幸他,一直站在他身邊。可是自從祁雲回來,章平帝就變了,他最寵愛的人不是他了,而成了祁雲。以前安王一直能安慰自己,輸的人未必是他。他比起祁雲還是很有優勢的。可是當曹平將他最後的一丁點僥幸戳破,安王是真的不確定了。他的父皇最後選擇的真的會是他嗎?安王不敢想了。


    隻過了一日,章平帝在朝會後,沒有第一時間宣布退朝,而是給了每人人手一份的小冊子,上麵記錄的正是祁雲和壽陽長公主派人調查統計的數據。同時,章平帝也在朝堂上宣布表兄妹,表姐弟成婚後所生下的子女有很大的可能不正常。


    朝中觸動最深的就是威遠伯和忠勇侯了。


    威遠伯已經四十,但是因為家裏鬧騰,他瞧著要老了好多歲,眼角皺紋深深,嘴角也緊緊抿著,一副心情不悅的模樣。


    朝中大多數人都知道威遠伯家裏的情況,威遠伯夫人生下好幾個孩子,但是隻有一個小兒子站住長大成人,但是身子還是有些弱。威遠伯夫人懷疑是威遠伯妾室害死她的孩子,可是查來查去,那些孩子的死跟威遠伯的妾室沒關係。要說威遠伯夫人最懷疑的就是威遠伯另外一個生了庶子和庶女的厲姨娘。


    威遠伯夫人懷疑厲姨娘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威遠伯跟威遠伯夫人解釋,厲姨娘什麽都沒做。威遠伯夫人以為威遠伯是偏心妾室,為了一個妾室所以不顧她孩子的死活,所以每天都跟威遠伯鬧騰。可以說威遠伯在自己府裏的日子簡直能用水深火熱來形容。


    威遠伯又覺得威遠伯夫人不可理喻!他是那種寵妾滅妻的人嗎?要是厲姨娘真的害死他的孩子,他一定會叫厲姨娘償命!問題是人家根本什麽都沒做!威遠伯自認為是個公道的人,他不會傷害無辜!可是威遠伯夫人恨啊,她不能要了厲姨娘的命,就開始想其他法子,每每都作踐厲姨娘和她的一雙兒女,怎麽狠怎麽來,完全不將他們當人看!


    威遠伯不是寵妾滅妻的,但是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妾室和庶子庶女被人作踐不是,於是他就為厲姨娘說話了。這一說話就徹底刺激威遠伯夫人了。威遠伯和威遠伯夫人幾乎是每天都要吵架,吵來吵去差不多就是同樣的內容。威遠伯夫人懷疑是厲姨娘害死她的孩子,而威遠伯聲稱不是厲姨娘做的。


    威遠伯府簡直是不要太熱鬧!威遠伯府的下人也沒有一個想爬威遠伯的床,誰能受得住威遠伯夫人的磋磨,那壓根兒不是人受的。也虧得厲姨娘能忍,忍到現在都沒事,反正其她人自認為是沒那麽大的本事。當然威遠伯也沒想納妾,家裏見天有人吵(威遠伯夫人),有人哭(厲姨娘),光兩個就吵得他頭痛了,再多來一個,威遠伯簡直恨不得立馬死了。


    威遠伯在聽到章平帝的話後,迫不及待地就開始翻閱手中的冊子,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親後生下來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不健康,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他幾個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的嫡子嫡女是不是因此才——


    忠勇侯急切的心情不比威遠伯差。喬伊涵生下一個六指怪物,這事情還傳出去了,現在忠勇侯在外人的眼裏那就是一個笑話!忠勇侯走在外麵,都覺得時不時有人在對他指指點點,那種感覺真的是太難堪了!可是沒法子,誰叫他嫡親的孫兒就是一個六指怪物呢!


    雖說世人大多喜歡將這種錯誤怪在女人身上,但是忠勇侯又不是沒有敵人,那些人就開始說忠勇侯府一定是祖上作孽,所以才報應到了子孫後代身上。這話可將忠勇侯這麽一個老實人也氣到了。忠勇侯難得主動找人算賬,但是對方輕飄飄來一句,“我哪句話說錯了,忠勇侯府要不是祖上作孽,怎麽會出一個六指怪物的子孫?”


    一句話將忠勇侯所有要說的話全都堵了回去。忠勇侯難受的差點沒活活憋死!


    原就不是什麽擅長跟人辯論的人,忠勇侯到最後隻能帶著滿肚子的火氣回去。回到府裏,忠勇侯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裏去。忠勇侯府不也是一樣愁雲慘霧,一向爽快利落的妻子最近總是陰沉著臉不說話,還有兒子兒媳婦那裏也不好。


    雖說忠勇侯府已經決定將那六指孩子送去莊子,但是孩子才出生幾天,這個時候真要將孩子送去莊子,那不是逼著那孩子去死嘛!於是送孩子去莊子的事情就這麽耽誤下來了。但是事情也沒好到哪裏去,老忠勇侯夫人一天到晚地將他叫過去,話裏話外都是嫌棄他沒能早早將孩子送去莊子。


    忠勇侯能說什麽,他除了打哈哈哈敷衍過去,他什麽都做不了。


    忠勇侯同樣迫切地翻開那冊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想法,可能他現在就想確定孩子出問題是不是因為忠勇侯府的祖上做孽,而是因為他的兒子娶得是他的表妹,所以他們生下來的孩子才不健康。


    章平帝將眾人的表現全都看在眼裏,並不多說什麽。


    曹平隨意翻了翻手中的冊子,皺著眉,冷聲道,“臣覺得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親上加親,自古有之,這向來是好事,如何就成了作孽?請恕臣無法接受這一點。”


    “皇太孫,這事是你先說的,這數據冊子也是你交給朕的,你來跟大家說說看吧。”章平帝沉聲吩咐。


    曹平的目光立即看向皇太孫,不止是曹平,朝中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祁雲。


    “各位大人手中拿著的冊子,上麵每記錄的每一對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婚生下的孩子情況,全都是真實的,如果有哪位大人心裏有疑惑,大可以拿著冊子去調查核實。”


    曹平淡淡開口,“老臣不懷疑這冊子上鎖記錄的數據的真實性。畢竟這是皇太孫記錄的,所以老臣願意相信。可是皇太孫口中所說的表兄妹,亦或是表姐弟成婚所生下的孩子會不正常,老臣無法接受。”


    “曹大人用錯詞了,本殿可沒說,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婚生下的孩子會不正常,隻能說有很大的可能性會不正常。天啟各地的表兄妹,表姐弟成婚,他們當中生下孩子的足足有超過六成是不正常不健康的。隻能說可能性大,不能說一定是。”


    “隻有六成這也不能——”


    祁雲打斷曹平的話,“曹大人是想說什麽?曹大人是不是想說隻有六成這也不代表什麽?各位大人手中的冊子記錄的還不是整個天啟的情況,僅僅隻是天啟三分之二的地區,還剩下三分之一,本殿還沒來得及調查完。要是再加上案三分之一的地區,本殿相信那人數比例會更大一點。”


    祁雲說完又看了眼曹平,“曹大人如果不相信的話,其實還有一個法子。曹大人的庶女不少,大可以將你的庶女嫁給她們的嫡親表哥,到時候看看她們生下的孩子是不是正常健康的。指不定曹大人的淑女的運氣非常好,她們生下的孩子都是健康正常的。”


    曹平一噎,他當然不會直接傻到應了祁雲的話,這怎麽可能!要是應了,那他就是傻帽了!萬一呢!萬一他的女兒生出不健康不正常的孩子,連帶著他這個父親不也丟盡臉麵!還有曹平現在沒了兒子,對剩下的幾個庶女也是心疼的,不願意拿那些庶女的幸福做賭注。這就是曹平的想法。


    “臣不讚同皇太孫的話,臣跟老妻正是表兄妹,臣跟老妻的兒子可是十分健康,什麽事情都沒有!所以皇太孫口中說的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婚生下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會不正常不健康,老臣無法接受!”說話的是一須發皆白,但是身子骨還很硬朗的大人。這位是許禦史,今年已經五十有六,年紀不小了,為人也非常剛正不阿。


    要是說這話的是別人,祁雲可能還沒法子反駁,但是如果是麵前這人,祁雲真是太有話說了。


    “許禦史說這話,難道就真的問心無愧嗎?”祁雲淡淡問道。


    許禦史昂著脖子,正氣凜然地反駁,“老臣自然是問心無愧!”


    祁雲搖頭,看向許禦史的眼神就跟看傻子智障一般,“許禦史的腦子似乎真的是不太好。不止是腦子不太好,許禦史的記性更是不好。看來許禦史真的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很容易忘記一些事情。既然許禦史你忘記了,那我就提醒提醒許禦史。


    許禦史你跟你的老妻不止有一個兒子,你們曾經還有過一個女兒的。不過你們的女兒智力有問題,直到五歲都說不全一句話。許禦史你當年十分不喜你那連話都說不全的女兒,於是就派人將那女兒送去了莊子。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需要本殿提醒許禦史你嗎?你那智力有問題的女兒在莊子上不小心落水,一命嗚呼。


    可能這還不能喚醒許禦史你的記憶,那本殿下可以說的再明白一點的。許禦史在你女兒死了之後,你那老妻哭得是難以自拔,幾乎要哭死過去。許禦史你是如何安慰你的老妻的,你還記得嗎?”


    隨著祁雲的訴說,許禦史終於從那沉久的記憶中找出當年的事情,那是許禦史最想忘記的,那是許禦史這輩子都不願意回想起來的。許禦史一直以清流自居,他如何能夠接受他的女兒智力低下,甚至偶爾有外人見到那智力低下的女兒,都會忍不住歎息憐憫,然後用複雜的眼神看向他。


    許禦史又不是白癡,他哪裏看不懂那些人的眼神,那些人的眼神分明是在嘲笑他,在嘲笑他居然有一個智力低下的女兒!那女兒就是許家的恥辱!許家如何能有那麽一個恥辱存在!


    所以許禦史將他那未曾取名的女兒送到莊子,隨意打發了幾個下人照顧,隻當眼不見為淨!當那智力低下的女兒落水而死,許禦史不能不承認的是,他心裏有一閃而過的欣喜!那孩子死了,許家的恥辱死了!再也沒有人能拿那個智力低下的女兒來嘲笑他了!


    這麽多年過去,許禦史是真的忘記了那智力低下的女兒,但是經過祁雲的提醒,許禦史漸漸想起了被他遺忘的女兒,那個他最不願想起的女兒!


    許禦史的心像是被重錘狠狠擊了一下,耳朵邊發出“嗡嗡——”的響聲,他幾乎站立不穩,還是身邊的同僚扶住他,才讓許禦史不至於倒下。


    許禦史狠狠咬了下嘴唇,迫使自己冷靜。


    “看來許禦史的記憶還不是太糟糕,看來許禦史你是想起來了。許禦史你既然想起來了,那你不如說說,你現在是什麽想法,難道你還堅持認為你女兒為何會智力低下?本太孫在這裏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那是因為你和你的夫人是表兄妹成婚,所以才導致你的女兒生來智力低下。許禦史你如果還要固執己見,你想想你那在莊子裏落水而亡的可憐女兒,你難道不會愧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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