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泰大喜,沒注意到秦副官複雜的神色,直接問道:“燕三在哪兒?”


    秦副官猶豫,看著尉泰的臉,“燕三,燕三他···”


    吞吞吐吐的樣子讓尉泰更急,皺起眉,“快說!”


    秦副官看了看滿座的軍官將士,一閉眼,直接道:“其實,燕三就是——”


    “砰!”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裏往外推開。


    秦副官的話止住,所有人回頭,目光落在門前。


    高大的身影立著,俊逸挺拔,眉眼冷峻,墨色軍靴踏在地上,少了鐵血悍然的氣息,多了幾分涼薄。


    “陸暄。”蔣庭眉頭一折,陸暄可是和自己明爭暗鬥了一天。


    “你來做什麽?”


    “陸暄,你難不成還想隱瞞燕三的消息?”尉泰沉聲。


    胡德睿心頭隱隱不安,語氣緩了幾分,“陸暄,燕三的消息已經被了解到了。”你可別因為南姝,做傻事。


    軍靴抬起,陸暄平靜的眉眼半點波動也無,他緩步走向會議桌靠前的一把椅子處。


    幹淨修長的手掌搭在椅背上,拉開椅子,落座,墨色軍服在身,眉眼平添禁欲冷然的氣息,緩緩抬眼,漆黑幽深的眼瞳落在尉泰身上,帶著無形的氣場,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下來,眾人看著陸暄,不知為何,心底有點發毛。


    “我來告訴你們燕三的消息。”低磁的聲線劃過安靜的會議室。


    他果然知道燕三的消息。


    尉泰內心諷刺,嘴角扯了扯,想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但對上陸暄那寒涼的眉眼,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陸暄輕移視線,目光在會議室裏快速轉了一圈,開口道:“燕三,就是南姝。”


    每個字像是冰涼玉沁的圓珠子,一顆顆落在安靜的空氣裏,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會議室靜的有些可怕,所有人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定定看著陸暄,連眨眼都忘了。


    “嗬。”


    忽如其來的譏笑。


    尉泰蒼老的臉上浮現出層層疊疊的褶皺,渾濁老眼裏的笑透著明晃晃的譏諷,甚至,在譏諷背後,還透著一抹失望。


    “陸暄。”尉泰張嘴,板肅的老臉拉著,“我對你太失望了,為了南姝,你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燕三就是南姝?你難道當我們都是三歲孩童不成?”


    一個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的燕三公子,一個是名聲赫赫火遍全網的名人南姝。


    是同一人?


    嗬嗬,他不信!


    蔣庭的也笑了,搖搖頭,“這話卻是可笑。”


    兩人一個冷笑,一個譏笑,整個會議室都是他們嘲諷的聲音。


    陸暄就在坐在黑色圈椅上,不怒不喜,雙眼平靜的落在他們身上,宛如在看兩個···跳梁小醜。


    尉泰和蔣庭的笑終於在陸暄平靜的目光中消失了,唇角不經意間繃直,兩人看著此刻的陸暄,心底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不是,秦副官心底有數。”陸暄淡道。


    尉泰眉頭擰了擰,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轉頭,看向秦副官。


    蔣庭、胡德睿、江岩···在座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秦副官身上。


    “秦副官,你說,南姝究竟是不是燕三?”


    “是啊,快說。”


    “陸暄的話是不是真的,你們得到的消息是什麽?”


    秦副官為難,腳步往後退了退。


    無意識的動作讓每個人的心跳的劇烈跳起。


    南姝,南姝不會真的是燕三吧?


    “快說!”尉泰又驚又怒。


    “首長,根據我們的人傳來的消息···”秦副官咽了咽口水,嗓子幹澀的很,閉眼道:“南姝,的確就是燕三。”


    轟隆!


    晴天一聲霹靂,把所有人炸的外焦裏嫩,直接化作僵石。


    南姝···南姝她她她···


    她是燕三!


    眾人張張嘴,眼睛瞪的大大的,直勾勾的望著說這話的秦副官,內心猶如一萬頭猛獸呼嘯而過。


    這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呢!


    南姝是南姝,怎麽成了燕三呢!


    頭一回,這些人腦海中生出了——世界真玄幻的錯覺。


    這些人尚且如此驚訝,就別談尉泰和蔣庭兩個人了。


    尉泰聽說了這句話,身體直接晃了晃,要不是有會議桌擋著,恐怕就要一頭栽到地上去了。


    蔣庭是老狐狸了,臉上沒什麽多餘的神情,隻是木木的,那雙眼瞪的格外的大,無神的看著秦副官,顯然是還沒從震驚裏醒過來。


    陸暄目光依舊冷淡,不言不語,了然一切。


    好半晌,才有人緩過神來,瞪的酸痛的眼眨巴兩下,看著秦副官,呆呆問,“確定無疑?”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秦副官一張臉皺成了苦瓜,點點頭,“確定無疑。”


    說完,從星閣裏取出一個嬰兒掌心大小的黑色匣子,遞到尉泰眼前,“首長,這是他們傳回的消息。”


    黑匣子是軍區專門研發出的信息儀,保密性極好,內設自毀功能。


    尉泰垂眼,呼吸都緊繃了,顫抖的手伸出,接過黑匣子,老臉青白,努力穩住自己的手,摸到黑匣子的底部,輸入密碼,霎時,一束光從匣子上投射出來,形成一道窄而小的光屏。


    上麵清晰的浮現出幾行字。


    “韋赫巴島南姝····”


    尉泰手顫抖的幅度更大,一行一行看完後,老臉血色全無,身體搖晃兩下,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


    南姝,確是燕三!


    眾人看不到光屏上的字,但見尉泰這反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片嘩然!


    “南姝竟然是燕三!”


    “我就說,為何燕三能力如此之高,之前卻全無消息。”


    “虧我們還找了那麽久,結果呢···結果呢?”一人高高揚起聲音,直接從位上竄起,臉紅脖子粗,就差沒直接拍桌了。


    話落,會議室的氣氛瞬間尷尬了。


    即使是久經沙場的軍人了,此刻也被這句話說得滿臉通紅。


    費心費力找了這麽久?


    結果人家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這要是傳了出去,反正他們是沒臉。


    吳濟海嘴角一抽,撇了撇嘴,“真丟人。”


    眾人臉上的更熱了。


    丟人丟到家了!


    惠儼早就站在了南姝這一方,聞言,雖然驚訝,但卻是有了調侃的心,看著臉色紅通通的眾人,拉長了聲音,慢悠悠道:“何止是丟人,先前某些人還堅定死不找南姝,就找燕三呢!”


    話落,整個人會議室像是變成了大火爐,除去陸暄、吳繼海幾人,就沒有不紅臉的。


    且是從脖子紅到頭頂,整個人都差點冒煙。


    以前沒覺得,現在再一聽這話,嘖,那就是個笑話!


    南姝指不定在心裏怎麽笑話他們呢?


    光是想一想,他們整個人都不好了。


    又羞又尷尬的眾人悄悄看了眼尉泰和蔣庭。


    畢竟,可是尉泰一直要求找燕三,不找南姝的。


    蔣庭也沒好到哪去,人上午還義正言辭的對他們說,“南姝是聯邦的罪人,誰都不許護著她。”


    尉泰和蔣庭都坐在的椅子上,看著倒是鎮定,但就是那張臉,一會青一會白一會紅,比調色盤還要精彩。


    兩人的眼神更是沒敢往陸暄那兒瞟一下。


    再與剛才的神氣一對比,就兩字——慫!


    這輩子的臉都丟光了,這輩子的最蠢的事,也就是這件了。


    其他人見兩人如此,心底竟然詭異的平衡了一點。


    江岩也平衡了點,緩了過來,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臉,輕嘖了聲,“早就聽說南姝打臉狂的名聲,結果沒想到今天打到了咱們自己的臉。”


    還是迎頭一個巴掌,啪啪作響的那種打臉。


    剛平衡點的眾人嘴角一抽,不約而同的摸上自己的臉,斥道:“閉嘴!”


    江岩:“···”


    都是被打臉的人,別不承認啊。


    就在此時,陸暄出聲了,“當初韋赫巴島燕三救了我們,按理說,是該獎勵的,結果···”


    啪——!


    無聲的一個巴掌拍過來。


    眾人低下頭,不敢看陸暄的臉。


    陸暄又道:“而且,我記得在座大部分人都說過,不找南姝,找燕三。”


    啪——!


    又是一個巴掌。


    “再有,尉泰首長說過,燕三肯定會找到,南姝無用。”


    啪——!


    三個巴掌下來,眾人的臉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尉泰的臉,渾身氣的發抖,老臉紅的很。


    “最後···”陸暄輕飄飄的話再次響起,眾人渾身一麻,打了一個激靈。


    還有?!


    “蔣總理上午說了,南姝是聯邦的罪人。”


    這話是衝著蔣庭去的,眾人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鬆完,他們就險些被陸暄的下一句話嚇的喘不過氣。


    “既然是罪人,那就請諸位、首長、蔣總理,都別找南姝吧。”


    壞了。


    眾人抬眼,看著陸暄,眼底的焦急毫不掩飾,“別,陸少將,咱們有話好商量。”


    南姝現在可是唯一的希望。


    “就是,陸少將,之前的事是我們不對,咱們有話好好說,一切都好商量。”


    “對對對,之前是我們錯了,你和南姝大人大量,別不管我們啊。”


    這些人終於急了。


    可陸暄不急,靠在椅子上,半闔著眼,姿態端的足足的,輕飄飄扔下一句話,“不敢,南姝可是罪人,幫不了你們,你們有事,找燕三吧。”


    在場的人幾乎被陸暄的話嘔的出血。


    找燕三?!


    屁!


    倒是尉泰,因為這句話轉過頭來,深吸一口氣,目光直直的落在陸暄身上,“陸暄,你早就知道燕三就是南姝?”


    韋赫巴島上的痕跡也是陸暄故意暴露的。


    也是陸暄多次問“萬一找不到燕三”的原因。


    更是他能準確說出“明日,他必定會求南姝”的症結!


    尉泰想通一切。


    其他人眉心突突,忽而也明白了,老眼再次瞪的滴溜圓。


    麵對這些人的目光,陸暄眼皮都沒抬一下,張嘴,吐出二字:“不知道。”


    承認了,就是授人以柄。


    尉泰冷哼,他不信!


    其餘人也懂,人都和南姝那麽親密了,這個秘密,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


    他們啊,都被陸暄擺了一道。


    不過事已至此,追究這些也沒用了,當務之急是實驗基地的事情。


    眾人又把話題引到實驗基地上,盯著陸暄,目光灼灼。


    陸暄依舊是那副姿態,不以為意,“南姝是罪人,你們另尋高見。”


    “唉,別啊。”


    江左皺眉,嘴裏發苦。


    “就是陸少將,咱們一個軍區的,有話攤開說,南姝根本就沒罪,都是···胡搞的!”


    “就是,這事可不怪咱們軍區,都怪賀斐之他們!”


    “那個明令也是,咱們都知道南姝是無辜的。”


    蔣庭在一旁聽的臉都黑了,但念在軍區的情況,還是強行把火氣壓了下去。


    可任憑眾人說遍了好話,陸暄愣著不鬆口,姿態一點兒也沒放下來。


    胡德睿長長歎了口氣,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看著陸暄這樣,改打感情牌:“陸暄,那可都你帶的兵,那可都是咱們保家衛國的戰士,你忍心讓他們受苦?”


    陸暄指尖輕動,低垂的眸子泛起漣漪,慢慢抬起頭,勾了勾唇,第一次用上了諷刺的語氣:“我早就說過,找南姝,不能讓軍人們寒心、受苦。”


    結果呢?


    是他們一拖再拖!


    拖到真相暴露,現在不得已求他!


    他之前,是給過他們機會的!


    是他們自己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若是現在就答應了,又如何對得起受了這麽多委屈的南姝?


    胡德睿一噎,其餘人滿腹的草稿也瞬間說不出來了。


    這話,刺耳又刺心。


    尉泰更是一怔,耳朵裏不期然想起昨天胡德睿對自己說的話,茫然無言。


    他就是想多為國家考慮···


    是他錯了嗎?


    晚霞的光黯淡下去,滿室餘暉消散了,偌大的會議室,靜謐無聲。


    蔣庭扶額,巨大的疲累感傳來,望著陸暄,出聲道:“這件事,的確是我們做錯了。”


    陸暄的情緒早就散了一幹二淨,坐在那兒,不動如山。


    蔣庭咬咬牙,又道:“不會逮捕南姝。”


    “南姝欺騙之罪,也一並撤銷。”


    陸暄還是沒動。


    蔣庭的手收緊了又鬆開,觀察了陸暄好幾分鍾,見他實在沒有動心的念頭,緊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句話:“星華餐廳解封。”


    這回陸暄動了,他抬眸,目光落在蔣庭身上。


    尉泰等人一喜。


    就見陸暄張開嘴,唇角弧度冷峭,淡淡說了三個字,“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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