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他們是兄妹啊！”
“雁初姐, 你終於訓練結束了。我都快要餓死了。”
裴安安見沈雁初結束訓練, 從冰場走出來, 連忙小跑過去。
從她到冰場的時候，沈雁初就在上冰訓練。
她以為會很快結束，就一直在旁邊等著。
結果，一等, 就等了接近兩個小時。
她肚子裏的咕咕雞早就餓得打鳴了。
“雁初姐, 你每天的訓練強度都這麽大嗎？”
裴安安看著對方的眼神裏滿是驚歎。
花滑運動員一般每天上冰訓練兩個小時就已經完全可以了。看她一頭汗水的樣子，應該練了不止三個小時的時間。
“你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裴安安有些擔心沈雁初的身體狀況。
她以前也跟沈雁初一起訓練過。那個時候，她的訓練強度可沒這麽大。
沈雁初拿出麵巾紙, 簡單地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微微一笑。
“還好。”
她想起剛才裴安安的話題，半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肚子餓了就去找吃的，幹嘛還要在這裏等我？”
裴安安一隻手撫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 不知想到什麽，鼻子皺了皺，嘴巴微微撅起。
“我才不要一個人去吃飯呢！”
沈雁初朝更衣室走去, 聞言, 側首看向她，黛眉輕挑。
“怎麽了？”
裴安安吸了吸鼻子, 神情裏滿是委屈。
“昨天我去吃冰淇淋，結果周圍全是成雙結對的小情侶, 就我一個孤家寡人。”
沈雁初笑了笑, 抬手摸了一下裴安安的頭發。
“被虐了？”
狹長的眼睛裏溢著光, 隱隱裹挾著一絲戲謔。
“其實……光這樣倒也沒什麽。”
裴安安撇了撇嘴。
“關鍵是我一個人在旁邊吃得好好的，有個很帥的小哥哥過來跟我搭訕。”
沈雁初聞聲，腳步陡然停下，唇畔勾起的弧度緩緩抹平，瞳眸中霎時間劃過一縷肅殺寒氣。
“被人欺負了？”
她沉聲問道，聲音裏夾雜著幾許冰冷寡淡的氣息。
裴安安一臉的無辜可憐模樣，扁著小嘴，搖搖頭，又點點頭。
“嗯。”
沈雁初刻意放柔了聲音。
“來，跟我說說。”
她比裴安安高出幾公分，纖腰微彎，跟對方的目光平視。
“就是那人過來跟我搭訕，問我旁邊的位子有人嗎？我看他長得也挺帥的，就搖了搖頭。結果……結果……”
裴安安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說到這裏的時候，腦袋微微垂下。
白嫩的臉蛋兒上漸漸地染上一絲緋紅，似羞，似惱。
“結果怎樣？”
“結果……那人就把我旁邊的凳子給拖走了。”
裴安安說到這裏，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著沈雁初。
“雁初姐，你說，他這是不是欺負人？”
沈雁初聽完前因後果，麵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怔忡，隨即唇角不自覺地扯出一抹不加掩飾的濃濃笑意。
裴安安見自己沒得到安慰，反被嘲笑，又羞又惱地拉住沈雁初的胳膊晃了晃，凶巴巴地道。
“雁初姐，你還笑！我都快被氣死了！”
“本來隻想吃一個的，結果氣得我硬生生吃了三個！”
沈雁初勉強忍住笑，安撫般地點了點頭。
“嗯，是欺負人。”
裴安安見沈雁初跟她統一戰線，仿佛找到戰友一般，頓時硬氣起來。
“是吧！你說他們在旁邊默默地秀恩愛就好了，還要跑到跟前來虐人，想想就來氣！”
沈雁初笑了笑，摟著她的肩膀。
“走吧，不是說餓了嗎？姐請你吃大餐去。”
沈雁初帶裴安安去了冬訓中心附近的一家川菜館。
裴安安站在餐館門口，抬頭看著招牌，喃喃開口。
“雁初姐，這就是你說的大餐啊？”
沈雁初走在前麵，聞言，嘴角挑起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睛眨了眨，纖長濃密的羽睫也隨之輕輕顫動。
“有菜，有肉，有海鮮，這還不算大餐嗎？”
“走了。”
說完，伸手拉開餐廳的玻璃門，款款走進去。
裴安安幽幽地歎了口氣，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剛一進門，就看見沈雁初站在門口的位置，眼睛直直地盯著最後排靠窗的一張餐桌上。
“怎麽了？”
裴安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見熟悉的人，眼睛裏閃過一抹欣喜。
“雁初姐，那不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身邊的人已經邁著步子，緩緩朝那張餐桌走去。
路城坐在朝著門口的方向，看見朝這邊走來的女孩兒，身體微怔，手中拿著的筷子不自覺放下。
柳涵玥覺察到路城的異樣，感到有些奇怪，回頭看去。
當看見站在她身後的女孩兒時，臉上洋溢著的笑容瞬間僵住。
那雙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霧靄，有些晦澀難辨。
“沈雁初？”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激動，她穩了穩心緒，嘴角扯出一抹溫婉笑意。
“好巧啊！”
沈雁初垂眸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
隨即看向對麵的男人，紅潤朱唇輕啟。
“不介意拚桌吧？”
柳涵玥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路城，擱在膝蓋上的雙手下意識裏握緊。
她希望他拒絕。
畢竟她邀請過很多次，才難得有機會跟他一起吃頓飯。
可她同時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果然，沈雁初的話音剛落，就見路城伸手，將裏側的椅子拖出來。
無聲地同意了女孩兒的提議。
沈雁初笑了笑，抬腳走過去，挨著路城坐下。
柳涵玥看到沈雁初坐到路城身邊，眸色暗了暗。
心裏有些不情願，但是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臉上依舊掛著禮貌性的笑容。
她起身，讓裴安安坐到裏麵。
“服務員。”
柳涵玥招手示意。
服務員走過來。
“小姐，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加兩副餐具，再把菜單拿過來。”
“好的，您稍等。”
很快，服務員拿了餐具跟菜單過來。
路城伸手，把沈雁初麵前的杯子跟碗碟拿過來，用熱水燙了燙，進行消毒。
他的動作熟稔而又自然，就好像做過很多次一樣，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柳涵玥看著路城的舉動，嘴角的笑容差點掛不住，眼神越發地陰沉了許多。
裴安安很有眼力見，沒用路城動手，自己學著他的樣子把餐具用開水燙了一遍。
“不知道雁初跟裴小姐的口味，我就不自作主張了，還是你們點吧。”
柳涵玥把菜單遞到沈雁初麵前，笑著說道。
裴安安喝了一口茶，聽到柳涵玥對她的稱呼，把杯子放下，衝著她嬌憨地笑了笑。
“你叫我安安就好了，’裴小姐’聽上去有些怪怪的。”
柳涵玥神色微僵，然後柔柔地笑了一下。
“安安，你來點吧。”
沈雁初看向裴安安。
裴安安擺了擺手。
“我吃西餐長大的，對中國菜不了解。雁初姐，還是你來吧，我不挑食的。”
沈雁初沒有推辭，接過菜單，扭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
“你請客？”
“……嗯。”
路城把她手邊的水杯往一邊挪了挪，免得燙到她。
“那我可敞開了點了？”
沈雁初的眸子裏映著一抹促狹。
“隨你。”
路城看著她，淡淡地開口，眼底深處卻噙著幾許縱容跟寵溺。
兩人挨得很近，氣氛恬淡，周邊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羈絆。
柳涵玥心裏生出一絲沉悶，眼瞼低垂，將眸中的情緒遮擋住。
她拿起水杯，放在唇邊，輕輕啜飲了一口。
水有些熱，燙得她舌尖發麻。
可是為了在路城麵前維持著形象，她隻能強忍住。
心頭的那絲酸澀跟鬱色仿佛也隨之沸騰起來。
“這家店你常來？”
沈雁初一邊看著菜單，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跟路城閑聊天。
“來過幾次。”
路城有問必答。
“這道菜味道怎麽樣？”
沈雁初把菜單往路城那邊推了推，指著上麵的一道菜問他。
“你不喜歡吃。”
路城看了一眼菜單，回她。
“為什麽？”
“裏麵有薑絲。”
“哦。”
柳涵玥胸口處的窒悶感愈發旺盛，她動了動唇瓣，忍不住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
“這家店的水煮魚還不錯，雁初可以嚐嚐。”
“不用了。”
“她不能吃。”
沈雁初跟路城的聲音同時響起。
她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淺笑意。
黃燦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折射進來，照耀進那雙漆黑瞳眸裏，宛如一汪湖水泛著點點漣漪，溢滿了星辰。
妖嬈，靈動。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能吃魚。”
柳涵玥掩起眸子裏的鬱色，對沈雁初抱歉地笑了笑。
“雁初姐，你不能吃魚嗎？”
裴安安雙手支著下巴，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幾分茫然。
“可我記得咱們之前吃過啊！”
沈雁初莞爾一笑。
“不是不能吃魚。”
她這般說著，側首凝視著男人俊朗的側臉，瞳眸中的笑意更深。
“隻是不能吃花椒。我吃花椒會過敏。”
“哦。這樣啊！”
裴安安了然地點點頭。
“路隊長竟然連這個都知道，看來對雁初很了解。”
柳涵玥嘴角帶著淺笑，看向坐在對麵的路城。
“雁初剛回國不久，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
她的語氣很輕柔，軟軟的，帶著幾分刻意的親昵。
“城哥哥跟雁初姐認識很奇怪嗎？”
裴安安嘴角抽搐了幾下，在一旁驀然開口。
“嗯？”
柳涵玥麵露不解，扭頭看向她。
“他們是兄妹啊！”
裴安安雙手支著下巴，歪著腦袋看她。
一雙杏眸睜得大大的，嘴角噙著笑，單純而又澄澈。
第二十五章“嗬！我可真是世界上最笨的傻瓜。”
兄……兄妹？
聞言，柳涵玥的雙眸頓時睜大，眼睛裏滿是錯愕跟驚詫。
她的目光從裴安安身上移開，怔怔地看向對麵的兩人。
一個明豔嬌媚，漂亮而又奪目，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
一個俊朗帥氣，沉穩而又內斂，坐在女孩兒身邊，就像是一個低調深沉的隱士。
明明一個張揚，一個低調，兩人靠在一起，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看上去是那麽的契合。
柳涵玥驀地想起前幾天那幾個運動員說過的話。
兩人的眉眼間確實有幾分相像。
神采都是淡淡的，好像無論什麽事情都引不起他們過多的情緒。
灑脫，而又恣意。
所以……他們兩人的這些相似之處，根本就不是那些人所說的什麽“夫妻相”，隻是因為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罷了？
想到這些，柳涵玥在心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一直以來壓在心頭上的巨石終於被移開，頓時輕鬆了許多。
還好，她隻是一個假想敵。
如果她們兩人真的成為競爭對手的話，她很難有把握贏過她。
想到這裏，柳涵玥衝著沈雁初溫柔地笑了笑。
這次不是敷衍的，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怪不得他們都說你跟路隊長長得像呢。”
聞言，沈雁初偏了偏腦袋，看向身邊的男人。
她跟他……像嗎？
路城也側首看向女孩兒。
深栗色的長發隨意地垂落著，或許是剛洗過，發梢還帶著幾分濕意。
被風吹過，傳來陣陣馨香。
香味淡淡的，很好聞。
輕風從柔軟的發絲間吹拂而過，長發隨著風兒輕舞飛揚，讓那張本就魅惑明豔的嬌顏染上幾許朦朧美感。
兩人目光相對。
女孩兒的眼中噙著笑意。
男人的眸底盛滿了繾綣溫柔。
“既然雁初不能吃花椒，那就點些其他的吧。”
柳涵玥笑著說道。
跟之前的聲音相比，變得輕柔和緩了。
沈雁初垂眸笑了笑，沒有在意對方突然間轉變的態度。
一頓飯吃下來，柳涵玥對沈雁初的態度熱絡了很多，將之前隱隱暗藏的敵意收斂起來。
路城結完賬，幾人走出餐館。
特勤中隊跟冬訓中心正好是反方向。
路城看向沈雁初，動了動嘴唇，緩緩開口。
“我回去了。”
頓了片刻，又出聲補充了一句。
“路上小心點。”
“嗯。”
沈雁初輕輕頷首。
見男人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什麽，又揚聲喚道。
“等等。”
路城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女孩兒。
沈雁初踱著步子，慢慢走到男人麵前。
“今天晚上回家嗎？”
她低聲問他。
“嗯，回。”
路城想了一下，溫聲回道。
他今天原本應該休假，可以不用來隊裏。
以前他都是把一個月的假期攢到一塊兒休。可自從她回來以後，他突然間發現，他的假期好像沒有了意義。
每次到了休假的時候，他隻好跑到部隊來加班，假裝自己沒有假期。
“好長時間沒回去了，晚上過來接我吧。”
沈雁初抬眸注視著男人的眼睛，笑著開口。
路城聞言，怔了一下，隨即輕啟唇瓣。
“……好。”
沈雁初笑了笑。
“好了，沒事了。”
她往前伸了伸手，示意了一下。
“走吧。”
路城唇角微勾，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子裏含著暖意。
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看得出來，路隊長很疼你。”
柳涵玥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身影，笑著對沈雁初說道。
那雙眼睛裏有一絲傾慕緩緩流淌出來。
沈雁初聞言，將目光從男人的背影上收回來，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柳涵玥見沈雁初沒有接話，神色有些訕訕，自動轉移話題。
“我看了你這幾天的訓練，好像狀態有些不好，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沈雁初回眸看了她一眼，唇角輕挑。
“看來你很關注我。”
柳涵玥眸光微閃，掩飾性地笑了笑，隻是唇角的弧度有些僵凝。
“咱們是隊友，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
她頓了一下，繼續開口。
“其實，你現在的實力已經很突出了，完全可以不用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我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態，最重要的是調整好心態。”
沈雁初腳步慢慢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對方。
“你說這些，是在對我示好嗎？”
“我……”
柳涵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目光跟沈雁初的對上，又迅速移開。
對方的眸子太過純粹，澄澈得讓人無處遁形，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沈雁初勾了勾唇角，臉上的笑容有些人畜無害，但是說出口的話就像是荊棘一般，帶著刺。
“雖然我們同屬國家隊的一員，但是準確來說，我們現在是競爭對手的關係。”
她說到這裏，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唇畔笑意不減。
“除非……你不想拿獎牌。”
聽到她這番話，柳涵玥身體微顫，麵色有些難看。
“不過，從你之前拒絕總教練的提議來看，你對獎牌應該是誌在必得。”
沈雁初笑了笑，聲音沉穩和緩，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所以，好好訓練，用不著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她說完這句話，睇了對方一眼，然後摟著裴安安的肩膀，轉身，施施然離開。
柳涵玥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陷進肉裏，印下一道道痕跡。
她的麵上紅白交加，眼睛微眯，遮擋住眸光，晦澀不明。
“雁初姐，你好像不喜歡她。”
裴安安扭頭看著沈雁初，一臉懵懂地問道。
沈雁初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微微一笑。
“可能是看她不順眼吧。”
裴安安聞言挑眉，眼睛裏滿是雀躍。
“你對我這麽好，那就是看我順眼咯！”
沈雁初垂眸，目光落在對方那雙如水瞳眸上。
她的瞳仁是琥珀色的，映著陽光，閃閃發亮。
那雙眼睛眨巴著，單純而又澄淨，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一對眼窩很深，給那雙眼睛增添了幾分深邃。
沈雁初看著對方的眼睛，微微出神。
裴安安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雁初姐，你在想什麽？”
沈雁初回神，抬手撫上對方的眼尾，喃喃道。
“我在想，看著最順眼的，還是這雙眼睛。”
她說完這句話，勾唇笑了一下，抬腳往前走。
“眼睛？”
裴安安愣在原地，從包裏拿出手機，對著屏幕仔細照了照。
她睜大眼睛，屏幕裏的那雙眼睛也跟著睜大，宛如一顆杏仁。
她抿唇笑了笑，那雙眼睛微微彎起，就像一鉤彎月。
“嗯，好像是挺順眼的。”
她自戀地讚了一句。
見沈雁初走遠，連忙收起手機，小跑著跟上去。
“安安，問你一個問題。”
沈雁初突然開口。
“什麽？”
“你覺得他們兩人像情侶嗎？”
沈雁初有些遲疑地問道。
“他們？”
裴安安麵露不解。
“路城跟柳涵玥。”
沈雁初給她提示。
裴安安手點著下巴，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搖搖頭。
“不像。”
她抬眸看著沈雁初，笑嘻嘻地繼續說道。
“如果不是知道你跟城哥哥是兄妹，其實，我倒覺得你們兩個更像是那種關係。”
裴安安說到這裏，不知想到什麽，臉上的笑容一寸寸褪去，神情帶著幾分恍惚。
“雁初姐，你說，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應該能談戀愛的吧？”
沈雁初眸光微顫，看向裴安安，眼神裏帶著幾許審度。
“你怎麽知道我跟他沒有血緣關係？”
“啊？”
裴安安嘴巴微張，眼神無辜而又茫然。
“我不知道啊！”
她怔忡了片刻，隨即恍然。
“雁初姐，你的意思是……你跟城哥哥……不是親兄妹？”
沈雁初唇角向上翹了翹，潔白的貝齒若隱若現。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腦袋。
“你知道的太多了。”
說完這句話，抬步離開，留下裴安安一個人在那裏皺眉又展眉。
沈雁初從冬訓中心出來，看見路邊的一人一車，慢慢走了過去。
路城斜倚著車門，指間夾著一支煙。
此時已經日落西山，天際仿佛籠罩著一層厚重的幕布，黑蒙蒙的。
指間一抹猩紅，忽明忽滅，在昏暗的夜幕下格外的顯眼。
路城聽到腳步聲，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姿勢透著一股別樣的慵懶。
他抬手，將燃了一半的香煙放進唇間，深深吸了一口。
猩火微燃，暗紅的光圈暈染開來，仿佛給那張俊臉打了一層柔光。
有種蠱惑人心的性感。
路城將煙掐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唇間煙霧吐出，渺渺升起，包裹住臉龐，添了幾許朦朧。
“等很久了？”
沈雁初站到男人麵前，抬眸看著他。
“沒有。”
男人的嗓子被煙霧熏染，帶著一絲喑啞，更添了幾分低沉。
猶如大提琴彈奏出的靡靡之音。
他轉身，拉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
沈雁初走過去，彎腰，上車。
路城關上車門，繞到另一側，上車，發動引擎，汽車緩緩駛離。
男人穿著便服，一身黑，勾勒出健碩硬朗的身材。
那張俊臉不苟言笑，透著一股禁欲的氣息。
他單手掌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車窗上，手指抵在唇間。
帥氣而又隨性。
沈雁初也學著他的樣子，右手搭在車窗上，支著腦袋，側首凝視著男人的側臉。
“看什麽？”
趁著等紅燈的間隙，路城回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女孩兒。
她的目光太過灼熱，讓他想忽視都難。
“看我想看的。”
女孩兒紅唇微張，聲音懶懶的，帶著特有的磁性。
路城怔了一下，然後移開視線，扭頭看向另一側。
手指摩挲著飽滿的唇瓣，唇角微挑，勾起一抹輕淺笑意。
外麵的燈光揮灑進漆黑的瞳眸裏，融化了整張臉龐。
短暫的黃燈閃爍，綠燈亮起。
驅車，緩緩行進。
車子裏的氣氛很靜謐，卻並不顯得壓抑。
“你跟柳涵玥很熟？”
沈雁初打破沉默，隨意問道。
“不是很熟。”
路城看著前麵的路況，溫聲回道。
右手打方向盤，駛入輔路。
他似是想到什麽，狀似隨意地開口。
“中午隻是恰好跟她碰上。”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是聽上去倒有點像是解釋。
“不是很熟……”
沈雁初屈指，輕點額頭，喃喃重複著這句話。
“指的是過去？還是現在？”
她再一次確認著。
“一直。”
男人回答道，沒有絲毫的遲疑。
聞言，沈雁初雙眸緊緊凝視著男人完美的側臉，眉宇間聚起幾道褶痕，紅潤的唇瓣緩緩輕啟。
“這麽說，你跟她一直都是朋友關係？”
“朋友？算是吧。”
路城淡淡地回道。
“隻是普通朋友。”
他又補充了一句。
聽到男人的回答，沈雁初眸色閃了閃，眉間的褶痕又加深了幾分。
她急急地開口。
“那四年前……”
隻是話說到一半，又頓時止住。
路城皺眉，側首看向女孩兒。
“四年前怎麽了？”
不知想起什麽，他的眸色也暗了幾分。
“……沒什麽。”
沈雁初收回視線，扭頭看向車窗外。
眉間的褶痕舒展開，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輕嗤一聲。
“嗬！我可真是世界上最笨的傻瓜。”
她低聲呢喃著。
微風拂亂發絲，模糊了那張清麗的容顏，染上幾許迷離。
第二十六章“要不要上去坐坐？”
為了了解運動員近期的身體數據，花滑隊組織全體運動員進行體重跟身高測量。
“韓承鈞。”
劉麗萍拿著點名冊，念了一個名字。
“到。”
韓承鈞出列。
“上去。”
劉麗萍朝身高體重秤的方向努了努嘴。
韓承鈞站到秤板上，看著上麵快速跳動的數字。
待讀數停止，劉麗萍看了一眼，把數據記錄下來，然後衝著韓承鈞點點頭。
“嗯，下去吧。”
聞言，韓承鈞挺直的腰板鬆垮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手撫摸了一下胸口。
那裏，心髒正“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幸好。
他從秤板上下來，陽光帥氣的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
“呼！”
吹了吹額前的碎發。
經過沈雁初身邊的時候，衝著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沈雁初勾了勾唇角，隨即收回視線，垂眸看著腳下。
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柳涵玥站在沈雁初身後的位置，隻能看到對方的側臉。
線條流暢，輪廓精致。
房頂吊燈折射出來的光芒照耀在女孩兒白皙的臉頰上，泛著瑩潤光澤。
自帶柔光，猶如被濾鏡美化過一般。
測量的速度很快，原本排的長長的隊伍，此刻已經隻剩下幾個人了。
“趙春雨。”
“到。”
趙春雨站到秤板上，臉色有些發白，額頭上甚至滲出了一層虛汗。
她現在正處在發育關，這半年裏，她的訓練結果一直處在低穀狀態。
或許是自欺欺人，她已經很久沒有量過體重跟身高了。
真怕一上稱，上麵的數字又增加了。
劉麗萍看著測量儀上的數據，眉頭皺了一下。
“跟上次的數據相對照，你的身高倒是沒有增加，但是體重又比上次高出了0.75公斤。還是要注意控製飲食，增強體能訓練。”
她對著趙春雨說道。
“我知道了，教練。”
趙春雨泛白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雖然她的身體數據還是不盡如人意，但是至少她的身高並沒有增加。
或許，隻要將體重控製住，她的發育關就會平穩地度過去。
不用擔心因為過不了發育關而退役了。
隊伍走走停停，很快就輪到沈雁初這裏。
她抬眸，盯著前麵的測量儀，嘴唇緊緊抿著。
或許因為太過用力，她的唇色失了幾分血色。
柳涵玥站在她後麵，視線下移，落到她攥緊的雙手上，眼神裏掠過一絲疑惑。
“雁初，到你了。”
劉麗萍看著沈雁初，溫聲喚道。
沈雁初的腳步緩緩抬起，步履有些沉重。
她慢慢地走到測量儀前麵，頓住。
腳上仿佛被捆綁著一塊巨石一般，腳步遲遲邁不出去。
垂在身側的雙手越發收緊，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顯露出來，襯著白皙的肌膚，格外的紮眼。
“雁初？”
劉麗萍麵露疑惑，又喊了一遍。
沈雁初昂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底的猶疑跟陰霾散去。
那雙漆黑如墨的瞳眸又恢複成以往的澄澈跟清亮，透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堅定。
她抬腳，緩緩站到秤板上，眼睛緊緊地凝視著上麵的讀數。
鮮紅的數字快速跳動，映入眸中，瞳孔也染上了一抹緋色。
一秒過後，數字定格。
48.25。
170.78。
劉麗萍看到上麵的數字，眸色倏地一變，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她迅速低頭，查看著數據簙上的數據。
46.65。
168.80。
柳涵玥覺察到劉麗萍的反常，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看向測量儀上讀數。
沈雁初腳下動了動，從秤板上下來。
那張精致的臉頰上一片平靜，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柳涵玥看了她一眼，見劉麗萍陰沉著一張臉，遲遲沒有喊她，於是抬起腳步，自動上前。
“等等。”
劉麗萍伸手製止她，看向沈雁初。
“雁初，剛才你的數據我沒有記錄下來，你再測一遍。”
沈雁初腳步微頓，側首迎上對方的視線，紅唇輕啟。
“48.25，170.78。”
“我的數據。”
她的聲音淡淡的，不聞起伏，仿佛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聞聲，劉麗萍拿著中性筆的手一顫，不受控製地在數據簙上劃下一道。
“刺啦”一聲。
劃破沉寂的氣氛，聽在耳中格外的刺耳。
劉麗萍抬手扶額，或許是受到的衝擊太過震撼，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她背轉過身去，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這才壓抑著翻滾的情緒，慢慢轉過身來。
素來溫和的臉龐上一片肅凜，麵部輪廓繃得緊緊的，陰沉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你先到旁邊休息一下，待會兒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麗萍看向沈雁初，沉著嗓子說道。
聲線有些緊繃，帶著幾分澀然。
沈雁初輕輕頷首，平靜地退到一邊。
劉麗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拿著數據簙用力地扇了扇，想要借此緩解心中的躁亂。
“下一個！”
測量完身高體重後，劉麗萍帶沈雁初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啪”的一聲，她把房門關上。
“你上次打電話問我身高體重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吧？”
劉麗萍走到沈雁初麵前，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道。
自從看到沈雁初身體數據的那一刻，她的臉色就沒有舒展開過。
沈雁初微微垂眸，眼睛看著地麵上不知名的某處，無聲沉默著。
“為什麽不告訴我？”
劉麗萍無奈歎了口氣，語氣放輕了一些。
“您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沈雁初抬眸直視著對方，神色淡淡。
“沈雁初！”
劉麗萍突然大喝一聲。
她扶著額頭，胸口的窒悶無處發泄，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你知不知道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劉麗萍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麵前這個雲淡風輕的女孩兒，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無奈。
“你經曆過一次發育關，應該知道，對於我們練花滑的人來說，這是最難度過的一關。一旦……”
她說到這裏，聲音有些滯澀，透著一股沉重。
“一旦挺不過去，你整個運動生涯都完了。”
“我知道。”
沈雁初淡淡地開口。
“所以這段時間你主動加大訓練強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劉麗萍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用和緩的語氣問她。
“這件事情沒有及時跟你報告，是有些欠妥。不過，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沈雁初凝視著劉麗萍，語氣低緩平靜。
“經曆過一次發育關，我知道怎樣才能夠盡快克服。”
劉麗萍無奈歎息。
“你說的是事實。”
她剛進國家隊沒幾個月，不管是跟搭檔之間，還是跟她這個教練，都還處於相互了解的磨合期。
若論對她身體狀況的了解程度，確實她才是最有發言權的那一個。
“這件事情我會上報給總教，爭取盡快拿出一套訓練方案。”
劉麗萍開口道。
“嗯。”
沈雁初頷首。
“唉！”
劉麗萍看著女孩兒明媚精致的臉龐，無奈歎息一聲，麵上露出幾分惋惜。
“每個運動員都會遇到發育關這個難題。可是二次發育……十個運動員裏也不見得能碰上一個。倒是讓你給趕上了。”
沈雁初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打破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怎麽？您後悔把我從國外挖回來了？”
“怎麽可能？”
劉麗萍看著女孩兒麵上的笑容，眉眼間的愁容也舒展開來，跟著笑了起來。
“或許，這就叫做’好事多磨’吧。”
沈雁初回到家裏，換上拖鞋走進客廳。
接了一杯白開水，仰頭啜飲了一口。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陽台的位置，視線頓時定在那裏。
沈雁初微微皺眉，把水杯放在茶幾上，抬步走到陽台。
清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地麵上的每一寸，紅唇微抿，眉宇間隆起幾道褶痕。
她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下麵望去。
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下麵的事物。
沈雁初沉吟了一瞬，轉身走到玄關處，換下拖鞋，開門出去。
路城從消防隊出來，經過隔壁小區的時候，聽到草叢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由神色一凜，凝聲喝道。
“誰在那裏？”
草叢裏的聲音有一瞬間的靜止。
過了片刻，就見一抹身影從一株冬青後麵緩緩走出來。
此時夜色已暗，路燈發出的光暈有些昏黃，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隻能依稀辨認得出是個女人。
身材高挑而又纖瘦，剪影凹凸有致。
隻看身影，就暗歎一聲“人間尤物”。
“是我。”
她出聲應道。
聲音跟她整個人一樣，帶著磁性的魅惑。
路城辨出聲音，眉心微展。
“小初？”
沈雁初踏著自己的影子，款款走到男人麵前，站定。
她抬眸看著男人，唇畔噙著淺淺笑意。
“你在那裏做什麽？”
路城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草叢。
“找東西。”
沈雁初歪著腦袋，開口回道。
“什麽？”
路城追問。
“內衣。”
沈雁初凝視著男人的眼睛，泛著瑩潤光澤的唇瓣緩緩張開。
“……”
路城呼吸一窒，耳根子莫名有些發燙。
幸好光線幽暗，看不出他的異樣。
靜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微微偏移，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找到了嗎？”
沈雁初攤開雙手，無奈聳肩。
“沒。”
“……用不用我幫你找？”
“算了。就算是找著也不能穿了，就當它提前退休了吧。”
沈雁初借著昏黃的燈光打量了男人一番。
他穿著一身黑色便服，襯得整個人越發的英姿勃發。
單單佇立在那裏，就像一棵堅毅頑強的勁鬆，讓人心生安定。
“打算回家？”
沈雁初輕聲問他。
路城點頭應道，“嗯。”
“怎麽沒開車？”
“拿去保養了。”
沈雁初靜默了一瞬，挑眉看向男人。
“要不要上去坐坐？”
“雁初姐, 你終於訓練結束了。我都快要餓死了。”
裴安安見沈雁初結束訓練, 從冰場走出來, 連忙小跑過去。
從她到冰場的時候，沈雁初就在上冰訓練。
她以為會很快結束，就一直在旁邊等著。
結果，一等, 就等了接近兩個小時。
她肚子裏的咕咕雞早就餓得打鳴了。
“雁初姐, 你每天的訓練強度都這麽大嗎？”
裴安安看著對方的眼神裏滿是驚歎。
花滑運動員一般每天上冰訓練兩個小時就已經完全可以了。看她一頭汗水的樣子，應該練了不止三個小時的時間。
“你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裴安安有些擔心沈雁初的身體狀況。
她以前也跟沈雁初一起訓練過。那個時候，她的訓練強度可沒這麽大。
沈雁初拿出麵巾紙, 簡單地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微微一笑。
“還好。”
她想起剛才裴安安的話題，半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肚子餓了就去找吃的，幹嘛還要在這裏等我？”
裴安安一隻手撫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 不知想到什麽，鼻子皺了皺，嘴巴微微撅起。
“我才不要一個人去吃飯呢！”
沈雁初朝更衣室走去, 聞言, 側首看向她，黛眉輕挑。
“怎麽了？”
裴安安吸了吸鼻子, 神情裏滿是委屈。
“昨天我去吃冰淇淋，結果周圍全是成雙結對的小情侶, 就我一個孤家寡人。”
沈雁初笑了笑, 抬手摸了一下裴安安的頭發。
“被虐了？”
狹長的眼睛裏溢著光, 隱隱裹挾著一絲戲謔。
“其實……光這樣倒也沒什麽。”
裴安安撇了撇嘴。
“關鍵是我一個人在旁邊吃得好好的，有個很帥的小哥哥過來跟我搭訕。”
沈雁初聞聲，腳步陡然停下，唇畔勾起的弧度緩緩抹平，瞳眸中霎時間劃過一縷肅殺寒氣。
“被人欺負了？”
她沉聲問道，聲音裏夾雜著幾許冰冷寡淡的氣息。
裴安安一臉的無辜可憐模樣，扁著小嘴，搖搖頭，又點點頭。
“嗯。”
沈雁初刻意放柔了聲音。
“來，跟我說說。”
她比裴安安高出幾公分，纖腰微彎，跟對方的目光平視。
“就是那人過來跟我搭訕，問我旁邊的位子有人嗎？我看他長得也挺帥的，就搖了搖頭。結果……結果……”
裴安安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說到這裏的時候，腦袋微微垂下。
白嫩的臉蛋兒上漸漸地染上一絲緋紅，似羞，似惱。
“結果怎樣？”
“結果……那人就把我旁邊的凳子給拖走了。”
裴安安說到這裏，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著沈雁初。
“雁初姐，你說，他這是不是欺負人？”
沈雁初聽完前因後果，麵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怔忡，隨即唇角不自覺地扯出一抹不加掩飾的濃濃笑意。
裴安安見自己沒得到安慰，反被嘲笑，又羞又惱地拉住沈雁初的胳膊晃了晃，凶巴巴地道。
“雁初姐，你還笑！我都快被氣死了！”
“本來隻想吃一個的，結果氣得我硬生生吃了三個！”
沈雁初勉強忍住笑，安撫般地點了點頭。
“嗯，是欺負人。”
裴安安見沈雁初跟她統一戰線，仿佛找到戰友一般，頓時硬氣起來。
“是吧！你說他們在旁邊默默地秀恩愛就好了，還要跑到跟前來虐人，想想就來氣！”
沈雁初笑了笑，摟著她的肩膀。
“走吧，不是說餓了嗎？姐請你吃大餐去。”
沈雁初帶裴安安去了冬訓中心附近的一家川菜館。
裴安安站在餐館門口，抬頭看著招牌，喃喃開口。
“雁初姐，這就是你說的大餐啊？”
沈雁初走在前麵，聞言，嘴角挑起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睛眨了眨，纖長濃密的羽睫也隨之輕輕顫動。
“有菜，有肉，有海鮮，這還不算大餐嗎？”
“走了。”
說完，伸手拉開餐廳的玻璃門，款款走進去。
裴安安幽幽地歎了口氣，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剛一進門，就看見沈雁初站在門口的位置，眼睛直直地盯著最後排靠窗的一張餐桌上。
“怎麽了？”
裴安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見熟悉的人，眼睛裏閃過一抹欣喜。
“雁初姐，那不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身邊的人已經邁著步子，緩緩朝那張餐桌走去。
路城坐在朝著門口的方向，看見朝這邊走來的女孩兒，身體微怔，手中拿著的筷子不自覺放下。
柳涵玥覺察到路城的異樣，感到有些奇怪，回頭看去。
當看見站在她身後的女孩兒時，臉上洋溢著的笑容瞬間僵住。
那雙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霧靄，有些晦澀難辨。
“沈雁初？”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激動，她穩了穩心緒，嘴角扯出一抹溫婉笑意。
“好巧啊！”
沈雁初垂眸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
隨即看向對麵的男人，紅潤朱唇輕啟。
“不介意拚桌吧？”
柳涵玥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路城，擱在膝蓋上的雙手下意識裏握緊。
她希望他拒絕。
畢竟她邀請過很多次，才難得有機會跟他一起吃頓飯。
可她同時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果然，沈雁初的話音剛落，就見路城伸手，將裏側的椅子拖出來。
無聲地同意了女孩兒的提議。
沈雁初笑了笑，抬腳走過去，挨著路城坐下。
柳涵玥看到沈雁初坐到路城身邊，眸色暗了暗。
心裏有些不情願，但是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臉上依舊掛著禮貌性的笑容。
她起身，讓裴安安坐到裏麵。
“服務員。”
柳涵玥招手示意。
服務員走過來。
“小姐，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加兩副餐具，再把菜單拿過來。”
“好的，您稍等。”
很快，服務員拿了餐具跟菜單過來。
路城伸手，把沈雁初麵前的杯子跟碗碟拿過來，用熱水燙了燙，進行消毒。
他的動作熟稔而又自然，就好像做過很多次一樣，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柳涵玥看著路城的舉動，嘴角的笑容差點掛不住，眼神越發地陰沉了許多。
裴安安很有眼力見，沒用路城動手，自己學著他的樣子把餐具用開水燙了一遍。
“不知道雁初跟裴小姐的口味，我就不自作主張了，還是你們點吧。”
柳涵玥把菜單遞到沈雁初麵前，笑著說道。
裴安安喝了一口茶，聽到柳涵玥對她的稱呼，把杯子放下，衝著她嬌憨地笑了笑。
“你叫我安安就好了，’裴小姐’聽上去有些怪怪的。”
柳涵玥神色微僵，然後柔柔地笑了一下。
“安安，你來點吧。”
沈雁初看向裴安安。
裴安安擺了擺手。
“我吃西餐長大的，對中國菜不了解。雁初姐，還是你來吧，我不挑食的。”
沈雁初沒有推辭，接過菜單，扭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
“你請客？”
“……嗯。”
路城把她手邊的水杯往一邊挪了挪，免得燙到她。
“那我可敞開了點了？”
沈雁初的眸子裏映著一抹促狹。
“隨你。”
路城看著她，淡淡地開口，眼底深處卻噙著幾許縱容跟寵溺。
兩人挨得很近，氣氛恬淡，周邊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羈絆。
柳涵玥心裏生出一絲沉悶，眼瞼低垂，將眸中的情緒遮擋住。
她拿起水杯，放在唇邊，輕輕啜飲了一口。
水有些熱，燙得她舌尖發麻。
可是為了在路城麵前維持著形象，她隻能強忍住。
心頭的那絲酸澀跟鬱色仿佛也隨之沸騰起來。
“這家店你常來？”
沈雁初一邊看著菜單，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跟路城閑聊天。
“來過幾次。”
路城有問必答。
“這道菜味道怎麽樣？”
沈雁初把菜單往路城那邊推了推，指著上麵的一道菜問他。
“你不喜歡吃。”
路城看了一眼菜單，回她。
“為什麽？”
“裏麵有薑絲。”
“哦。”
柳涵玥胸口處的窒悶感愈發旺盛，她動了動唇瓣，忍不住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
“這家店的水煮魚還不錯，雁初可以嚐嚐。”
“不用了。”
“她不能吃。”
沈雁初跟路城的聲音同時響起。
她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淺笑意。
黃燦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折射進來，照耀進那雙漆黑瞳眸裏，宛如一汪湖水泛著點點漣漪，溢滿了星辰。
妖嬈，靈動。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能吃魚。”
柳涵玥掩起眸子裏的鬱色，對沈雁初抱歉地笑了笑。
“雁初姐，你不能吃魚嗎？”
裴安安雙手支著下巴，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幾分茫然。
“可我記得咱們之前吃過啊！”
沈雁初莞爾一笑。
“不是不能吃魚。”
她這般說著，側首凝視著男人俊朗的側臉，瞳眸中的笑意更深。
“隻是不能吃花椒。我吃花椒會過敏。”
“哦。這樣啊！”
裴安安了然地點點頭。
“路隊長竟然連這個都知道，看來對雁初很了解。”
柳涵玥嘴角帶著淺笑，看向坐在對麵的路城。
“雁初剛回國不久，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
她的語氣很輕柔，軟軟的，帶著幾分刻意的親昵。
“城哥哥跟雁初姐認識很奇怪嗎？”
裴安安嘴角抽搐了幾下，在一旁驀然開口。
“嗯？”
柳涵玥麵露不解，扭頭看向她。
“他們是兄妹啊！”
裴安安雙手支著下巴，歪著腦袋看她。
一雙杏眸睜得大大的，嘴角噙著笑，單純而又澄澈。
第二十五章“嗬！我可真是世界上最笨的傻瓜。”
兄……兄妹？
聞言，柳涵玥的雙眸頓時睜大，眼睛裏滿是錯愕跟驚詫。
她的目光從裴安安身上移開，怔怔地看向對麵的兩人。
一個明豔嬌媚，漂亮而又奪目，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
一個俊朗帥氣，沉穩而又內斂，坐在女孩兒身邊，就像是一個低調深沉的隱士。
明明一個張揚，一個低調，兩人靠在一起，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看上去是那麽的契合。
柳涵玥驀地想起前幾天那幾個運動員說過的話。
兩人的眉眼間確實有幾分相像。
神采都是淡淡的，好像無論什麽事情都引不起他們過多的情緒。
灑脫，而又恣意。
所以……他們兩人的這些相似之處，根本就不是那些人所說的什麽“夫妻相”，隻是因為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罷了？
想到這些，柳涵玥在心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一直以來壓在心頭上的巨石終於被移開，頓時輕鬆了許多。
還好，她隻是一個假想敵。
如果她們兩人真的成為競爭對手的話，她很難有把握贏過她。
想到這裏，柳涵玥衝著沈雁初溫柔地笑了笑。
這次不是敷衍的，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怪不得他們都說你跟路隊長長得像呢。”
聞言，沈雁初偏了偏腦袋，看向身邊的男人。
她跟他……像嗎？
路城也側首看向女孩兒。
深栗色的長發隨意地垂落著，或許是剛洗過，發梢還帶著幾分濕意。
被風吹過，傳來陣陣馨香。
香味淡淡的，很好聞。
輕風從柔軟的發絲間吹拂而過，長發隨著風兒輕舞飛揚，讓那張本就魅惑明豔的嬌顏染上幾許朦朧美感。
兩人目光相對。
女孩兒的眼中噙著笑意。
男人的眸底盛滿了繾綣溫柔。
“既然雁初不能吃花椒，那就點些其他的吧。”
柳涵玥笑著說道。
跟之前的聲音相比，變得輕柔和緩了。
沈雁初垂眸笑了笑，沒有在意對方突然間轉變的態度。
一頓飯吃下來，柳涵玥對沈雁初的態度熱絡了很多，將之前隱隱暗藏的敵意收斂起來。
路城結完賬，幾人走出餐館。
特勤中隊跟冬訓中心正好是反方向。
路城看向沈雁初，動了動嘴唇，緩緩開口。
“我回去了。”
頓了片刻，又出聲補充了一句。
“路上小心點。”
“嗯。”
沈雁初輕輕頷首。
見男人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什麽，又揚聲喚道。
“等等。”
路城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女孩兒。
沈雁初踱著步子，慢慢走到男人麵前。
“今天晚上回家嗎？”
她低聲問他。
“嗯，回。”
路城想了一下，溫聲回道。
他今天原本應該休假，可以不用來隊裏。
以前他都是把一個月的假期攢到一塊兒休。可自從她回來以後，他突然間發現，他的假期好像沒有了意義。
每次到了休假的時候，他隻好跑到部隊來加班，假裝自己沒有假期。
“好長時間沒回去了，晚上過來接我吧。”
沈雁初抬眸注視著男人的眼睛，笑著開口。
路城聞言，怔了一下，隨即輕啟唇瓣。
“……好。”
沈雁初笑了笑。
“好了，沒事了。”
她往前伸了伸手，示意了一下。
“走吧。”
路城唇角微勾，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子裏含著暖意。
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看得出來，路隊長很疼你。”
柳涵玥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身影，笑著對沈雁初說道。
那雙眼睛裏有一絲傾慕緩緩流淌出來。
沈雁初聞言，將目光從男人的背影上收回來，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柳涵玥見沈雁初沒有接話，神色有些訕訕，自動轉移話題。
“我看了你這幾天的訓練，好像狀態有些不好，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沈雁初回眸看了她一眼，唇角輕挑。
“看來你很關注我。”
柳涵玥眸光微閃，掩飾性地笑了笑，隻是唇角的弧度有些僵凝。
“咱們是隊友，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
她頓了一下，繼續開口。
“其實，你現在的實力已經很突出了，完全可以不用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我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態，最重要的是調整好心態。”
沈雁初腳步慢慢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對方。
“你說這些，是在對我示好嗎？”
“我……”
柳涵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目光跟沈雁初的對上，又迅速移開。
對方的眸子太過純粹，澄澈得讓人無處遁形，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沈雁初勾了勾唇角，臉上的笑容有些人畜無害，但是說出口的話就像是荊棘一般，帶著刺。
“雖然我們同屬國家隊的一員，但是準確來說，我們現在是競爭對手的關係。”
她說到這裏，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唇畔笑意不減。
“除非……你不想拿獎牌。”
聽到她這番話，柳涵玥身體微顫，麵色有些難看。
“不過，從你之前拒絕總教練的提議來看，你對獎牌應該是誌在必得。”
沈雁初笑了笑，聲音沉穩和緩，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所以，好好訓練，用不著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她說完這句話，睇了對方一眼，然後摟著裴安安的肩膀，轉身，施施然離開。
柳涵玥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陷進肉裏，印下一道道痕跡。
她的麵上紅白交加，眼睛微眯，遮擋住眸光，晦澀不明。
“雁初姐，你好像不喜歡她。”
裴安安扭頭看著沈雁初，一臉懵懂地問道。
沈雁初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微微一笑。
“可能是看她不順眼吧。”
裴安安聞言挑眉，眼睛裏滿是雀躍。
“你對我這麽好，那就是看我順眼咯！”
沈雁初垂眸，目光落在對方那雙如水瞳眸上。
她的瞳仁是琥珀色的，映著陽光，閃閃發亮。
那雙眼睛眨巴著，單純而又澄淨，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一對眼窩很深，給那雙眼睛增添了幾分深邃。
沈雁初看著對方的眼睛，微微出神。
裴安安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雁初姐，你在想什麽？”
沈雁初回神，抬手撫上對方的眼尾，喃喃道。
“我在想，看著最順眼的，還是這雙眼睛。”
她說完這句話，勾唇笑了一下，抬腳往前走。
“眼睛？”
裴安安愣在原地，從包裏拿出手機，對著屏幕仔細照了照。
她睜大眼睛，屏幕裏的那雙眼睛也跟著睜大，宛如一顆杏仁。
她抿唇笑了笑，那雙眼睛微微彎起，就像一鉤彎月。
“嗯，好像是挺順眼的。”
她自戀地讚了一句。
見沈雁初走遠，連忙收起手機，小跑著跟上去。
“安安，問你一個問題。”
沈雁初突然開口。
“什麽？”
“你覺得他們兩人像情侶嗎？”
沈雁初有些遲疑地問道。
“他們？”
裴安安麵露不解。
“路城跟柳涵玥。”
沈雁初給她提示。
裴安安手點著下巴，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搖搖頭。
“不像。”
她抬眸看著沈雁初，笑嘻嘻地繼續說道。
“如果不是知道你跟城哥哥是兄妹，其實，我倒覺得你們兩個更像是那種關係。”
裴安安說到這裏，不知想到什麽，臉上的笑容一寸寸褪去，神情帶著幾分恍惚。
“雁初姐，你說，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應該能談戀愛的吧？”
沈雁初眸光微顫，看向裴安安，眼神裏帶著幾許審度。
“你怎麽知道我跟他沒有血緣關係？”
“啊？”
裴安安嘴巴微張，眼神無辜而又茫然。
“我不知道啊！”
她怔忡了片刻，隨即恍然。
“雁初姐，你的意思是……你跟城哥哥……不是親兄妹？”
沈雁初唇角向上翹了翹，潔白的貝齒若隱若現。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腦袋。
“你知道的太多了。”
說完這句話，抬步離開，留下裴安安一個人在那裏皺眉又展眉。
沈雁初從冬訓中心出來，看見路邊的一人一車，慢慢走了過去。
路城斜倚著車門，指間夾著一支煙。
此時已經日落西山，天際仿佛籠罩著一層厚重的幕布，黑蒙蒙的。
指間一抹猩紅，忽明忽滅，在昏暗的夜幕下格外的顯眼。
路城聽到腳步聲，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姿勢透著一股別樣的慵懶。
他抬手，將燃了一半的香煙放進唇間，深深吸了一口。
猩火微燃，暗紅的光圈暈染開來，仿佛給那張俊臉打了一層柔光。
有種蠱惑人心的性感。
路城將煙掐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唇間煙霧吐出，渺渺升起，包裹住臉龐，添了幾許朦朧。
“等很久了？”
沈雁初站到男人麵前，抬眸看著他。
“沒有。”
男人的嗓子被煙霧熏染，帶著一絲喑啞，更添了幾分低沉。
猶如大提琴彈奏出的靡靡之音。
他轉身，拉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
沈雁初走過去，彎腰，上車。
路城關上車門，繞到另一側，上車，發動引擎，汽車緩緩駛離。
男人穿著便服，一身黑，勾勒出健碩硬朗的身材。
那張俊臉不苟言笑，透著一股禁欲的氣息。
他單手掌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車窗上，手指抵在唇間。
帥氣而又隨性。
沈雁初也學著他的樣子，右手搭在車窗上，支著腦袋，側首凝視著男人的側臉。
“看什麽？”
趁著等紅燈的間隙，路城回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女孩兒。
她的目光太過灼熱，讓他想忽視都難。
“看我想看的。”
女孩兒紅唇微張，聲音懶懶的，帶著特有的磁性。
路城怔了一下，然後移開視線，扭頭看向另一側。
手指摩挲著飽滿的唇瓣，唇角微挑，勾起一抹輕淺笑意。
外麵的燈光揮灑進漆黑的瞳眸裏，融化了整張臉龐。
短暫的黃燈閃爍，綠燈亮起。
驅車，緩緩行進。
車子裏的氣氛很靜謐，卻並不顯得壓抑。
“你跟柳涵玥很熟？”
沈雁初打破沉默，隨意問道。
“不是很熟。”
路城看著前麵的路況，溫聲回道。
右手打方向盤，駛入輔路。
他似是想到什麽，狀似隨意地開口。
“中午隻是恰好跟她碰上。”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是聽上去倒有點像是解釋。
“不是很熟……”
沈雁初屈指，輕點額頭，喃喃重複著這句話。
“指的是過去？還是現在？”
她再一次確認著。
“一直。”
男人回答道，沒有絲毫的遲疑。
聞言，沈雁初雙眸緊緊凝視著男人完美的側臉，眉宇間聚起幾道褶痕，紅潤的唇瓣緩緩輕啟。
“這麽說，你跟她一直都是朋友關係？”
“朋友？算是吧。”
路城淡淡地回道。
“隻是普通朋友。”
他又補充了一句。
聽到男人的回答，沈雁初眸色閃了閃，眉間的褶痕又加深了幾分。
她急急地開口。
“那四年前……”
隻是話說到一半，又頓時止住。
路城皺眉，側首看向女孩兒。
“四年前怎麽了？”
不知想起什麽，他的眸色也暗了幾分。
“……沒什麽。”
沈雁初收回視線，扭頭看向車窗外。
眉間的褶痕舒展開，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輕嗤一聲。
“嗬！我可真是世界上最笨的傻瓜。”
她低聲呢喃著。
微風拂亂發絲，模糊了那張清麗的容顏，染上幾許迷離。
第二十六章“要不要上去坐坐？”
為了了解運動員近期的身體數據，花滑隊組織全體運動員進行體重跟身高測量。
“韓承鈞。”
劉麗萍拿著點名冊，念了一個名字。
“到。”
韓承鈞出列。
“上去。”
劉麗萍朝身高體重秤的方向努了努嘴。
韓承鈞站到秤板上，看著上麵快速跳動的數字。
待讀數停止，劉麗萍看了一眼，把數據記錄下來，然後衝著韓承鈞點點頭。
“嗯，下去吧。”
聞言，韓承鈞挺直的腰板鬆垮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手撫摸了一下胸口。
那裏，心髒正“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幸好。
他從秤板上下來，陽光帥氣的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
“呼！”
吹了吹額前的碎發。
經過沈雁初身邊的時候，衝著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沈雁初勾了勾唇角，隨即收回視線，垂眸看著腳下。
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柳涵玥站在沈雁初身後的位置，隻能看到對方的側臉。
線條流暢，輪廓精致。
房頂吊燈折射出來的光芒照耀在女孩兒白皙的臉頰上，泛著瑩潤光澤。
自帶柔光，猶如被濾鏡美化過一般。
測量的速度很快，原本排的長長的隊伍，此刻已經隻剩下幾個人了。
“趙春雨。”
“到。”
趙春雨站到秤板上，臉色有些發白，額頭上甚至滲出了一層虛汗。
她現在正處在發育關，這半年裏，她的訓練結果一直處在低穀狀態。
或許是自欺欺人，她已經很久沒有量過體重跟身高了。
真怕一上稱，上麵的數字又增加了。
劉麗萍看著測量儀上的數據，眉頭皺了一下。
“跟上次的數據相對照，你的身高倒是沒有增加，但是體重又比上次高出了0.75公斤。還是要注意控製飲食，增強體能訓練。”
她對著趙春雨說道。
“我知道了，教練。”
趙春雨泛白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雖然她的身體數據還是不盡如人意，但是至少她的身高並沒有增加。
或許，隻要將體重控製住，她的發育關就會平穩地度過去。
不用擔心因為過不了發育關而退役了。
隊伍走走停停，很快就輪到沈雁初這裏。
她抬眸，盯著前麵的測量儀，嘴唇緊緊抿著。
或許因為太過用力，她的唇色失了幾分血色。
柳涵玥站在她後麵，視線下移，落到她攥緊的雙手上，眼神裏掠過一絲疑惑。
“雁初，到你了。”
劉麗萍看著沈雁初，溫聲喚道。
沈雁初的腳步緩緩抬起，步履有些沉重。
她慢慢地走到測量儀前麵，頓住。
腳上仿佛被捆綁著一塊巨石一般，腳步遲遲邁不出去。
垂在身側的雙手越發收緊，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顯露出來，襯著白皙的肌膚，格外的紮眼。
“雁初？”
劉麗萍麵露疑惑，又喊了一遍。
沈雁初昂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底的猶疑跟陰霾散去。
那雙漆黑如墨的瞳眸又恢複成以往的澄澈跟清亮，透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堅定。
她抬腳，緩緩站到秤板上，眼睛緊緊地凝視著上麵的讀數。
鮮紅的數字快速跳動，映入眸中，瞳孔也染上了一抹緋色。
一秒過後，數字定格。
48.25。
170.78。
劉麗萍看到上麵的數字，眸色倏地一變，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她迅速低頭，查看著數據簙上的數據。
46.65。
168.80。
柳涵玥覺察到劉麗萍的反常，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看向測量儀上讀數。
沈雁初腳下動了動，從秤板上下來。
那張精致的臉頰上一片平靜，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柳涵玥看了她一眼，見劉麗萍陰沉著一張臉，遲遲沒有喊她，於是抬起腳步，自動上前。
“等等。”
劉麗萍伸手製止她，看向沈雁初。
“雁初，剛才你的數據我沒有記錄下來，你再測一遍。”
沈雁初腳步微頓，側首迎上對方的視線，紅唇輕啟。
“48.25，170.78。”
“我的數據。”
她的聲音淡淡的，不聞起伏，仿佛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聞聲，劉麗萍拿著中性筆的手一顫，不受控製地在數據簙上劃下一道。
“刺啦”一聲。
劃破沉寂的氣氛，聽在耳中格外的刺耳。
劉麗萍抬手扶額，或許是受到的衝擊太過震撼，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她背轉過身去，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這才壓抑著翻滾的情緒，慢慢轉過身來。
素來溫和的臉龐上一片肅凜，麵部輪廓繃得緊緊的，陰沉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你先到旁邊休息一下，待會兒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麗萍看向沈雁初，沉著嗓子說道。
聲線有些緊繃，帶著幾分澀然。
沈雁初輕輕頷首，平靜地退到一邊。
劉麗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拿著數據簙用力地扇了扇，想要借此緩解心中的躁亂。
“下一個！”
測量完身高體重後，劉麗萍帶沈雁初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啪”的一聲，她把房門關上。
“你上次打電話問我身高體重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吧？”
劉麗萍走到沈雁初麵前，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道。
自從看到沈雁初身體數據的那一刻，她的臉色就沒有舒展開過。
沈雁初微微垂眸，眼睛看著地麵上不知名的某處，無聲沉默著。
“為什麽不告訴我？”
劉麗萍無奈歎了口氣，語氣放輕了一些。
“您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沈雁初抬眸直視著對方，神色淡淡。
“沈雁初！”
劉麗萍突然大喝一聲。
她扶著額頭，胸口的窒悶無處發泄，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你知不知道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劉麗萍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麵前這個雲淡風輕的女孩兒，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無奈。
“你經曆過一次發育關，應該知道，對於我們練花滑的人來說，這是最難度過的一關。一旦……”
她說到這裏，聲音有些滯澀，透著一股沉重。
“一旦挺不過去，你整個運動生涯都完了。”
“我知道。”
沈雁初淡淡地開口。
“所以這段時間你主動加大訓練強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劉麗萍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用和緩的語氣問她。
“這件事情沒有及時跟你報告，是有些欠妥。不過，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沈雁初凝視著劉麗萍，語氣低緩平靜。
“經曆過一次發育關，我知道怎樣才能夠盡快克服。”
劉麗萍無奈歎息。
“你說的是事實。”
她剛進國家隊沒幾個月，不管是跟搭檔之間，還是跟她這個教練，都還處於相互了解的磨合期。
若論對她身體狀況的了解程度，確實她才是最有發言權的那一個。
“這件事情我會上報給總教，爭取盡快拿出一套訓練方案。”
劉麗萍開口道。
“嗯。”
沈雁初頷首。
“唉！”
劉麗萍看著女孩兒明媚精致的臉龐，無奈歎息一聲，麵上露出幾分惋惜。
“每個運動員都會遇到發育關這個難題。可是二次發育……十個運動員裏也不見得能碰上一個。倒是讓你給趕上了。”
沈雁初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打破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怎麽？您後悔把我從國外挖回來了？”
“怎麽可能？”
劉麗萍看著女孩兒麵上的笑容，眉眼間的愁容也舒展開來，跟著笑了起來。
“或許，這就叫做’好事多磨’吧。”
沈雁初回到家裏，換上拖鞋走進客廳。
接了一杯白開水，仰頭啜飲了一口。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陽台的位置，視線頓時定在那裏。
沈雁初微微皺眉，把水杯放在茶幾上，抬步走到陽台。
清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地麵上的每一寸，紅唇微抿，眉宇間隆起幾道褶痕。
她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下麵望去。
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下麵的事物。
沈雁初沉吟了一瞬，轉身走到玄關處，換下拖鞋，開門出去。
路城從消防隊出來，經過隔壁小區的時候，聽到草叢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由神色一凜，凝聲喝道。
“誰在那裏？”
草叢裏的聲音有一瞬間的靜止。
過了片刻，就見一抹身影從一株冬青後麵緩緩走出來。
此時夜色已暗，路燈發出的光暈有些昏黃，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隻能依稀辨認得出是個女人。
身材高挑而又纖瘦，剪影凹凸有致。
隻看身影，就暗歎一聲“人間尤物”。
“是我。”
她出聲應道。
聲音跟她整個人一樣，帶著磁性的魅惑。
路城辨出聲音，眉心微展。
“小初？”
沈雁初踏著自己的影子，款款走到男人麵前，站定。
她抬眸看著男人，唇畔噙著淺淺笑意。
“你在那裏做什麽？”
路城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草叢。
“找東西。”
沈雁初歪著腦袋，開口回道。
“什麽？”
路城追問。
“內衣。”
沈雁初凝視著男人的眼睛，泛著瑩潤光澤的唇瓣緩緩張開。
“……”
路城呼吸一窒，耳根子莫名有些發燙。
幸好光線幽暗，看不出他的異樣。
靜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微微偏移，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找到了嗎？”
沈雁初攤開雙手，無奈聳肩。
“沒。”
“……用不用我幫你找？”
“算了。就算是找著也不能穿了，就當它提前退休了吧。”
沈雁初借著昏黃的燈光打量了男人一番。
他穿著一身黑色便服，襯得整個人越發的英姿勃發。
單單佇立在那裏，就像一棵堅毅頑強的勁鬆，讓人心生安定。
“打算回家？”
沈雁初輕聲問他。
路城點頭應道，“嗯。”
“怎麽沒開車？”
“拿去保養了。”
沈雁初靜默了一瞬，挑眉看向男人。
“要不要上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