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請認準晉江文學城  陸起淮耳聽著這一聲倒是回過神來, 他忙鬆開了手。


    小孩子的皮膚本就嬌嫩, 更何況是陸覓知這類自幼嬌養在家中的貴女, 她先前被陸起淮握過的手腕這會便已呈現出紅紅的一圈, 瞧著怪是駭人…沈唯原先端坐在軟榻上也未曾瞧見兩人是怎麽回事, 如今聽著陸覓知喊疼才循聲看來。


    沈唯離得並不算遠自然也瞧見了陸覓知手腕上的那一圈紅痕,她擰著眉起了身, 待走到陸覓知跟前便握過她的手細細瞧了一回。


    還不等她說話——


    陸覓知便忙開了口:“母親, 不疼的,您別怪哥哥。”


    她這話說完唯恐人不信便又拿著手在手背上按了一下,緊跟著是又一句:“您瞧,隻是瞧著可怕, 真得不疼的。”


    陸覓知是真的喜歡陸起淮,她自幼就沒有兄長,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哥哥自然高興。雖然哥哥平素鮮少與她說話, 可她心中還是歡喜他的, 就如喜歡母親一樣喜歡他…她知道家中除了祖母和母親外,其餘人都不喜歡哥哥。


    她雖然年歲小,可私下卻也常常聽底下的丫頭說起哥哥。


    倘若不是有母親護著哥哥, 隻怕哥哥在家中早無立足之地了…因此她才擔心因為這樁事惹母親不高興, 連帶著母親日後也不護著哥哥了。


    沈唯垂眼看著陸覓知, 眼見她嬌嬌嫩嫩的一張臉上雖然掛著笑,可小小的兩瓣紅唇卻緊緊抿著, 就連鼻尖上也有些汗珠…她又豈會不知陸覓知此舉是為何意?隻怕是擔心她會責怪陸起淮, 這才做了這幅模樣。


    這個傻丫頭。


    沈唯的心下滑過這一句, 不過她終歸也未再說什麽。她伸手輕輕撫了撫陸覓知的臉,而後是收斂了麵上的不高興喚了倚琴進來…等到倚琴進來,她便說道:“扶七小姐進去,用珍珠膏先替她揉一會。”


    倚琴看著陸覓知手上的那圈紅痕也是一驚,不過也隻是這一瞬,她便已恢複如常。


    她輕輕應了一聲,而後是走上前扶過陸覓知,口中跟著柔聲一句:“七小姐,奴扶您進去。”


    陸覓知聞言卻還是不肯走,她仰著頭眼巴巴得看著沈唯…到後頭還是沈唯無奈說了一句“好了,我不會責罰你哥哥的”,陸覓知才終於眉開眼笑由倚琴扶著往裏頭走去。


    …


    等到倚琴扶著陸覓知進了裏頭的碧紗櫥。


    沈唯才斂了麵上的笑意,她看了一眼立在屋中的陸起淮。


    陸起淮自然也察覺到沈唯看過來的眼神,他俊美的麵上帶著幾分不知所措,連帶著話語也有些猶豫躊躇:“母親,我…”


    沈唯看著他這幅模樣什麽也不曾說,隻是轉過身子重新坐回到了軟榻上,桌上的茶盞是早些墨棋還在的時候奉來的,如今過了一段時間倒也溫熱了下來。她也未曾飲用隻是這樣握在手中,卻是過了一會,她才重新掀了眼簾朝陸起淮看去。


    她知道陸起淮在想什麽。


    倘若他想上位最好的辦法就是接近這個皇朝最中心的那個男人…隻是如今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


    此次皇宮舉辦宴會各家各戶名額都有限,何況前朝內宮本就是兩塊地方,她能帶陸覓知過去是未央宮那位給的情麵,再帶一個陸起淮…且不說前朝那處都是些朝中重臣,何況如今以他的身份若無天家首肯又豈能進得去?


    沈唯揭開茶蓋待撥了一回上頭的茶沫,才開了口:“今次是皇後主子給家中下的帖子,你祖母身子不爽利便由我領著覓知去給皇後主子請安。”


    陸起淮聞言忙拱手回道:“兒子省得,何況皇宮那樣的地方又豈是兒子這樣的人能進去的?”等這話一落,他是又緊跟著一句:“先前兒子隻是在想事,手上才沒個輕重…倒是讓七妹受傷了。”


    “覓知既然說沒事,你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沈唯這話說完卻是又停了一瞬,而後才又喊了人一聲:“玄越。”


    這還是沈唯頭一回喊陸起淮的字——


    陸起淮果然一怔,他抬了臉朝沈唯看去,好一會才開口問道:“母親有何吩咐?”


    沈唯聞言卻未曾開口,她隻是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眼瞧著他麵上一如舊日的神色模樣,她才又說道:“你素來聰慧應該看得出覓知是打心眼喜歡你的。”她知道陸起淮性子涼薄,不管他如今偽裝得再純善再友好,隻是當真想入他的心卻是極難的一件事。


    對於陸起淮,她並沒有過多的想法,她隻希望自己日後不要再重蹈原身的結局就好。


    可陸覓知——


    她卻是打心眼想替她好生籌謀一回,眼前的這個少年在不久的將來就會登上這個皇朝的中心圈,若是有他的幫襯,即便陸覓知身為庶女日後也必定會有一段好前程。


    陸起淮聞言,微微垂下的眼瞼卻是一動,不過也隻是這一瞬,他便又重新抬了眼朝沈唯看去…他的麵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就連聲音也很是溫潤:“我知道七妹待我的好,同樣,我也知道您待我的真心…您放心,不管日後如何,七妹總歸是我的妹妹。”


    陸起淮說完前話便又朝人拱手一禮,緊跟著是又一句:“今日兒子還要出門,便不陪母親說話了。”


    等這話說完——


    他便往後退去,而後便在沈唯的注視下轉身打了簾子往外走去。


    沈唯看著陸起淮離去的身影,念及先前他所說的話總覺得聽著有些怪異…隻是還不等她細細辨上一回,陸覓知便從裏間走了出來。


    陸覓知是先瞧了一眼屋中,而後便朝沈唯走去,口中是問道:“母親,哥哥人呢?”


    沈唯聞言便把手中的茶盞重新置於桌上,她是先瞧了一眼陸覓知的手腕眼瞧著那處的紅痕已消了大半才開了口:“你哥哥有事已經出門了…”等這話一落,她是又伸手輕輕點了點陸覓知的額頭,跟著是佯裝生氣說道一句:“以後疼別強忍著,難不成在你眼中,母親會胡亂責罰人不成?”


    陸覓知聽她這話,小臉便紅了起來。


    她伸手輕輕扯了扯沈唯的袖子,口中是跟著輕微一句:“母親別生氣,我知錯了…我,我隻是怕您和哥哥生分。”陸覓知這話說完是又看了一眼沈唯,而後才又說道:“其實哥哥很可憐的,他自幼就在外頭連父親的麵都沒見過幾回,家裏的丫鬟小廝也不喜歡他,要是母親再不喜歡他,哥哥該多可憐。”


    她這話一落——


    倚琴便已慘白了臉,她忙走上前說了話:“七小姐…”


    陸覓知雖然還小卻也察覺出了倚琴這會的語氣並不算好,她白了臉朝沈唯看去,唇畔一張一合,囁嚅道:“母親,我…”


    沈唯看著她這幅模樣卻隻是笑了笑,她的手仍舊撐在陸覓知的頭上,聲音也很是溫和:“好了,別擔心,我日後會待他好的。”


    皇宮的花燈宴是定在晚間,隻因今日去宮中的命婦有不少,何況還要先去給未央宮的那位主子請安,沈唯怕路上擁堵索性便在申時時分就出門了。她今日穿著一身一品國公夫人的服製,手牽著陸覓知剛剛要登上馬車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大嫂許久不曾出門了,今兒個宮裏人來人往,您可一定要小心呢。”


    “何況,您還帶著個庶女,沒得衝撞了別人鬧出什麽事來。”


    沈唯原本並不想理會王氏,隻是察覺到陸覓知慘白的臉色,原先平展的雙眉便攏了起來,她伸手輕輕拍了拍陸覓知的手背,而後是轉身淡淡瞥了一眼王氏。


    她的容色平淡,如今站在腳凳上,這般朝王氏看去就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味道,連帶著聲音也沒什麽溫度:“勞二弟妹關心了,隻是皇後主子今日所邀都是城中的士族命婦,隻怕也不會有那起子不長眼的東西敢胡亂迎上前。”


    “我如今還趕著進宮就不和二弟妹叨擾家常了。”沈唯這話說完也不再理會人,隻是朝人點了點頭,而後便牽著陸覓知坐上了馬車。


    王氏眼看著沈唯上了馬車又眼瞧著那麵車簾落下,搭在暗香胳膊上的手卻是又多用了幾分力道…倘若不是這會還在外頭,她早就要發作了,沈唯先前那話明裏暗裏不就是在說她“不長眼”嗎?


    這個賤人…


    倒是比以前還要牙尖嘴利!


    她眼睜睜得看著馬車轉過影壁越行越遠才咬著牙關說道一句:“我就不信她真能忍得了。”


    今日去參加宴會的可都是汴梁城裏的貴婦人,無論是什麽地方,隻要女人紮堆免不得便要說起些是非八卦…這個女人素來就是個驕矜性子,就算那些人礙著宮裏的主子不敢在明麵上說道什麽,私下裏這些話卻是不會少的。


    她就不信沈唯聽見那些話當真能忍得下去?


    最好這個女人不管不顧鬧上一通,讓宮裏的幾位主子都覺得她德行敗壞…到得那時,就算老太太再寵著她又能如何?


    王氏想到這總算舒了一口氣,她眼看著馬車轉出小道才冷聲說道:“走吧。”


    …


    馬車裏。


    沈唯看著陸覓知還慘白著臉便讓墨棋把早先備著的糕點取了過來,口中是柔聲說道:“等會進了宮,你就跟在我的身邊,別怕,宮裏的幾位主子都是好說話的,他們不會待你如何的。”


    陸覓知聞言才抬了頭,她的手仍舊牽著沈唯的袖子,眼看著沈唯麵上的溫柔,她才輕聲說道:“我不喜歡二叔母,也不喜歡四姐,四姐總是喜歡揪我的頭發,還愛搶我的東西…可是姨娘不許我說,她還讓我和四姐好好相處。”


    這還是她頭一回說起這樣的話,越到後麵,她的頭便埋得越低,連帶著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


    沈唯一直未曾說話,她隻是把手輕柔得覆在陸覓知的頭頂,待陸覓知說完,她才開了口:“你可以不喜歡她們,也不用表現出喜歡,覓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逼迫你去接受一件你不喜歡的事物。”


    陸覓知耳聽著這話卻是一怔。


    她仰著頭朝沈唯看去,好一會才呐呐說道:“真的嗎?”


    沈唯聞言便又笑著朝人點了點頭,就連原先一直侍候在一側的墨棋也跟著笑說道:“自然是真的,您是咱們長房的小姐,誰也欺不到您的頭上。”


    陸覓知看著兩人麵上的笑容,原先臉上的慘白終於消了個幹淨,她紅著小臉朝沈唯又靠近了些許。


    馬車裏頭一片溫煦之意——


    墨棋看著榻上那一大一小的兩人,臉上也仍舊掛著笑,雖然夫人近來性子變了不少,可是瞧著卻比以前更加溫和了…這樣也好,她們這些底下人唯一的期望也就是主子能夠開心。


    馬車一路往宮中駛去——


    墨棋等馬車停下便掀了一角外頭的車簾與沈唯說道:“夫人,到了。”


    沈唯聞言便透過車簾往外頭看去,眼瞧著外頭那金碧輝煌的宮闕樓宇,她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待撫過衣擺,她才開口說道:“走吧。”


    …


    沈唯剛由墨棋扶著走下馬車,便有一位年長的宮人迎了過來…宮人衣著得體,容貌也很是端秀,待朝沈唯打過一禮便恭聲與人說道:“請您大安,皇後娘娘知曉您來,特地讓奴侯在這處迎您去未央宮先坐上一會。”


    命婦進宮本就要給皇後請安,隻是來的命婦太多…


    皇後自然也不可能各個都見。


    因此但凡進宮的命婦也隻是朝未央宮拜上一禮,再讓宮侍傳一聲話聊表敬意。


    沈唯原本也想這般做,倒是未曾想到未央宮的那位主子竟然會親自派人在這處接見她,她朝遠處的那座巍峨宮宇看去一眼,此時黃昏漸沉,晚霞布滿了半邊天空,那宮宇在這晚霞的照映下越發顯出幾分金碧輝煌的模樣。


    她以前也曾去過帝都的故宮,隻是那故宮經了漫長的歲月也隻能瞧出幾分亙古的曆史痕跡。


    倒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夠親眼瞧見這樣巍峨莊嚴的闕樓宮宇…沈唯深深吸了一口氣待平了心下的思緒,而後便又垂了眼簾與宮人說道:“既如此,就有勞姑姑領路了。”


    宮人聞言也未再說起他話,她是又朝沈唯打了一禮,而後便在前頭替人引路。


    沈唯有著原身的記憶,對這後宮倒也算不上陌生,隻是陸覓知卻是頭一回來到這樣的地方,這會她眼瞧著周處都是莊嚴端肅的模樣,往日嬌俏的小臉便繃得有些緊…沈唯見她這般便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見人抬頭看來便又朝人無聲說道一句“別怕”。


    陸覓知看出了那無聲的兩字,原先繃著的麵容倒也好了許多,隻是握著沈唯的手卻又多用了幾分力道,身形也靠得很近。


    …


    未央宮位於六宮中心的位置。


    雖說前頭瞧著不算遠,可走起路來卻還是費了不少功夫。


    沈唯牽著陸覓知的手由宮人引著穿過小道又拐過九曲長廊,約莫過了兩刻功夫才總算是到了那處…待至未央宮前,先前替她們引路的宮人便先止了步子,她轉過身與沈唯恭聲說道一句:“夫人和小姐且稍候一會,奴先進去通稟。”


    沈唯聞言也未曾說話,隻是朝人點了點頭。


    宮人見此便又打了一禮,而後便打了簾子往裏頭走去。


    沈唯原本以為要侯上不少功夫,倒是未曾想到這才和陸覓知叮囑了幾句,那簾子便又被人打了起來,卻是那宮人來請她們進去了。


    眼前的錦緞布簾已被人打起,那裏頭的光景自然也能窺見幾分,沈唯察覺到陸覓知身形僵硬便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後她便牽著人的手一路往裏頭走去…沈唯這一路走得並不算快,她半垂著眼,步子也很是沉穩。


    等到離人還有段距離的時候沈唯便止了步子,她鬆開牽著陸覓知的手,而後是朝那座上之人行了一個大禮,口中跟著說道一句:“請娘娘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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