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宇文桑帶著洽絲麗,在楚清和趙晟顥的送別下,離開了河西。


    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其實,還是楚清那句話,來得太不是時候。但是,這一次突然的到訪,卻讓楚清明白了一些事。原本封閉的心,似乎也在悄悄轉變,隻是……她不知道,趙晟顥也不知道。


    宇文桑的離開,並未驚動楚家的其他人。


    在這一日,備受關注的,是楚家七奶奶,被休離的事情。一大清早,楊氏就帶著休書,聲淚俱下的被趕出了府門外,還有楚蓮淒慘的哭聲和不舍。


    可惜,無論怎樣,都無法改變家主的決定。何況,以楊氏的所作所為,楚明宏已經算是網開一麵了。


    這一點,就連楊家,都不好意思說理。隻是派了家裏的人,趕著一輛小車,來接回楊秀,至於回到楊家後會如何,就無人得知了。


    楊氏離開的時候,爭鋒楚清送完宇文桑回來。馬車在楚家的牌坊下,與楊家的相遇。


    撩開簾子,楚清看到了哭成一團的母女兩。至於她那位七叔,卻意外的沒有見著。這倒是讓她略微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楊氏母女的刁蠻,也和七叔楚正雄的縱容脫不了關係。就算他昨日迫於家主壓力,不得不休了楊氏,來平息此事。但今日楊氏離開,多年夫妻,他居然沒有來送上一送?


    車廂中,趙晟顥斜靠在車壁上,假寐著,似乎對外麵發生的任何事都漠不關心。那臉上的笑意,帶著一絲曖昧的回味,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小姐,我們要進去麽?”今日,陪伴在楚清身邊的是名柳,見到楊家的馬車擋路,大門外,又上演著一幕母女離情,便出聲問道。


    楚清緩緩搖頭:“不急,看看再說。”她也想‘送’楊氏一程。


    休離楊氏,並非她所願。若是以她的脾氣,她更希望的是讓楊氏親自嚐一下,她安排的那一出出劇目。


    可惜,楊氏的身份,讓她顧慮頗多。不是因為楊氏是楚家的七奶奶,而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因為楊蓮的事,對楊秀心存愧疚。所以,她寧願遵循父母的心意,而放棄了對楊氏的報複,隻是任由楚明宏處理。


    “母親,母親,你走了我怎麽辦啊?你帶我一起走吧。”楚蓮哭得妝容花成一團,蒼白黯淡的臉色暗示著她一夜未睡。


    她拉扯著楊氏的衣袖,想要阻止楊氏的離開:“母親啊,你不要蓮兒了麽?”


    “我的乖女兒,是母親沒用,幫不了你了。”楊氏哭泣著,手臂上,還掛著一個從楚家帶出來的小包袱。望著手袖被女兒死死的攥著,一咬牙,狠心退了楚蓮一把,那袖口上的布帛傳來撕裂的聲音,隨著便是楚蓮狠狠摔在地上。


    “母親!”楚蓮趴在地上,手裏還攥著從母親手袖上撕下來的碎布,哭得讓人可憐。


    楊氏走到楊家的馬車前,扶住。不忍的回眸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兒,回眸時,卻一怔,眸光看向了楚清所乘坐的馬車。


    楚清的馬車,雖然沒有太過特別,但是車外駿馬上的福祿壽喜四人,卻已經告訴了楊氏車中所坐的是誰。


    楊氏臉色白了一下,抬手整理了一下,之前和楚蓮拉扯時微亂的衣襟,向馬車走來,平靜的眸光,對上了楚清的那雙幽潭似的眼眸。


    “楚小姐。”楊氏已經被休,不再是楚家的人,在稱呼上,自然有了變化。


    楚清微微頜首,並未說話。


    楊氏悵然一笑,隻是一夜,她的雙頰就深陷入內,看上去十分的憔悴。“這一次,我輸了。還望你大人有大量,別為難楚蓮。你們畢竟是血脈姐妹。”


    “嗤,你這個女人也是好笑。這時來提醒我們小姐,血脈之情了,那你在對我們小姐使出如此歹毒的陷阱時,又可想過,所謂的血脈?”名柳不屑的道。


    楊氏臉上閃過掙紮,雙唇,因為名柳的話而變得蒼白,可是,卻無從反駁。她垂下眸,袖袍中的雙手死死攥緊。


    突然,她跪在地上,對楚清道:“即便我再罪該萬死,如今也得到了報應。我現在隻是希望,楚小姐不再追究楚蓮。”


    “母親!”楊氏的動作,終於引來了趴在地上哭泣的楚蓮注意。


    她站起來,想要跑過來,攙扶起跪地的楊氏。可是,卻在對上楚清那雙冷冽的眸子時,雙腳如灌了鉛一樣,無法行動,突然間,從她心間升起一道寒意,讓她有些害怕麵對楚清。


    眸光淡淡的從楚蓮身上掃過,卻讓後者臉色一白:“楚蓮做了什麽,要讓我放棄追究?”


    這平靜的語氣,卻讓楊氏的心‘咯噔’一聲,一時間,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母親的模樣,看在楚蓮眼底。


    她看向楚清那張淡然得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眸中翻湧著怨恨。


    “母親!”楚蓮大喊。


    楊氏身子一怔,眼神複雜的從地上站起來,轉身離去。她見楚清,本想希望楚清能放過楚蓮一馬,可是在被楚清質問的那一刻,她卻發現,似乎一直以來,楚清都沒有做過什麽。


    “母親。”楚蓮拉住楊氏的裙角,一臉乞求的看向她。


    楊氏輕撫她的臉頰,柔聲道:“蓮兒,在家中,好生聽你父親的話,孝順老祖宗。若是思念母親,便回你外公家,看看我。”


    “母親,蓮兒不想你走。我們再去求求爹,求求家主,讓他們收回成命好不好?”楚蓮雙眼通紅,絲毫沒有了平時的嬌蠻。


    楊氏雙唇顫抖,楚蓮在她的保護下,可以說是懵懂無知的。可是,她卻知道,現在這般,已經算是好的了。若是繼續糾纏下去,光是陷害王妃,這一條罪,都會要整個楚家,麵臨大難。


    “好了,母親要走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說著,楊氏就要上車,見女兒那不舍的眼神,又不放心的道:“以後那楚璿的話,你要少聽。”


    楚蓮咬著牙,用力點頭,含著淚光,目送母親離開。


    楊家的馬車,與楚家擦身而過,待車身遠去,楚清才收回視線。隻是,在與楚蓮眸光交錯之間,卻無意中看到了她眸底那一絲難掩的怨恨。


    似乎,她已經把這筆賬,算到了楚清的頭上。


    “走吧。”楚清放下窗簾,並未將楚蓮的那一絲怨恨放在眼中。


    馬車進入了楚家,下了車後,楚清便接到幼荷的傳話,說是老祖宗要見她,酈氏已經先行過去了。


    挑了挑眉,無視趙晟顥的不滿,楚清又想張氏居住的佛堂而去。


    到底是什麽事?


    楚清在心中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進得佛堂,楚清便看到母親酈氏,果然也在這裏。張氏依舊是盤膝坐在榻上,而酈氏則是坐在她身邊,兩人似乎在看著什麽東西。


    除此之外,房中並未其他楚家的主子。


    “祖奶奶,母親。”楚清微微俯身,給兩人行了個禮。


    今日,她的打扮依舊是清雅如蓮,絕美脫俗。張氏笑著點點頭:“阿離來啦,快過來瞧瞧,幫老身與你母親做個選擇。”


    楚清眸光一閃,向前走來:“祖奶奶和母親在看什麽?”


    酈氏此刻也是笑意連連,似乎是碰上什麽喜事一般。聽到女兒詢問,便將手中的一張帖子,遞到她手中。“喏。你看看就知道了。”


    楚清疑惑的結果,打開一看,眸光閃爍了一下,好奇的道:“庚帖?”


    張氏和酈氏點了點頭。


    楚清此刻心中越發奇怪了,她看著手中的庚帖,上麵寫得生辰八字,還有相關信息,都是屬於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而且,還是男子。


    這是要給誰挑選親事麽?


    在楚清疑惑的時候,酈氏給她做了解釋:“家裏的丫頭都大了,老祖宗便想著為她們尋個好婆家。今日,媒婆送來了不少適齡男子的庚帖,還有畫像,老祖宗便差我們來,一起出個主意。”


    原來如此。


    楚清心中明悟。隻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早不挑晚不挑,偏偏是楚家剛剛出了事,便開始著急這件事呢?


    而且,似乎老祖宗並不打算讓所有的人都參與進來,隻是叫了不相關的酈氏和自己。


    將心中的疑惑掩藏,楚清笑道:“那母親和祖奶奶做主便是了,我一個女兒家,哪裏能出什麽主意?”


    張氏抬眸看向楚清,眸中笑意連連,意有所指的道:“你母親自然要參合這件事,你這個準王妃的姐姐,當然也要替妹妹們把把關。”


    楚清的雙眸微微一眯,聽張氏的意思,竟是要替好幾個楚家女兒尋找夫婿。而且,那話中似乎還有著一些暗示。


    什麽叫……你母親自然要參合這件事。這是在告訴她們,楚家的當家主母,非酈氏莫屬麽?


    “祖奶奶是要為那幾位妹妹挑選夫婿?”楚清笑道,將手中的庚帖還給酈氏。對於這件事,她可沒什麽興趣。


    張氏笑而不答,隻是看向酈氏。


    酈氏意會,便代為開口:“老祖宗的意思是,柔兒,璿兒都和你年齡相當,你這個姐姐就快大婚了,也讓她倆接接你的喜氣,找個好婆家,訂下好親事。蓮兒雖然才剛剛到適婚年齡,原本不用過急的將她嫁出去,可是楊氏的事,恐怕會對她有些影響。所以,老祖宗是想著,趁這件事還未擴散開來,先給你蓮妹妹尋一個好婆家。”


    那也就是說,楚家的幾個女兒,隻有年紀最小的楚心不再此列,其他的女兒,都要盡快選好婆家嘍?


    楚清眸光微微詫異,看向張氏,對她這種雷厲風行的態度,有些欣賞。


    張氏如此決定,其實楚清和酈氏心中都能猜出一個大概。


    畢竟,楊氏對逍遙王下藥,又向毀掉楚清的清白,為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代替楚清,坐上逍遙王妃的寶座。


    這樣的覬覦之心,若是不能及時處理,說不得,最後倒黴的就是楚家。


    何況,在張氏和楚明宏眼中,楚正陽才是長房嫡孫,也隻有他們這一係的子孫楚家血統最為名正言順。楚清能成為王妃,自然是對他們楚家形成的助力,又怎會自毀長城?


    隻不過,讓楚清意外的是,沒想到張氏,這一舉動,居然是要解決所有的後患。她相信,若不是楚心年紀太小,還未到議親的時候,恐怕這個為家族謀劃一生的老人,也會將她歸入在內。


    楚清隨意的看著那些庚帖,還有畫像,淡淡的道:“祖奶奶如此,會不會太過急了。幾個嬸嬸知道麽?”


    楚柔、楚璿和楚蓮,並不是長房的庶女,一切都由嫡母來打點。


    她們畢竟是其他幾房的女兒,其中也有嫡女,若是沒有向她們的嫡母打過招呼,恐怕也不妥。


    楚清好意提醒,可是張氏卻滿不在乎的道:“這個家裏,我還沒死,這些事,我都能做主。”


    如此,楚清也不再多說。


    她坐在一旁,垂眸喝茶,任由張氏拉著酈氏商量著。


    “老祖宗,您看這個怎樣?家中是書香門第,在河西也頗有孝賢之名。此子乃是秀才之身,也頗具才氣。將來若是有幸高中,也能光耀門楣,就算是不能高中,他家中也有一個書堂,一些田地,不至於衣食憂愁。”酈氏將手中的一份庚帖遞到張氏麵前,向她細細說著。


    張氏不斷點頭,看來對男方的條件也很是滿意。“這個不錯,配上柔兒正好。”


    酈氏微笑點頭,將庚帖放下,又拿起另一份。


    此時,她眼角餘光看到楚清坐在一旁,事不關己的垂眸喝茶,怪嗔的瞪了一眼,又不好多說什麽。隻能無奈的任由她去。


    “你看這人如何?”張氏將手中的庚帖遞給酈氏。


    酈氏放下手中已有的庚帖,接過,仔細看了一下,點頭道:“是不錯。家境富裕,謙遜有禮,又喜愛詩詞,想來應是一個性格溫潤之人,有些文人風雅。”


    “你也覺得不錯?那就給璿丫頭吧。”張氏幾乎一錘定音。


    酈氏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見張氏那般認定的模樣,又咽了回去,在現在歎息一聲。


    事實上,她並不覺得這個男子與楚璿相匹配。


    “太太,璿小姐性格冷傲,心氣頗高,此子雖然不錯,但也還屬於平庸之流,若是將璿小姐許給他,恐怕以璿小姐的脾氣會不樂意。”酈氏不好說,但服侍了張氏一輩子的蘇嬤嬤卻適時的開口。


    “哼。”張氏冷哼一聲,表情微冷:“她不樂意?女兒家的親事,都是父母長輩做主,哪裏有她說話的份?心氣高,高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楚家盤踞河西多年,都是生意人,難不成她這樣的出身還想嫁給什麽皇子,將軍,王爺的麽?”


    楚清垂下的睫毛微顫了一下,又化為平靜。


    張氏這番好似惱怒的話,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是在暗示自己,楚璿也在打著這王妃頭銜的主意?還是說,楚璿並不簡單。


    但無論為何,對於楚璿這個女人,她早就已經察覺到了野心。所以,不足為懼。


    “老祖宗,這二女婚事,雖說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也要兩人情投意合才夠圓滿,若是強擰在一起,恐怕最後也隻是多了一對怨偶。”酈氏輕聲相勸。


    張氏眸中閃過一道厲芒,想說些什麽,卻又礙於楚清在場,沒有說出口。隻是,那眼神依舊讓酈氏心驚。


    似乎,讓她突然想到自己與楚正陽的結合,就是為了情投意合,而背叛家族的例子。


    這樣一想,當下她的臉色就有些發白,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說。


    張氏歎了口氣,拂袖道:“今個就如此吧,我也倦了,明日再看。選出幾個合適的人選,再讓雲珂暗中走訪一下,若是沒有什麽問題,這事就這麽訂下了。等咱們家阿離進了王府之後,就給幾個丫頭辦喜事。”


    “老祖宗!我不嫁!”突然間,一道白色麗影不顧荷素的阻攔,衝進堂屋,對著張氏喊道。


    屋內的眾人一愣,定眼看去才發現是楚璿。


    看她臉上憤怒難當的表情,想來已經在外聽了一會了。


    “放肆!這裏是什麽地方,容不得你大呼小叫。”張氏一拍桌子,沉下臉看著楚璿。


    楚璿臉色又氣又恨,雙眸中蘊含著委屈的淚水,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拳頭,要強的揚起小臉,與張氏對視:“老祖宗,我的親事,由我自己做主。多謝老祖宗的關心,楚璿不敢勞煩老祖宗操勞。”


    “大膽!這就是你母親教你的禮貌?居然如此對老身說話。什麽叫你的親事你自己做主?還有沒有一點禮義廉恥?”張氏震怒。


    楚璿身子一怔,緊繃的雙肩突然一鬆,神色掙紮間,跪在地上,模樣淒楚可憐的道:“老祖宗,璿兒知道錯了。求您別把我嫁人,璿兒還想在家裏多侍奉雙親幾年,還想多在老祖宗身邊聆聽教誨。”


    楚璿無疑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可以這麽說,若是楚清沒有出現,憑著楚璿的外貌和才智,楚家一定會大力栽培,借以她來穩固家族的地位。


    但,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


    楚清的出現,讓原本出色的她,如螢火一般黯淡下去。


    就如同俗話所說的那樣,螢火之光豈可與皓月爭輝?楚璿在楚清麵前,就是那螢火,而楚清,則是那輪皓月。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氏做出的選擇,自然是無可厚非的。


    張氏的神色同樣複雜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楚璿,歎了口氣,搖頭道:“你且下去吧,這些日子,就留在屋中,為自己準備出嫁的物件。總之,你是楚家的女兒,待你出閣之日,不會虧了你就是。”


    “老祖宗!”聽著張氏還是要執意將自己嫁出去,楚璿抬起小臉,滿麵震驚的看著她。


    可惜,張氏卻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退下吧。”張氏又道了一句,這一次,聲音冷如寒冰,不帶一絲血脈溫情。


    楚清在一旁看得暗暗歎息,果然,家族越大,親情也就越淡薄。似乎,任何決定,都是為了家族的利益為基準。


    她相信,今日,若不是她在回到這裏時,已經有了一定的身份。那麽張氏對她的態度,恐怕還不如楚璿。


    若是她從小就在這楚家大院中長大,命運恐怕也和眼前的楚璿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始終不是這個時代的女人。她的思維和眼界都高於這個世間的任何人,所以她能夠未雨綢繆,為自己提前安排好退路。


    這家族中的爾虞我詐,爭權奪勢,還真不如她在商場中布局謀利來得痛快。突然間,楚清開始期待過幾日的北韓之行。


    若是能夠拿下洽絲麗家族的貿易權,在北韓之地進行大規模的經商,那麽對於九溟商號來說,無疑是一次質的飛躍。


    在楚清感慨之中,楚璿已經站了起來。她雙頰毫無血色,失魂落魄,眸光遊離間,落到酈氏身上,似笑非笑的道:“楚璿多謝大奶奶的操勞了,還希望大奶奶為楚璿選一戶好人家,若是有清姐姐良配的一半,就再好不過。”


    這話,讓楚清眯了眯眼,看向她。


    兩人的眸光在空中交匯,炸出激烈的火花,最後都無息的平靜下來。


    “楚璿告辭。”款款施禮後,楚璿轉身離去。


    望著她離去的步伐,楚清微微蹙眉。


    楚家七房,楚蓮的院中,還在傳來嚶嚶哭聲。楚正雄一動不動的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左手握拳,放在桌上,緊抿成線的唇,顯示著他此刻心情的煩悶。


    一個小丫鬟匆匆走來,在他麵前垂首:“老爺,小姐還是不肯吃飯。”


    楚正雄揮了揮手,讓小丫鬟離開。他望向楚蓮緊閉的房門,心思翻湧如潮。這一次,雖然是楊氏的錯,可是為了讓大房一邊息怒,家主卻逼著他忍痛休妻。這樣的恥辱,他又如何能真正咽下?


    楚正陽,我不會讓你就此好過下去!楚正雄雙眸含怒,握拳的左手狠狠的砸在石桌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老爺,三爺派人來請老爺有空閑,便過去一趟,說是有事相商。”突然,院外傳來家奴的聲音。


    楚正雄渾身的戾氣一鬆,沉聲道:“知道了。”


    雖是應下,可是楚正雄卻絲毫未動。他已經大致猜到自己這個親哥哥想要對自己說些什麽,可是他現在卻沒有心情聽下去。


    一天的時間,原本隻是暗潮湧動的楚家,似乎變得更加的微妙起來,似乎隻需要一個引子,就能將這個家族潛在的矛盾激化出來。


    楚璿回到自己房中,並未哭鬧,而是冷靜的將在佛堂中發生的事,告訴了自己的父母,接著便回了自己房間,留下臉色陰晴不定的楚正風,還有焦急的蔣氏。


    從佛堂出來,楚清陪著酈氏而行。母女兩人在花園中慢步行走,倒也有些舒適。


    望著母親已經微微凸起的小腹,楚清眼中有些好奇。她雖然明白懷孕生子的原理,可是,卻還是兩世中第一次與孕婦如此接近。


    一想到酈氏腹中正在孕育這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小生命,一種莫名的情緒,就從她心底慢慢延伸,十分的溫暖。


    “昨日,你父親向你爺爺辭行,卻被他拒絕了。”突然,酈氏的話,讓楚清收回了心神。


    酈氏眉宇間有些憂愁的道:“你爺爺也正麵向你父親提出,希望他重回楚家,接掌家族大權的事。”


    “父親恐怕覺得為難吧。”楚清淡淡的道。


    酈氏輕點頜首:“你父親的性子,正直不阿。這些年在外闖蕩,先不說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家業。就是沒有,他也不會如此接手楚家。”


    楚清點頭附和:“爹爹是覺得這些年,他離開楚家,並未對家族做出任何貢獻,所以無顏接受家主之位。”


    酈氏輕輕歎氣:“你父親正是如此想的。可是,你爺爺後麵又告訴你爹爹一些事情,讓他變得有些難以抉擇。”


    “什麽事?”楚清好奇的問道。


    酈氏搖了搖頭:“具體的,你爹爹並未說明。隻是說,好像與你五叔,還有三皇子有關。說你爺爺擔心你五叔貪功,最終會害了楚家。”


    楚清眸光一凜,她所了解的情報,遠比酈氏要多。雖然酈氏隻是說了隻言片語,但她還是立即分析出了關鍵。


    看來,楚明宏對楚家與三皇子私底下的合作關係,也很不滿,甚至很擔心。而且,這次的合作,完全是由楚正風一力促成的。


    當然,若是這次合作成功,那麽楚正風的功勞,在楚家無人可比。若是少了楚正陽這個名正言順的接班人,他成為下一任家主,是無可厚非之事。


    但,若是不成功,那麽楚家也許就會灰飛煙滅。


    這其中,似乎牽扯到三皇子的成敗。


    楚清垂眸低吟。


    當年,在安寧初見三皇子趙晟皋時,她就覺得奇怪,為什麽一個病得似乎隨時都會死去的人,會想要暗中籠絡商人為他賺錢。


    他賺錢的目的又是什麽?是為了治病?他貴為皇子,就算再不受寵,也不至於需要錢財去買藥治病,宮中自有良醫靈藥,任他索取。


    那麽,最後的答案似乎就隻剩下一條。


    趙晟皋需要大量的金錢,來暗中發展屬於自己的勢力。


    籠絡人心,需要錢,建立關係網,情報網,需要錢。特別是,要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部隊,更需要錢。


    那些武裝到牙齒的士兵,身上的每一片甲片,箭壺中的每一隻利箭,都是需要花錢的。


    打造自己的勢力,做什麽?


    奪嫡!


    此刻的楚清,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遠非一年前的自己可比。在接觸了一些皇宮貴族之後,又有趙晟顥不時的講解,她的政治覺悟,已經不似從前一般一片空白。


    幾乎瞬間,她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


    恐怕,也是楚明宏最擔心的事情。一介商賈,卷入皇家的奪嫡之戰,若是賭對了還好,若是賭輸了,恐怕就是滅頂之災。


    楚明宏自然不願意冒這個險,但是他不願意,楚正風卻願意。他的野心,讓楚明宏擔心他會把楚家帶進陰溝之中,所以才急急召回楚正陽,希望他能夠製衡楚正風的野心。


    再加上,楚清這個逍遙王妃的身份,若是真有一天楚家大禍臨頭,楚明宏也希望能保存楚家的一些血脈。


    所以,原本沒有任何份量的楚正陽一脈,就變成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棋子,一張楚家的護身符。


    想通一切,楚清勾唇冷笑,眸中冷芒微閃。


    弄了半天,還是有人想把自己當成棋子麽?


    恐怕,這一次,無論是楚明宏還是楚正風,他們的如意算盤都打錯了。


    隨行而來的斷刀,在到達楚家幾日之後,就暗中帶著一部分的浮屠衛,潛去了那處丹穴,時刻監視著其中的動靜,等待著楚清的命令。


    仰頭望天,楚清傲然而笑,突然間豪氣萬千的在心中自語:那就看看,這一次,到底是誰為棋子,誰為下棋人吧。


    “母親,我送你回去。”收斂心神,楚清盈盈一笑,扶著酈氏返回了院中。


    將酈氏送回去之後,楚清返回自己居住的院子。還未進去,就看到機靈調皮的楚心,站在院外,探頭探腦。


    “你這丫頭,怎在這裏?”


    楚清突然出聲,嚇了楚心一跳。


    轉身過來,看清楚來人後,楚心才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清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心兒等你好久了。”


    “找我有事?”楚清挑了挑眉。


    楚心左右張望一番,才小聲的道:“聽說老祖宗在為姐姐們選婆家,柔姐姐不好意思來問,我便替她來問問,老祖宗為她找了怎樣的婆家。”


    “此事你居然都知道了?”楚清詫異的看向楚心。她都是進了佛堂才知道的此事,這個小丫頭什麽時候消息變得如此靈通。


    楚心撇撇嘴:“還不是五嬸火急火燎的跑來家裏,對我母親一頓哭訴,我們才知道的。”


    原來如此。楚清恍然。


    “清姐姐,你快快跟我說說,我這未來姐夫是誰?”楚心親熱的挽著楚清的手臂,搖晃撒嬌。


    楚清無奈,她根本就沒怎麽在意這件事,如何知道楚柔的良人是誰。


    正準備向楚心解釋,卻突然看到酈氏房中的嬤嬤匆匆跑來,一臉驚慌,麵如死色,見到她,就急急喊道:“小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楚清心中突地‘咯噔’一聲,失聲道:“怎麽回事?”


    ------題外話------


    又有不開眼的人要害酈氏,這一次,酈氏肚子裏的孩子是否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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