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城外有瑤山,瑤山腳下有瑤池。說是池,其實這是一個天然的淡水湖泊,也是楚清初臨這個時空之地。


    “小姐,我們為什麽要來?”名柳不滿的嘟著嘴。她是跟在楚清身邊最久的丫鬟,也親眼經曆了楚清和文青竹之間的恩恩怨怨。


    當然,她並不知道,她真正的小姐,早在幾個月前,對著清澈見底的瑤池絕望的縱身一躍,便已經香消玉殞,讓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她,在飄飄蕩蕩中進入了這個失去宿主的軀體,從而取代了一切。


    名柳的疑惑,讓楚清微微一笑:“不來,又如何知道他想要作甚?”


    名柳撇撇嘴:“我總是覺得有鬼。”


    楚清微笑不語,繼續順著碎石鋪就的小路向前而去。名柳跟在她身後,嘴裏念念有詞,大致都是些咒罵文青竹的話。


    酒酒來的時間不長,對文青竹和楚清的糾葛並不清楚,見名柳如此反感,便扯了扯她衣袖,低聲問道:“那文大人到底如何得罪小姐了?”


    這下,名柳可算是找到傾訴的對象了。偷瞄了一下小姐,見她並未注意,便拉著酒酒,開始從文楚兩家婚姻說起……


    楚清並未在意身後兩個丫頭的交頭接耳,腳下的每一步,她都在猜想當初的楚清從這裏跑到湖邊,傷心欲絕的模樣。


    不由得,她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她和真正的楚清,又何嚐不是同病相憐的人?隻不過,楚清是自己了結了性命,而她,卻被自己以為所愛的人殺死。


    手指輕撚,楚清雖然淡定的走著,清幽的雙眸卻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兩世的債,同一張臉,若是不將個男人欠她們的討回來,楚清都覺得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這莫名的穿越。


    站在湖邊,奇石堆疊,湖麵上,依舊是層層迷霧,如夢如幻,仿若仙境。


    此時,名柳已經將故事說到結尾處,她看向楚清站著的地方,聲音哽咽的道:“當初,小姐就是從這裏落入水中。”


    這句話,落入楚清耳裏,讓她不自覺的看向湖麵,回想起當日她在冰冷的湖底醒來,那種窒息的感覺。


    若不是,那日水千流剛好在此,若不是她機緣巧合的拉住他的手,恐怕不會遊泳的她,早就沒有浮出水麵的可能。才剛剛重生,便要死去。


    水千流……


    這個名字,讓楚清垂下了眸光。


    “太過分了!怎會有如此低劣的男人!”聽完了整個故事,酒酒也是同仇敵愾的道。


    此刻,她才明白為何名柳一路上都表現出對這個文大人的反感,對主子決定赴約而不高興。


    “為了功名,居然未娶先休,忘恩負義。這樣的人怎配為官?”酒酒一想起,在文青竹還未高中之時,家境潦倒,整個文家都靠著楚家的救濟,而向楚清這樣的美人,也一心一意的等著這個男人來娶她,不在乎他的家境,不在乎他是否能高中。最後卻慘遭拋棄,心中就氣不打一處,恨不得將身上的毒藥都灌入那人口中,毒死算了。


    “當初那人上京趕考的盤纏,還是老爺給的,小姐還將自己的一些細軟偷偷給了他。”名柳抹了一把淚,吸著鼻子道。


    “啊啊啊!太可惡了!我要殺了他!”酒酒雙手叉著腰,氣得七竅生煙。


    這憤慨之言,讓楚清回過神來輕笑:“殺人可是犯法的,我們做生意的,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何況,對方可是朝廷命官。”


    “小姐,你就如此忍讓,放過那人麽?”酒酒氣急。


    楚清勾唇冷笑:“我們也講究欠債還錢,本利雙收。”


    酒酒和名柳眼睛一亮,同聲道:“小姐想到如何治那惡人啦?”


    這時,湖麵霧中,有船身破水而來,那雕琢精致的畫舫,由遠至近,逐漸變得清晰。隻是,在此刻災民遍地的時候,作為奉旨賑災的欽差,居然有閑心坐在這樣的畫舫上遊湖,實在是有些不恰當。


    楚清心中冷笑,這就開始得意忘形了麽?文青竹啊文青竹,不管你是文青竹還是鄺田廷,你可都不要讓我失望,要努力往上爬啊!否則,我如何帶你去領略從高處墜落的感覺呢?


    畫舫靠近,一身青色長衫,儒雅風流的文青竹手中搖著折扇,站在船頭,遙望著岸邊。


    “先看看他想幹什麽,再說。”楚清回複酒酒和名柳的話。


    兩人眼中有些失望,看向文青竹的眼中都是冷冽而仇恨。


    “若是不知這其中原委,單看這姓文的,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翩翩公子了。隻可惜……”酒酒無聲冷笑,眸中殺意連連。


    “隻可惜,畜生就是畜生,披著人皮,也改變不了畜生的本性。”名柳借口。


    這話一出,倒是惹來楚清和酒酒的側目相望,似乎不相信剛才這極為貼切的話,是出自這個小丫頭之口。


    名柳被兩人的目光注視,怯怯的道:“小姐……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楚清愉悅的笑道:“不,你說得很貼切。”


    之後,她又出聲警告:“先把你們臉上的不忿收起來,要想成為最後的贏家,偽裝自己的情緒可是第一步。”


    “是,小姐。”


    兩個丫頭相互對望一眼,垂下眼眸,努力收斂自己的情緒。


    這時,畫舫已經停在湖心,一葉小舟落下,船夫撐船而來,靠在岸邊。


    楚清三人站上小舟,船夫返程,帶著船上的人向畫舫靠近。離得近了,楚清才發現這艘畫舫的精致程度,比在遠觀時更甚。


    船身到船艙都雕刻著連貫的畫卷,上麵塗以彩漆,栩栩如生,美輪美奐。船艙上掛著的簾布,也都是上等的絲綢所製,價值不菲。


    這樣一艘畫舫,肯定不會是屬於文青竹的。他遠道而來,又是為了賑災,不可能帶著畫舫而來,隻能在安寧租借,但就是租借,這樣的畫舫恐怕也會花費不少。


    “酒酒,你可知道大楚官員的俸祿?”楚清問向身邊的酒酒。


    明白楚清的意思,酒酒低聲答道:“租借這樣的畫舫恐需他半年俸祿,但這人嶽家實力雄厚,陪嫁定也豐厚。”


    “嫁妝再豐厚,也是嶽家的。他這樣一個寒門女婿,恐怕還沒有能力動用。”名柳也補充道。


    這話,讓楚清再次詫異,什麽時候起名柳的洞察能力,有了如此驚人的變化?


    不過,從兩個丫鬟的口中,她也明白了,文青竹本身是負擔不起這艘畫舫昂貴的租借費用,出發他收受賄賂。


    “小姐。”名柳湊近楚清身邊,低聲道:“這個死窮酸邀約你前來,居然下了這麽大的本錢,肯定所圖不小。你可要小心,可別被他花言巧語騙了去。”


    楚清看向她,仔細打量。似乎想要看清楚這身皮囊裏,到底是不是名柳。後者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縮了縮脖子,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小姐,你看得奴婢害怕?”


    楚清莞爾,意味深長的道:“名柳,我終究小瞧了你。”


    名柳一驚,不知道自家主子此話何意,正欲詢問,卻見小舟靠到畫舫邊上,文青竹已經掛著笑顏走了過來,隻好將疑惑咽下,心中忐忑的垂下眸光。


    小姐說,要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此刻她無法對這人和顏悅色,就隻能不去看他了。


    “阿離,我扶你。”文青竹見楚清前來赴約,心中大喜,覺得自己心中的想法,未必不能實現。


    楚清抬眸看向他,同樣的笑容,同樣的紳士,同樣的體貼……可惜,那時的離歌已死,那時的楚清也已死。


    避開伸來的手,楚清在酒酒的攙扶下,登上畫舫。


    空空如也的手,讓文青竹臉上笑容一僵,有些尷尬的收回。許久,不曾有人如此無視過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芒,他再次浮現出深情款款的笑容,轉身看向楚清。


    “阿離,今日你能來,我實在是很高興。”


    楚清轉身麵對他,神情淡然:“文大人,阿離乃是我族中親人所喚,還請文大人以楚氏稱呼民女。”


    不卑不亢的回答,讓文青竹臉上的笑容一冷,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阿離……”他強迫這自己忍下心中的氣,輕聲喚道,希望能喚起楚清以前對他的舊情。隻可惜,他並不知道,此楚清非彼楚清。


    “文大人請自重。”楚清冷下聲調。


    見楚清固執起來,文青竹也不好強求,隻得退讓一步:“好好……楚姑娘。”


    楚清心中冷笑,環顧四周,畫舫之上,並未太多人,除了掌船的船夫之外,連個屬下護衛都沒有。


    “不知道文大人今日約楚清到此,到底有何貴幹?”


    文青竹儒雅的一笑,指著畫舫艙中早已備好的酒菜:“我們許久不見,坐下來詳談如何?”


    楚清看向畫舫之中,輕紗飄浮,酒菜飄香,轉眸看向文青竹,見他儒雅的笑容不變,隻是怎麽看,她都覺得透露著一絲虛假。


    楚清隨著文青竹進入畫舫之中,坐下之時,卻笑道:“我與文大人之間似乎並無什麽可談的。”


    名柳和酒酒對看一眼,一左一右的站在楚清身後。


    文青竹吩咐船家開船,在這瑤池中來回的遊蕩。自己坐在楚清對麵,歎息一聲,眼中滿是無奈的道:“楚姑娘,你可還在怨我?”


    楚清輕笑:“怨?我不知道文大人這是何意。”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早已經對這張臉無愛無恨,有的隻是這張臉欠下的債。


    可惜,文青竹卻不相信,隻當她還在為當初那一封休書,而怨恨自己。於是,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桂花糕,放進楚清麵前的小碟中,輕言細語柔聲的道:“來,我記得你最喜歡這桂花糕的味道。如今安寧城中商市未開,這是昨夜我差人連夜到別的城池買來的。”


    小碟裏金黃色的方塊糕點,散發著淡淡的桂花香氣,卻絲毫沒有引起楚清的食欲。事實上,她並不是太喜歡甜食,即便是宇文桑送來的榴蓮糕,也是因為她思念榴蓮的緣故,才吃了一些。


    “文大人可能不知,這些糕點,我如今已經食而無味。”楚清眸光移開,笑靨如花的道。


    文青竹眼中閃過陰沉,露出僵硬的笑容:“沒關係,楚姑娘如今喜歡吃什麽,我讓人再去準備便是。”


    名柳眼中浮現譏笑,酒酒也露出輕蔑的笑容。


    隻不過,此刻隻注意楚清表情的文青竹,並未注意到她身後的兩個丫鬟。


    楚清嘴角微揚,看不出她此刻是歡喜還是生氣,隻是意味不明的道:“文大人果然好威風。”


    文青竹眼中浮現一絲得意,根本沒有察覺到楚清話中的諷刺之意,反而道:“嗬嗬,那裏那裏,隻是區區小事罷了。”


    楚清心中冷笑,不再答話。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似乎找不到什麽話題。


    文青竹偷瞄楚清,見她低眉垂眸,如雪的肌膚,晶瑩剔透,眉如遠山,如雲如煙,唇紅賽梅,嬌豔欲滴,身若扶柳,聘婷妖嬈,讓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柔荑。


    “小姐喝茶。”酒酒適時的端起一杯茶,遞給楚清。


    楚清讚賞的一笑,接過茶杯,避開了文青竹伸過來的手。


    “果然是好茶。”楚清輕抿了一口,好似沒有看到文青竹的動作一般。


    訕訕的收回手,文青竹狠狠的瞪了壞他好事的酒酒。重新掛上笑容,他道:“你在安寧為難之際的所作所為,劉賀都已經告訴我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呈報給朝廷,為你請功。”


    “多謝文大人了。”楚清輕點頜首。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文青竹喃喃的道。


    這一次,再見楚清,他覺得當初那閨中端莊、賢惠的少女已經不一樣了。不僅更美,而且整個人也更有魅力,她靜靜的坐在那,卻能夠輕而易舉的吸引人所有的注意力,讓人不舍移開。


    “阿離……”


    “文大人。”楚清輕抬眸光,看向文青竹。


    無奈一笑,文青竹隻得道:“我叫你楚姑娘,實在不慣,還是阿離順口一些。”


    楚清的手指輕拭著茶杯的杯沿,笑容依舊:“很多事都是從不習慣,到習慣的。文大人,你說是麽?”


    “不,阿離。沒有你,我無法習慣。”突然,文青竹深情的看著她,不顧丫鬟在場,說出了這次邀約的目的。


    楚清皺了皺眉,笑道:“文大人可是喝醉了?”


    “我沒有。今日我滴酒未沾,又怎會醉?”文青竹反駁,話剛說完,卻又癡癡的看著楚清柔聲道:“就算是醉,那也是因為阿離,酒不自人人自醉。”


    楚清收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淡淡的道:“文大人有什麽話,還是盡快說罷。楚清畢竟是待嫁閨中,在外逗留太久,對名聲不好。”


    “阿離,之前我也是無可奈何,今日約你出來,便是與你相商你我將來的。”文青竹雙眼幾乎柔得滴出水來。


    楚清嘴角一抽,不明所以的反問:“你我將來?文大人莫不是忘記了,在文楚兩家婚約解除之後,我和你之間就再無關係。”


    最後四個字,她咬得十分重。


    文青竹麵露痛苦之色,難過的道:“阿離還在責怪我麽?當日,我高中狀元,本想立即回鄉迎娶你過門。卻怎奈被恩師看重,將愛女許配於我。若我拒絕,那我這寒窗苦讀十數年,便毀於一朝,無奈,我隻得忍痛寫下休書。可是我原本想著,待過一兩年,我仕途穩定,便再迎你進門,你我共敘前緣的。阿離,你要相信我,我從未將你忘懷,甚至時時刻刻都在牽掛著你。這一次,得聖上聖眷,令我來賑災,在遇見你,我才發現,如今的我一時一刻也不願與你分開。隻要你點頭,我立即就向嶽父大人提親。”


    楚清之所以沒有打斷他的話,就是想聽聽他到底打著什麽主意。等到這最後一言說罷,她才明白,這個男人還沒死心。居然還想打著人財兩收的注意。


    那次的悶棍,打得還不夠麽?


    就連酒酒和名柳,都露出一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表情,不屑的看著自顧表演的文青竹。


    楚清沒有言語,讓文青竹更加的得寸進尺。他站起來,走向楚清,口中欣喜的道:“阿離,我就知道,你心中還是有我的。你可以惱我,怪我,卻不可以離開我。你我之間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感情,你怎麽舍得拋卻?”


    “文大人止步。”楚清緩緩抬眸,清幽的眸底一片冰冷,看向文青竹,讓他腳下雙足如灌了鉛一般,難以動彈。


    楚清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來,對著文青竹嫣然一笑:“今日,文大人記起了你與楚清之間有著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之情,何以寫下休書時,卻如此幹脆果斷?恐怕,那時文大人滿心思都是娶得官家女的欣喜若狂吧,又怎會想起在這南端城池中一個小小的商人之女?”


    “阿離,不是……”


    “文大人莫急,聽我把話說完。”楚清笑容不便,語氣輕緩:“文大人要飛黃騰達,楚清也絕不會去做那惹人嫌的攔路之人。終歸你我還未拜堂,這婚約取消也就取消了。但是,有些賬目,卻不能因為婚約取消而被遺忘。”


    “什麽賬目!?”文青竹一聽,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楚清笑得動人,慢悠悠的道:“你我婚約還在之時,我楚家接濟你文家,到算得上是親戚間的來往,你情我願。如今婚約已經取消,我楚家與文家再無關係,那麽還請文大人盡快將這些年,楚家接濟文家的銀兩按照市利退還楚家。名柳,你幫我算算文大人一共欠楚家多少銀兩?”


    “是,小姐。”名柳微微屈膝,站直後奚落的道:“文大人讀書時束修,每年五十兩,逢年過節從楚家得到的銀兩物質,折算下來也有一百兩。遇到同窗間的走動,酒錢,還有去茶坊,書廊等等,還有文房四寶這些雜物加起來每年也有百餘兩。每次趕考,文大人也會從楚家得到百兩紋銀,還有文家老爺病重,也是楚家請的大夫,前前後後送去的藥品、補品這些加起來,也有好幾百兩了,還有文家祖墳的修葺等等。小姐,奴婢隻是粗略算算,文大人欠咱們楚家的銀兩,就有三千餘兩白銀。”


    文青竹的眼角隨著名柳的話,不斷的抽搐,惡狠狠的盯著她,那陰冷的目光也不斷掃在楚清身上。


    楚清微微一笑,絲毫不介意文青竹那怨毒的目光:“那就算三千兩吧,畢竟相識一場,略了零頭算是送個人情。這三千兩銀子,按照如今市場上借貸的三分利,這些年下來,剛好也就是五千兩了。文大人俸祿每年折算下來的銀兩大概在三百兩左右,當然文大人年紀輕輕,有文采風流,步步高升是一定的,這樣看來,未來文大人大概六七年的俸祿剛好夠還楚家的債。文大人,你看楚清可有算錯?”


    “你!”文青竹被這一串數字,還有巨大的債務驚得說不出話來,直直的看著楚清,一臉的難以置信。


    “阿離,我們不開玩笑可好?”幾息後,文青竹深深吸了口氣,堆出笑容,看向楚清。


    楚清抬眸,無辜的看向他,緩緩搖頭:“楚清並無玩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和大人將這筆債務算清。你放心,我不會逼著你現在還債,隻需要你在這張欠條上簽字畫押即可。”說著,她從袖袍裏掏出一份寫好的清單,遞給酒酒,笑意盈盈的道:“酒酒,伺候文大人筆墨。”


    酒酒忍住笑,接過欠條。“是,小姐。”


    “楚清!你不要欺人太甚!”文青竹惱羞成怒的指著楚清。


    楚清冷冷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就算是到聖上麵前去說理,文大人也說不過去吧?”


    “你以為,就你一介商人之女,也能麵聖?”文青竹譏笑:“我勸你還是不要耍小性子,乖乖聽我安排,否則就連你的功績,我也能輕易給你抹去。”


    “文大人是在威脅我?”楚清挑唇而笑。眼中絲毫沒有懼意。


    文青竹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咬著牙道:“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


    “樂意奉陪。”楚清笑而點頭。


    文青竹如餓狼般盯著楚清,身上的儒雅之氣全然不見。突然,他笑了起來:“楚清啊楚清,我早就料到今日之事不會順利,所以準備了後招。”


    這話一出,名柳和酒酒眼中同時出現戒備之色,而楚清眸中卻一片平靜。


    文青竹得意的看著放在桌前的香爐,陰笑道:“這是從西梁進貢的合合散,對男女之事有助興之用,隻要在其中加上一味藥,打量吸入之後,就會變成強烈無比的媚藥,而且隻對女子有效。隻要今日你在船上成了我的人,那些所謂的賬單就無用了吧?”


    “無恥!”名柳握拳罵道。


    而酒酒卻在他這番話後,就露出了譏笑:“我還以為布下了什麽天羅地網呢,早在一進來時,姑奶奶就察覺到了這合合散的味道,剛才給我家小姐遞茶之時,已經將解藥給她服下,恐怕你這如意算盤是無法打響了。”


    “什麽!”文青竹雙眸一縮,不敢置信的看著三女。


    果然,三人安然而立,並不見絲毫異樣。


    楚清冷笑,不願再跟這種人糾纏,對酒酒吩咐:“伺候文大人筆墨,若這畫舫上沒有筆墨,就隻能委屈大人流點血了。”


    “是,小姐!”酒酒冷笑著,向文青竹走去。


    “你!你們要做什麽?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文青竹臉色大變,突然後悔為了防止事情流入妻子耳中,而沒有帶護衛上船。


    “朝廷命官欠債可以不還麽?”酒酒嗤笑,抓住文青竹的手腕,讓他無力掙脫,扭頭對他一笑:“小姐,這畫舫上無筆無墨,看來隻能委屈文大人了。”


    楚清知她是趁機報複,也不拆穿,輕點頜首。


    帶著酒酒走向畫舫之外,那船家還在劃著船,並未被艙中發生的一切影響。


    “楚清!楚清,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啊!”


    身後傳來文青竹掙紮的聲音,還有最後一聲劃破手指的慘叫。


    聽到這威脅,名柳擔憂的對楚清道:“小姐,你不怕那人報複麽?”


    楚清嫣然一笑,眺望遠方的景色:“怕,就可以不討債了麽?”


    說完,她欣賞的道:“這瑤池風光確實不錯,隻可惜遊湖之人實在是吊人胃口。”


    待她收回眼眸,卻見名柳踮腳張望,便好笑的道:“你這是作甚?”


    名柳撇撇嘴道:“我們剛剛戲耍了這個家夥,他可不會那麽好心還將我們送回岸邊。奴婢是在看看這湖麵上可否還有其他船隻。”


    楚清失笑搖頭,提點她道:“你忘了,這可不是文青竹的船,不過是租來的罷了。”


    名柳眼眸一亮:“對啊!有錢才是老大。我這就去跟船老大說,將船包下來,然後將那個不要臉的畜生扔進瑤池裏。”


    “那可就可惜了這一池湖水了。”楚清惋惜的道。


    名柳想了想,深以為然的點頭:“也是。可不能讓這等人髒了咱們安寧的瑤池。”


    這時,酒酒已經完成任務,走了出來,手中拿著的欠條上的落款處,有著一個血紅的指印。“小姐,辦好了。”


    楚清看了一眼未幹的欠條,囑咐:“這東西可要好好收好,過些年,咱們可是要去討債的。”


    “奴婢知曉了。”酒酒嬌笑著,將欠條收好。


    “楚清!”艙內,文青竹雙手撐著桌子,眼睛充血,惡狠狠的盯著站在外麵談笑風生的三女。


    “船家!”他突然高喊。


    正在劃船的船老大,趕緊跑過來:“客官,有何事?”


    文青竹咬牙切齒的指著看向他的三女:“將這三個女人拋下,本官不想在船上見到她們。”


    “這……”船老大麵露遲疑:“這可是在湖心,離岸邊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這三位姑娘如何返回岸邊?”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問題。拿了我的銀子,就要按照我說的做。”文青竹恨聲道。


    名柳心中一怒,也喊道:“船家。”


    此刻,楚清卻突然抬手打斷名柳的話,笑道:“船家不必為難,有人來接我們了。”


    這時,其餘的人,才看到從白霧之中,又有一艘更為精致的畫舫緩緩向這邊駛來。


    “是公子的船!”酒酒一眼就認了出來,激動的道:“小姐,我先送你過去。”


    隻是,她話才剛落,便見從那畫舫的艙中飛出一束白綢,隻向楚清襲來。她,不避不躲,任憑那白綢纏住自己的腰,之後船上有人用力,盡將她整個人帶入空中,如仙人一般踏空而行,落入對麵三丈遠的畫舫之上。


    這一幕,驚呆了文青竹和船夫,而酒酒則是一笑,拉起名柳騰空而起也朝著那艘突然出現的畫舫而去。


    “楚清……楚清……希望你別為今日之事後悔……不管你認識了什麽人,你都會為今日對我的羞辱付出代價。”文青竹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道。


    遠處,接到三人的畫舫已經漸行漸遠,文青竹和他那艘租來的畫舫被拋在了身後。


    楚清雙腳一落在地,便看到了畫舫之上黑甲侍衛的嚴正以待,她認識這是水千流的飛雲騎。


    嘴角微微一彎,楚清麵向看不清的船艙問道:“你如何知道我在此?還如此恰巧的來接我,知道我會被趕下船麽?”


    船艙裏傳來清泉過石般溫潤的輕笑,水千流的聲音飄出:“那你又如何知道這畫舫上的人是我?”


    楚清嗤笑:“如今安寧此等模樣,還有人閑情逸致出來遊湖的,除了文青竹之外,恐怕就隻有逍遙一世,不拘世俗的逍遙王了吧。”


    “哈哈哈哈哈——”水千流大笑,撩開紗帳走出來,依舊是一身不修邊幅的寬袖白袍,長發也不捆不束,肆意披在腦後。


    “清兒辦完了事,可有興致陪我遊湖?”水千流眸光閃爍的看著楚清。


    楚清環顧四周景色,微微頜首:“我正有此意。”


    ------題外話------


    哈哈哈哈哈~(蹲在地上畫圈圈)不知道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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