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照業一不愛財二不好色,如何才能拉攏他呢?


    “殿下不妨先試探他一番,看他是否有歸順之心。”瑤光道。自然,也讓她看看,朱照業的野心和布局到底有多大。


    “好,待孤這禁足解下之後便去尋他問問。”


    瑤光扶額,有些人真的是天生不會算計。


    “殿下不如過幾日就寫封信給宣王,就說禁足之日難捱,請他來東宮一同飲茶對弈。”瑤光提議道。


    “這……不太好吧。”太子有些猶豫,“孤現在也算是戴罪之身,多少眼睛注視著東宮,他一來,難免會讓人誤會孤與他的關係。”


    瑤光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誤會有什麽不好嗎?”


    現在的時機恰到好處,僅僅是一封信便可試探出朱照業到底有不有靠攏的意思,就算是假意靠攏。


    “若他拒絕呢?”


    “拒絕也在常理之中,殿下不如先試試看。”


    以太子的本意並不想這麽快逼迫宣王站位,更擔心這般不留餘地做飯會將他推至睿王一邊。可麵對瑤光的請求,他又不得不擺出重視的樣子,以免打擊她的信心。


    “好,依你。”


    瑤光笑著起身,為他鋪紙研墨。


    次日,朱照業收到了這封由太子親書的邀請函。上麵寫到東宮的荷花開得不錯,新換的廚子的手藝也不錯,不知是否有幸可以請宣王過府一敘。


    賞花喝茶,那一貫是女眷們喜歡邀請客人的名頭,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不善此道,兩大老爺們賞什麽荷花呢?


    “先生怎麽看?”朱照業將信遞了出去。


    孫仲懷上下瀏覽了一遍,道:“看來睿王這一招並沒有將太子打垮,反而是把他的鬥誌點燃了。依某看,這是在拉攏王爺呢。”


    “太子可不會這些花裏胡哨的章法。”朱照業嘴角往下一拉,顯然有些不太愉悅。


    孫仲懷道:“不管是何人的主意,太子這樹枝總算是遞過來了,不正中咱們的下懷嗎?”


    在他們的戰術布置上擺著兩條路,要麽幫睿王扳倒太子,要麽幫太子扳倒睿王,二者其一。隻有徹底點燃這把奪位的火,他們這些人才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朱照業不知是否是上次與她談話起了作用的緣故,她這一招雖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合乎他的心意。


    隻是……


    “看來六娘子是真心在為太子殿下謀劃的。”孫仲懷一聲長歎。以她與宣王的間隙,她能走這一步棋,想必是為了太子放下了自身的怨恨。


    “啪!”


    孫仲懷驚訝地看過去,本來握在朱照業手中的毛筆竟然毫無預兆地斷裂成兩截。


    “這……”


    “閉嘴。”


    ……


    宣王應邀到了東宮,在北麵的涼亭裏與太子相談甚歡。


    瑤光無從得知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從太子之後的神色來看,朱照業應該是給了他某種肯定的訊號讓他能夠稍稍安心,不至於在與睿王的這場爭鬥中腹背受敵。


    而宣王向太子遞出的投名狀便是向陛下婉拒了他和江嬙的婚事。


    “陛下沒有生氣嗎?”瑤光向太子尋求解答。


    太子搖頭,回憶起當時陛下的臉色,雖談不上溫和但也絕沒有動怒。


    “那陛下是答應了?”


    太子點頭,存著疑惑:“孤也沒有想到,陛下會這般爽快。”


    瑤光陷入了深思,難道她猜錯了?宣王與江相的聯盟並非陛下願意看到的,所以會順水推舟成全了宣王?


    “不管如何,結局是好的,孤便放心了許多。”太子笑著說道。


    瑤光抿唇,本想逼朱照業割下一塊肉,沒成想卻是替他甩掉了一個包袱。他難道不想借助江家的力量嗎?野心勃勃的人居然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說來實在是讓人不敢置信。


    壽康宮,太後可沒有這般好臉色對陛下。


    “哀家好不容易看好了一個德才兼備的女子,陛下一句話就給否了,白費了哀家的一番心思。”太後麵色冷淡的說道。


    劉光坐在她身邊,端著一盞茶,麵色出奇的平和。


    “母後,這做媒是要兩廂情願才能成一對佳偶的,既然宣王不喜歡,您又何必強求?”


    “他不喜歡陛下就將就他?陛下可有考慮江家的麵子?”太後越發不悅了。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母後在一力促成的,江家也沒有出麵,算不得損了他們的麵子。”劉光放下茶杯,看著太後道,“朕知道陛下喜歡江女,想給她找一個好歸宿。宣王不識貨便罷了,宗室還有其他的子弟,哪能個個都不識貨?”


    太後冷笑了一聲,瞥了陛下一眼:“聽陛下的意思,是有人選了?”


    “豫王如何?”劉光輕笑,打量著太後臉上的神色,“豫王是朕的兒子,是母後的親孫子,將江氏許給豫王不是比許給宣王更近嗎?這樣江氏日後也可時時進宮承歡母後膝下,成了母後的嫡親的孫媳婦了。”


    太後微怔,竟然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孫子,可見豫王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可豫王的母親出身卑賤……”


    “他也是朕的孩子,跟朕姓。”劉光阻止了太後的話,“豫王老實本分,自小便恭順有禮,又早已封了親王,配江氏該是綽綽有餘了。”


    太後還想說什麽,卻聽劉光道:“不過是一個臣子的女兒,不必母後費如此大的心思為她挑選夫婿。這挑來選去的,知道的是說母後愛護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江氏眼高於頂呢。”


    劉光的話不輕不重地壓在太後的心頭,讓她本來組織好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


    “陛下賜婚,於江家自然是無尚榮耀的。”太後的話有些幹癟無力。


    “那便好,待朕問過江相的意思後再下旨吧,畢竟他勞苦功高,朕應該尊重他的意見。”


    太後抿唇,心想:秦相國不更是有功於社稷,怎麽就沒見你在給他女兒賜婚的時候問問?說白了,帝王的心思千變萬化,一般人難以揣摩透徹。


    之後劉光也真的召見了江相,詢問他的意思。能做陛下的親家江賢清還有何話可說,自然一疊聲的應了下來。


    劉光甚為滿意,擺平了這些兒女之事,北軍回防的折子也放了他的案頭。


    秦江要回來了。


    “大伯要回來了?”瑤光欣喜地起身,麵帶緋色的看著小石榴,“可是真的?那三位哥哥也會一同歸京了?”


    “家裏傳來了信兒,說大爺不肖三日便能抵達京都,秦相公請娘子倒時候回家一敘。”小石榴顯然也興奮至極,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幾乎要原地蹦躂三尺高了。


    秦江一貫疼愛六娘子,若他知道六娘子所受的這些委屈一定會為六娘子討回公道的。


    瑤光太過高興,以至於眼角泛紅。


    “娘子,秦家上下一心,定然能為娘子討回個說法的。”即便入了這宮門已近半年,小石榴仍舊耿耿於懷當日娘子被逼下嫁的委屈。


    “不。”瑤光搖頭,“大伯和幾位哥哥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能拖累他們。”


    “怎麽能算作是拖累呢!”小石榴急了。


    “生米煮成了熟飯,難不成現在還要讓大伯攜軍功到陛下麵前請他收回成命嗎?”瑤光扯出手絹,輕輕揩拭眼角。她雖然在流淚,可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堅定,“秦家人受的委屈我會向他們討還,不必將其他人牽扯進來了。”


    小石榴咬唇,沉默不語。她很相信六娘子很聰明,但卻沒有到相信她能與男人們一搏的程度。這條路太長了,如今才剛剛啟了個程便如此辛苦,日後還不知道要怎麽度過呢。


    “莫怕。”瑤光握住了小石榴的手,“最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日後無論發生什麽咱們都能挺過去的。”


    小石榴鼻子一酸,想到自己還要娘子來勸慰,深感愧疚,低頭含淚:“嗯……奴婢知道了。”


    三日後,北軍抵達京都,廝殺半年的軍隊似乎跟這座繁華安定的城市格格不入,他們駐紮在城外,除了將領進宮領受封賞以外,這座軍紀嚴明的軍營與在北疆時的日子並沒有其他不同。哦,吃的豐富了許多,起碼不會再餓肚子了。


    “父親,您怎麽能如此……”秦江一身戎裝,站在秦禎的書房中央,暴跳如雷。


    “自私嗎?”秦禎掀了掀眼皮,淡定得很。


    “瑤光可是咱們秦家唯一的女娃,您怎麽能忍心讓她去做別人的妾呢……”說到一半,軍功累累的漢子突然紅了眼眶,“咱們在前麵廝殺,不是為了讓家裏人在後麵受委屈的。”


    秦禎揣著手看著長子哭,心裏倒是一派平靜。


    “你我都低估了她,她現在過得很好。”


    “仰人鼻息,算什麽好!”秦江拍桌,“我寧願不要這個爵位也要把瑤光給討回來,我們秦家的姑娘絕不會受這樣的折辱!”


    說著,他便要推門出去。


    “逆子,站住。“秦禎嗬斥一聲。


    秦江背對著他抹淚:“父親……瑤光從小沒受過委屈,您不能因為如此便讓她將這輩子的委屈在這一著全受了吧。”


    “那你想怎麽辦?為了讓她脫離東宮,那秦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去搏嗎?”秦禎的聲音帶上了嚴厲,“你以為打了仗便是英雄了?不計後果貿然行事,你隻能是蠢材!”


    秦禎不會因為他剛剛受封了爵位,給秦家帶來了榮耀便對他有所放縱。該訓斥的時候他絕不手軟,就像逼迫秦瑤光認清現實一樣,他也要按著這頭倔驢認清現在的局勢。


    “難道就這麽算了?”秦江轉頭,眼睛通紅,像是一頭要殺人的驢。


    秦禎放開雙手背在身後,脊背微挺,下巴微抬:“算了?誰要要算了。”


    秦家家訓——有仇不報非君子。等他們出招的時候,希望之前挑釁的人能夠承受得住。


    秦江瞪圓了驢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濕潤,上前一步扯出椅子坐下。


    秦禎見他冷靜下來,微微頷首,他坐回書案的後麵,將計劃全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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