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極遠處傳來掠奪者們的吵嚷, 也不知在大聲談笑些什麽話題。


    很快古堡裏的時鍾敲響,渾厚而悠長的鍾聲回蕩過每一寸走廊, 闖進每一個積灰的房間。


    十點鍾到了,是宵禁的時間了。


    吵嚷聲很快收斂,透過樹木的枝梢, 夏一南看到他們急匆匆地行在夜色中,從廣場回到了古堡內, 好似有所顧慮。


    尼坤和娜塔莎的房間朝向廣場, 無法抵達古堡背後已經被融開的下水道入口。夏一南在掠奪者的聲音徹底消失後, 打開窗戶,翻身跳了下去。


    樓層並不高, 他穩穩落地,穿行在茂盛的草木間。這裏曾經是一條觀賞的小道,這麽多年過去, 早被植被覆蓋。


    在撥開又一大片葉子後,他找到了被開啟的下水道。底下一片漆黑, 聽不見什麽聲響,他並沒有猶豫太多,直接跳下。


    水花濺開, 汙漬染上昂貴西裝和他的麵頰。夏一南就手一擦,把領帶幾下扯開, 外套脫下, 毫不留情地丟進汙水中。


    隨後他鬆開兩顆緊扣著脖頸的襯衣紐扣, 挽起尚還潔白的袖口,彎腰扯起褲腳——在筆直的西裝褲底下,白色繃帶緊緊包裹著一小片斷刃。


    他將繃帶解開纏在右手掌上,隨後手持斷刀,走向深處。


    微寒的空氣中他腰背挺得筆直,要是不看周圍環境,他大概還像在盛宴上,邁步優雅而迅捷,前方滿是歡迎他的人群。


    他一直是那種,極為適合演講致辭與華麗的宴會,或是在一片歡呼中上台贏取榮耀的人。隻要他想,笑起來時可以眉眼彎彎,持著酒杯不會比希爾德這種紳士少半分禮儀。加上學識深厚,所有人都該想,在他身後有一個極富教養的家庭。


    然而事實全然不同。他的步伐比常人有力,殺氣與侵略性深埋在這樣的軀殼裏。


    無盡的黑暗吞噬了背影,沒人歡迎他的到來。他不是什麽貴客,他是膽敢單刀赴宴的戰士。


    行至深處,他聽見了某種沙沙聲,好似什麽東西在摩擦。極遠處的拐角後,火光爆開,風浪卷著灼熱撲麵而來,濺起細小的波浪,揚起他的衣衫。


    腳步瞬間加快,他跨過拐角,在忽而出現在麵前的蝠群裏,準確把刀刃捅入離他最近的一隻大型蝙蝠頭顱中。黑刃遊弋在他周身,如毒蛇高昂著腦袋,伺機而動,下瞬間它們以肉眼不可見速度撲咬,貫穿所有膽敢靠近的蝙蝠身軀。


    幾條黑刃覆蓋上了斷刃,層層纏繞凝聚,在它的基礎上組成了全新的長刀。


    這種刀刃雖然沒有完全黑刃凝成的純粹和強大,但能減少體力的消耗,在這種情況下確保了逃脫的可能性。


    大部分的蝙蝠並不強大,隻如風暴般壞繞翻飛在黎朔周身。夏一南輕而易舉,就如利刃般切入進這黑色風暴的中心。


    黎朔引燃的火炎由於範圍廣,殺傷力大幅度降低,偶爾波及到他的時候,黑刃就自動在身前交織,組成類似盾牌的存在,遮攔了那熾熱。在溫度消失的刹那,它們又扭曲變形成利器,環繞在周身配合刀刃進行致命的攻擊。


    視野內一片混亂,擊潰一層層振翅的蝙蝠,其他又當麵撲上來。他就這樣,一步一步來到黎朔身邊。


    男人身上已全是鮮血,不知是他的還是蝠群的,隻有一雙充滿戰意的眼亮得嚇人。夏一南一直感覺他好似一頭凶狠的狼,盡管平時在他身邊皮實而歡快,毫無威脅的模樣,胸腔裏到底還是燃燒著熾熱的血。


    黎朔見到他的到來,倒是愣了愣。兩人都沒說什麽,背靠著背,這種情況下確實也無需多言。嚴格意義上,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共同戰鬥的默契好似生在了骨子裏。


    蝙蝠帶著一張張人臉飛舞在空中,被火光猛地照亮時,巨大的影子投在下水道頂端,猙獰而可怖。它們很快在兩人的聯手下徹底死去,殘破的翅膀鋪滿在水中,伴隨著水紋沉浮。


    夏一南剛想開口說話,黎朔已經拉住他:“有什麽事待會說,它們是殺不完的,先出下水道。”


    確實,回頭望去,下水道的每一寸都鋪滿了蝙蝠屍體。黎朔大概是從極遠處的地方,一路戰鬥過來,每走一段都有新的蝙蝠群來襲。


    舞會結束花了很長時間,加上趕來的時間,夏一南不知道黎朔獨自一人支撐了多久。


    黎朔拉著他的手腕埋頭往前走,按理說早該鬆開了,但他仍然牢牢攥著。也許是因為失血與體力消耗,那手比起往常有些冰涼。


    腳步拖著嘩嘩水聲,回響在黑暗的通道中。這種環境往往能激起最深的恐懼,在麵對殺不盡的人麵蝠群,不知道有沒有人為他而來時,簡直像處在孤寂的島嶼,周圍是隨時能吞沒自己的海嘯,孤立無援。


    或許是這種熟悉的情緒,某種意義上,觸動了夏一南的內心。


    盡管知道黎朔絕不是軟弱之人,也許不需要這種堪稱莫名的共情,但鬼迷心竅般,他並沒有掙開黎朔的手,幾乎是放任般的順著他的力道向前走。


    很快翅膀扇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極短的時間內越聚越多,再次形成了如風暴般的存在。


    夏一南感受到黎朔的步子頓了下,手上微不可查地用了點力,似乎是想挽留,但下秒很果決地鬆開了。


    這整個過程沒超過半分鍾,戰鬥就又開始了,剛才微妙的氣氛蕩然無存。兩人且戰且退,朝著出口慢慢移動。


    隻是越到後頭,蝙蝠群似乎就越狂躁,進攻性大大加強。在又一隻巨型蝙蝠出現時,夏一南看清它的麵容,不由猶疑:“這、這是……”


    “應該是安德烈。”黎朔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嘶啞,“雖說不知道怎麽回事……但他應該已經犧牲了。”


    炎浪卷起水花,黑刃穿梭在它們之間。隻是越發狂暴的蝠群幾乎永無止境,黎朔戰鬥已久,沒有外骨骼輔助,體力無法長時間支撐這麽高強度的戰鬥。


    很快,蝠群內越來越頻繁地出現異變者,它們大部分有著厚實的皮毛,翅膀邊緣生有尖刺,利爪閃著寒芒,即使是烈火灼燒也無法被擊潰,不管不顧隻想撕咬敵人。渴血是它們骨子裏唯一存在的東西。


    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整個下水道都被擠滿,充斥著翅膀扇動的聲音,真真正正成了翻滾著來襲的黑色風暴。


    極長時間戰鬥下,兩人落入弱勢。夏一南被咬了好幾口。被咬後的傷口開口很大,血淋淋瀝瀝從其中流下,之前和獵犬戰鬥的傷口大概是裂開了,溫熱自肩部染紅了襯衣。


    這是一場苦戰,下水道的出口遙遠得不可思議。在血腥味帶來的極度興奮、與體力快速消耗下,夏一南的視野變得模糊。


    他仍能清晰知曉每一隻人麵蝙蝠的位置,提防它們的每一次進攻,可奇怪的是,他開始看不清它們的形象。


    在黑刃又一次貫穿一隻蝙蝠時,他隻看見那隻蝙蝠長著奇異的眼睛。


    那其中是交錯變化的光影與線條。


    下秒那眼睛恢複了正常,在死亡下逐漸變得無神。夏一南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精神狀態不對勁。


    黎朔還在苦戰,他的意識很清醒,但有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讓他說不出一句話語。病態的興奮竄動著,黑刃張牙舞爪,忽而間又分裂出數道,仿佛有自我意識般追逐著一隻隻人麵蝙蝠。


    被貫穿後它們軟綿綿地往下落,在下落過程中,忽而身上的血管暴起,呈青黑色。


    隨後新的活力注入其中,盡管動作極度不和諧,歪歪扭扭的,但它們重新振翅。


    它們在黑刃的攻擊下,被感染了。


    黎朔終於注意到了這異常,扭頭喊道:“喂你……”


    黑刃已經懸在了他的眼前,猶如毒蛇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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