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黎朔的速度,不到半分鍾的時間裏,購物中心已經被其他的建築所遮攔,遠離了視野,隻能聽到狙擊.槍不停射擊的聲響,與交錯的坍塌。


    在他們被襲擊的那刻,黎朔就已經向調配中心請求了支援。按照速度,他們會在路途中相遇。


    他的腳步漸快,街道的線條被拉長,在眼前飛逝而過。


    忽而一道勁風自左方襲來,黎朔左腳一踏,在地上踩出了坑洞,避開了這襲擊。側身在空中的那秒,火焰從他指尖躍出,撲向攻擊者。


    那人身著一身黑衣,骨瘦如柴,速度極快,火焰隻能堪堪掠過他的衣角——他甚至沒有裝備著外骨骼,隻在異能未消退的時間內活動。


    沒了外骨骼的多餘重量,他的速度勝過黎朔見過的一切敏捷類異能者。電光火石間,黎朔辨認出,他是原本守護在機槍旁的掠奪者。


    他竟然不顧自己的同伴,獨自追了上來。


    下一刹那,他已經閃身出現在了黎朔身邊,夾雜著烈風,伸手迅捷地往咽喉探去!


    黎朔還未調整好身形,往後倒,避開這一刺。然而對方收手很快,轉而扭腰,左手抓向被扛在肩上的夏一南。


    他的手瘦骨嶙峋,骨頭修長到不正常的地步,讓人第一眼想起鷹類的利爪。


    這一抓終究沒落到實處,黎朔重心放到左側,用腰勁向右.傾斜拉開距離,同時左手握住腰部的短刀,右腳落地腳步一旋,正握出刀似疾電!


    黑衣掠奪者的手擦著黎朔的耳廓,砸到了身後的厚牆,牆體頓時開裂成碎石。黎朔的速度不如他,更何況左手並不是慣用手。對方見到短刀寒芒剛想退開,忽而腳後幾寸的街道磚石有幾分開裂,熾熱的氣息從其中湧出。


    隻要後退,就會被火海完全吞沒。他完全沒料到黎朔的異能到了這般地步,別無選擇。


    削鐵如泥的高周波刀,對上人體,沒有一絲一毫的懸念。銀光閃過漂亮的弧線,半截斷手在月色下飛起,揚起血花,那人身形暴退拉開距離。


    這一切發生在五秒內,雙方稍微喘息了半秒鍾,就再次出手。


    因為傷勢,對方的速度下降得很厲害,幾次焰浪都已經貪婪地舔舐上了身軀。即使是斷了手臂、重傷至此,他卻沒有任何退縮之意,眼中閃爍著某種狂熱的光。


    這種光同樣閃耀在每一敵人眼中。不論是迅速減員了兩名,還是剛才老式外骨骼在火焰下已經發燙變形,帶來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他們都沒有任何退意。


    現在麵前拋棄了同伴的這人,顯然隻會更加瘋狂。他的速度幾乎抵達了人體的極限,即使黎朔的動態視力,也無法完全捕捉他的行動。


    掌風呼嘯,手指皆是利器。


    可惜他遇上的是黎朔。即使是還帶著昏迷不醒的一人,黎朔也不會輸在單打獨鬥上。


    黎朔太了解不同的戰鬥方式,很快掌握了對方的行動規律。之後打法就變得狠厲而咄咄逼人,殺氣從眉間躍出。


    長刀容易暴露出破綻,他便用短刃與其周旋,鋒芒快到月光與風聲都被斬斷。火焰不斷從腳下迸裂而出,每每出現在關鍵位置,極為有效地封住了對方的位移,將他直逼向短刀下。


    黑衣人才剛失去了左手,身體的平衡被打破了,失血進一步毀掉了他的狀態。焰浪令他沒辦法長時間近身交手,發揮不出速度的最大優勢。


    盡管這樣,畢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奇招,黎朔不敢把夏一南丟下。事實上他甚至沒機會做這件事,黑衣人的速度真的太快了,稍有分心與不慎就將是致命的失誤。


    優勢還是在一點點積攢起來,短刀在熾熱中閃著冰冷的殺意,隨後在某次對峙中被黎朔就手甩出,釘穿黑衣人的肩膀。


    上勾拳、腳尖踢。在對方一次極為激進的攻擊中,黎朔捉住機會,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他下巴上,將肋骨已經斷了兩根的他踢飛到升騰的火焰中。


    下顎骨粉碎的聲響傳來,身軀在空中劃過一條並不優美的曲線,轉瞬被火焰吞沒。


    而隨即,那人一聲不吭從火焰裏滾了出來,身上混雜著血汙和泥塵,黑衣幾乎被燃盡了,露出被燒傷後的可怖肌膚。要不是外骨骼強化了體質,他早該因為失去血液和體.液過多,進入休克。


    局勢明了起來,還剩最後一擊,黑衣人喘著粗氣,卻根本不知疼痛,那種狂熱的光再次浮現在眼中。


    他迎著焰浪而上,投身其中,伸手抓向夏一南。他的手指分外有力,可以輕易徒手抓碎拳頭大的石塊,就連外骨骼,都不一定能承受這力道。


    這種自殺般的行為出乎黎朔意料,但也不至於防不住。他正微微後退半步,準備下一秒的爆炸,忽而扛在右肩上的人猛地掙紮起來——


    說是掙紮也許不夠準確,因為夏一南以絕對的力量,掰開了黎朔的手臂,摔落在了地上,兩隻手撐著地麵。


    他在急促呼吸著,胸腔裏傳來沉悶而渾濁的聲響,如同咆哮的獸類,忽而就抬頭死死地盯著前方,扯出一個堪稱猙獰的笑。


    掌風在眼前來襲,比黎朔的火焰更快降臨的,是從地上刺出的黑刃。


    那是數十條一到二指寬的黑長線條,如結實的鋼筋頂碎街道地麵,刹那貫穿了黑衣人的全身,雕像般把他釘在了空中。


    穿透喉嚨的那一條,直接讓他發不出一聲,就死去了。血泡大個湧出又破開,淋淋瀝瀝滴落在地上。


    線條表麵如磨砂般粗糙,尖端還有殘存的血珠,在月光下張牙舞爪地定格,每一根猙獰地刺向不同方向,帶著粗糙而暴力的美感,像某種不知名的怪物屍骸,像一場詭譎的獻祭。


    夏一南眼中是變幻的光影與色澤,瞳孔時而近人,時而如獸,凝望進去是不可見的深淵,那是連光都畏懼的存在。


    下一秒他的手支撐不住,直接臉朝下,硬挺挺地趴地上了。


    黎朔:“……”他看著都覺得疼,臉感同身受地抽了一下,趕忙過去抱起夏一南。


    他剛抱起夏一南,就聽見耳邊有低沉的嘶吼聲。


    這是感染者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指間已經有暴虐的火流竄動。


    動作被他硬生生遏止住了——正在齜牙咧嘴向他的,是被釘死成雕像的那位。苦於那些線條,它再怎麽扭動掙紮都沒法移動,隻能將傷口扯得更大。


    屍體感染,都是因為被其他感染者啃食,而這對剛才死去的人來說不可能。黎朔猶豫了一下,繞開感染者,來到其中一根黑色線條前。


    啟示病毒對於生者來說,隻有在傷及大動脈時才可能被感染。線條尖端鋒利無比,黎朔伸手,用指尖輕輕劃了一下,一小滴血珠立馬滾落。


    細小的傷口處,皮膚微微發暗綠色,半分鍾內又完全消失了。這已經代表了這些黑線條的感染性。


    外骨骼顯示的環境地圖上,忽而出現了一隊紅點,正迅速接近。通過識別,他們的編號出現在了視角下方。


    支援就要來了。


    黎朔快速掃視那張滿是血汙、還在嘶吼的麵孔,然後響指聲響起,火焰徹底吞沒了一切。


    ……


    夏一南站在凱爾森麵前,清秀溫和的麵容上寫滿恰到好處的歉意:“非常抱歉,這次完全是我的責任。”


    畫家恰巧勾勒完最後一筆,完成一副春草暖陽的水彩畫,隨後透過同樣年老的眼鏡,審視著麵前的二人。


    黎朔渾身還纏著繃帶,難得顯得嚴肅:“具體事件經過,你之後可以通過官方文件了解。接下來我們會討論救援行動,盡量不讓更多人犧牲。”


    凱爾森推了一下眼鏡,說:“幾年前也有類似案件,掠奪者第一次劫持了站內人員,但我記得沒有任何的救援。”


    “你說的是三年前,”黎朔很耐心地解釋,“當時我們被‘死亡’突然襲擊,損失了大量兵力,就連總站長都不幸犧牲,才導致救援計劃擱淺。”


    “之後的救援,成功率也很低。一共十一人,至今回來的隻有二人。”凱爾森不緊不慢,“他們常年遊蕩在地麵,過著搶劫掠奪的日子,對城市的了解很透徹,加上處所不定、小群體活動,實在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所以救援其實並不靠譜。”


    這宛若教科書一樣的無用話語,放在平時,夏一南早就在心裏翻無數個白眼了。但這次畢竟是他的鍋,他難得放尊重了些,沒在心裏有啥表示。


    而表麵上他還是滿臉歉意。黎朔打起“官腔”總讓人覺得很真誠,凱爾森很快又拿出了一張新畫紙,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想談了。


    於是兩人就準備回去,凱爾森在後頭又說:“夏教授。”


    夏一南回頭。


    凱爾森說:“我很尊重你的勞動成果,這些年的科研,誰都看在眼裏。但我話說明白一些,你因為個人原因,至今堅持外出參加任務,是不是太草率了?每次為了保護你,車站都會浪費許多資源。”


    讓他放棄外出是不可能的,畢竟還要靠此緩解感染症狀。夏一南垂眸道:“我會考慮一下。”


    身後的畫家就沒有再說什麽。


    本次追捕行動沒有人員犧牲,但葉淮不知所蹤。與他一起消失的有掠奪者四人,以及安德烈。


    當時川明亮太過載精神力,探查了建築裏外。所以葉淮在樓頂引爆炸.彈後,大概是躲去了稍遠一些的地方。


    在黎朔帶著昏迷中的夏一南轉移至八樓時,川明亮太抹去了行蹤,加上火焰耀眼的光輝,對方幾乎不可能捕捉到他們的行動。


    而之後掠奪者表現出的,卻是知道具體方向,並進行襲擊,準備把他們的確切所在逼出來,暴露在機槍視野下。


    能直接觀測到他們所在的,隻有樓頂。隻要對方有感知類異能者,就可以抹去葉淮的熱能感應。而當時川明亮太已經過載了幾次精神力,衰弱期將近,沒探測到他的存在,也不奇怪。


    在屋頂的還有安德烈,也就是這次的失蹤者,同時也是凱爾森的兒子。黎朔與凱爾森相識多年,這次專程和夏一南來到西車站,慰問這個老畫家。


    告別凱爾森後,他們乘上了晚上六點準時到來的永夜號。車上有幾隊正在轉移的兵士,與他們隔了幾個車廂,大聲談笑著。


    黎朔和夏一南麵對麵坐著,在坐下的時候,因為碰到了背部的燒傷,齜牙咧嘴了一下。


    這傷是他抱著夏一南滾出外牆時弄的,當時來自異能的熾熱還未熄,極為迅速地順著外骨骼傳遞了過去。


    夏一南微微皺眉,看了過去:“小心點。”


    黎朔隻是笑了笑,沒搭話。


    地鐵上的時間很漫長,夏一南百無聊賴,靠著座椅盯了天花板,胡思亂想著。列車的轟隆聲響傳來,壞了一半的燈光照下,越顯他的側臉輪廓分明,脖頸修長。


    黎朔隔了半晌,終於開口了:“你沒必要在我麵前裝。”


    夏一南在一秒內清醒了,麵不改色,投去疑惑的眼神。


    黎朔說:“我和教授認識了很多年,相處模式從來不是這樣的。”


    夏一南聳肩:“你在說什麽?”不妙的感覺爬上心頭,他開始考慮各種解釋。


    “平時我手賤,就喜歡去搭著別人的肩。但是每次你和我一起走,搭著肩,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向外傾,或者假裝無意間把手給甩下去。”


    “雖然很細微,你大概已經盡力克製了,但這是抗拒陌生人的表現。”黎朔翹起二郎腿,麵無表情。


    “而且隻要被注意到了一次,之後這類舉動就難免有些明顯了。還有其他的很多細節,都與之前不同。我和教授剛認識時,他確實是這種反應,後來我倆關係很好,他就習慣了,懶得管了。隔了三十多年,你可別告訴我要重頭再來。”


    他沒等夏一南反應,直接說了下去:“教授人前禮貌,人後卻沒那麽老好人,在熟人麵前更是截然不同。同樣的,你在我麵前,完全是對陌生人的表現。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那人……你是怎麽到這個軀體的?目的是什麽?”


    “……”夏一南沉默了一會,露出無奈而困惑的笑,“黎朔,你最近太累了。”他的身子微微前湊,“而且我很好奇,你口中的‘老熟人變了樣’,為什麽能讓你在第一時間內,想到是別人來到這具身子?”


    他繼續扯出純良的笑,仿佛是真的好奇:“這種理論實在太罕見了,沒有任何先例,不可能是正常人的第一思路。這倒是讓我有些懷疑你啊。”


    “你也確實該懷疑。”黎朔笑了,突然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惹得夏一南表情僵了一瞬。他繼續說:“那接下來請你告訴我,我們是怎麽從白牆醫院來到這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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