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兄瞞得我好苦啊,我原以為皮兄是個廚子,沒想到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角色。”


    王博往前一走,就看到福伯坐在桌旁吃燒雞,雙手還戴著一次性的手套,嘴上都是油。手旁還擺著一罐黑鬆沙士。


    “你……”皮入骨剛要關門,柳季侯也進來了,他臉色微變,略一思索才將門關上。


    “想不到啊,皮兄瞞我,福伯也瞞我。你明明是珠海一方土豪,卻裝成是在祠堂時守夜的老頭,那晚上祠堂裏的病人也都是你安排的吧?”


    福伯將手套解下,淡淡地說:“坐下說吧。”


    王博也不客氣,和柳季侯坐在床邊,掏出煙點上,就看皮入骨抱著臂膀靠牆站著:“怎麽?皮兄也想把我喉骨打碎了?”


    “嗬嗬,我哪敢哪啊,王兄你是何等角色,那盧業輝發財久了,享受久了,身手也放下了。王兄你卻不同了,我跟你相比,還差得遠了。更不用說這位大哥了。”


    柳季侯看他居然認了盧業輝那筆賬,那就好辦了。


    “你過來不是想跟我說盧業輝的事吧?”皮入骨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是這邊的池門老祖,你是想來打聽大會的消息?”


    “那倒未必,我過來是陪朋友請你去配合調查盧業輝的案子。這位跟你們皮門的關係匪淺,是柳家的人……”


    “哦?”皮入骨一怔,眼神一挪,盯在柳季侯的身上,“你是哪一支的?”


    “我是哪支並不重要,你也不姓皮吧?我聽說有一支柳家人,將孩子過繼給了皮門,功夫卻沒落下。代代相傳下來,這支皮門卻是既會醫術也會功夫。”


    柳季侯一語道破,皮入骨就盯著他一動也不動。


    “聽王兄的意思,你是警察了?”


    “我不是,”柳季侯搖頭,“我要是警察,我也請不動你。也因為我不是警察,你要不跟我走的話,那後果怕是你吃不消。”


    皮入骨冷哼道:“你威脅我?”


    “柳哥當然不是在威脅你,是在勸你好,我也勸你一聲好。我平生最不爽被人騙,無論是出於什麽目的。這次過來,就算他不找你查盧業輝的事,我也要找你算賬!”


    皮入骨瞳孔一縮:“看來這事是沒辦法善了了?”


    “你殺了人,還指望能逃出法網?殺盧業輝的時候,你就該知道後果。”柳季侯扔出一副手銬,“自己拷上,讓我省點事。”


    皮入骨看向福伯,要不要跟柳季侯也不是他能作主的,他是福伯的人,要福伯不開口,這副手銬他也不會自己戴上。


    福伯擦了擦嘴,笑道:“四祖之會馬上到了,你該當知道是由我來主持吧?要知道這主持大會有什麽權利嗎?”


    “我不知道,你說這話,也無非就是想讓我放過皮入骨,可我也作不了主啊。柳哥的事,我也隻是跟他過來打下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天經地義的事。殺人的時候你就該想過啊。”


    皮入骨聽出王博居然在幸災樂禍,青筋一跳,差點就要動手。


    福伯看他一眼,才讓他打消了念頭:“我可以讓入骨跟你這朋友走,但我要問你一件事。”


    “請說。”


    “陸地神龍你能配出來了嗎?”


    “要配陸地神龍倒沒多少難度,你要那藥做什麽?辟穀嗎?”有福伯上次給的小冊了,加上研究室的分析,王博早就能將陸地神龍之中的毒素完全排除,但說要能辟穀,他也不信。


    “除了能有飽腹感,數百日不覺餓之外,這藥還能救我的命。”


    “救你的命?你要死了嗎?”王博竟還一臉渾不在意,還在嘲諷,皮入骨頓時大怒,一拳擊向他後腦勺。


    柳季侯早有防範,一拳迎了上去,兩拳相撞,二人都是一震。隻是皮入骨是站著的,柳季侯是半坐著,誰高誰下一看可知。


    拳頭相撞,柳季侯更欺身向前,一拳又再度轟上去。皮入骨心頭一驚,沒想到這姓柳的拳勁這般強勁,化拳為掌,要將柳季侯的拳勁化解。


    誰想被柳季侯一拳擊中掌心,整塊掌骨像要碎裂,頓時心下大駭。


    要知皮入骨能打碎盧業輝的喉骨,拳頭之硬,也不是尋常高手。可跟柳季侯一比,立刻高下立判。


    柳季侯一拳過去,還未算完,他又是一腳踹向皮入骨的膝蓋。這髕骨要被踹碎,那整個人就是被廢了。他立即橫移,又一拳還擊。


    可柳季侯閃身一躲,等他拳頭落空,又是一拳打下去。


    這次皮入骨閃得也快,柳季侯的拳頭打在牆,就聽到轟地一聲巨響,牆竟被他一拳打出一個大洞。這要是一拳落在人身上,那還得了,就是鋼做的骨頭也要被打彎了。


    眼看皮入骨被柳季侯步步進逼,已無勝算,福伯才輕喝一聲道:“夠了,不要再打了,你要抓人,我讓他跟你走,我隻需要王博幫我做那出那陸地神龍,以解我身上之毒。”


    “你中毒了?”王博一愣,扣住福伯手腕,尺關寸一點不差,馬上就皺眉,“你這不是中毒,你這是快要死了。”


    福伯一歎:“不錯,我是快要死了,都怪我年輕時沒學好,胡亂玩女人,這才惹下的麻煩事。靠著我這祖傳的方子,勉強壓製下了毒性,可也就是這一兩年就要發作了。你找上我,提到那隻皮門的事,我才想起陸地神龍,或許能幫我把毒解了。”


    “你中的是什麽毒?”


    “或者不能叫毒,叫蠱。”


    福伯按著腿苦笑兩聲,說起了往事。那是四十年多年前了,他還在插隊做知青,安排在了湘西的某個村子裏。


    那年代,也幾乎是沒收入,下去就是住在村裏給知青安排的房子裏。第一天過去就被嚇了一跳。他們四個人住進去的一間房,三個人睡覺時都夢見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


    不是紅裙,而是紅棉襖,在屋裏找米做飯。三個人同時夢見,而且夢的內容都一樣。起床時說起來,都是臉色大變。


    由於原來都是一個學校的,大家也都熟悉,就問福伯是不是也夢見了,福伯卻沒有。後來村裏的人說,是他們住的那屋子的橫梁上吊死過一個女人,就是穿紅棉襖的。


    這一下把三個人嚇得不輕,第二天就嚷著要搬出去了。


    可福伯自認為八字硬,想著一個人住比四個人住在舒服,居然還在那裏住下來了。這一住就是半年,還真沒發過什麽事。


    後來福伯還跟村裏一個女生談戀愛了,事情就出在那女生身上。福伯在插隊前有一個女朋友,已經快要談婚論嫁了。


    跟那湘西的女生談了四年多,有機會回城,他就撇下那女生走了。走之前還賭咒發誓說要娶人家,結果一走回到城裏,跟原來的女朋友一見麵,舊情複燃,就把那女生給忘了。


    這可出了大事,過了幾年,那女生跑到珠海找他,他不單不認人家,還把人家趕走。


    在臨走前,那女生說讓他喝一碗分手酒,說是湘西的風俗,福伯也沒多想,就把那碗水給喝了。之後沒過多久,他就腹痛不止,找了好些醫生都沒用,加上他本來自己也算醫生,這做什麽檢查也查不出來毛病。


    直到有人告訴他說,那女生就是那穿紅棉襖吊死的女人的女兒,那碗什麽分水酒,裏麵有蠱,而且是一種叫情蠱的東西。這才讓他意識到問題嚴重,因為短短半年,他就瘦了快四十斤,人都瘦成了皮包骨頭。


    他知道解鈴還需係鈴人,就跑回湘西找那女生,想要求得她原諒,可那女生居然在離開珠海回湘西後就自殺了。


    也同樣是吊死在那間她母親上吊的屋子裏,村裏提到這事,就噤聲不語,讓他頓時抓狂。


    找來了生產大隊的大隊長,找到了村裏的老人,苦苦哀求,才得到了一個法子。要他每個月月圓之夜,拿著最幹淨的井水,對著月亮喝下去,這就能保住他的性命。


    但不時的腹痛是免不了的了,久而久之,還會造成身體的極大勞損,最長再過五十年就要完蛋。那是蠱毒發作,誰也救不了他。


    他想這五十年,半個世紀,到時都活夠本了,就沒怎麽在意。哪知道這五十年轉眼就到了,腹痛也越來越厲害,他這兩年才越來越著急。


    總不能這麽死了吧?於是他前幾年又回了湘西那村子一趟,想要再找那老人,可那老人早就死了。他隻能找到那老人的兒子,如今也快行將入木了。


    聽他提起這事,就告訴他,那女生的母親原來是村裏的神婆,被逼嫁給村裏的一個神漢後,生下那女生。有日跟他丈夫打架,一時想不開才上吊自殺的。


    那女生從小就被當成神婆,她養的那蠱是蠱王,尋常人也解不了。讓他去找了村裏的現在還活著的神婆去想辦法。


    福伯找到那神婆後,神婆一聽是那女生下的蠱,連碰都不敢碰他,嚇得逃得遠遠的。在村裏找了好幾圈,又花了好些錢,找到好些個也會養蠱的,也都沒有解救的辦法,讓他自求多福。


    最後福伯才在皮門的冊子裏找到了一個法子,那就是陸地神龍。


    按一些神婆說的,蠱是要吃東西的,吃的就是人身體裏的營養,隻有人不吃東西,才能把蠱給餓死,可人要不吃東西,人自己就先餓死了。


    可那陸地神龍號稱能辟穀,也就是說人可以三個月不吃東西,那麽,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把那蠱給餓死,人卻沒事。


    於是福伯一直在研究那陸地神龍的方子,直到王博找上門來,說起地宮的事,他才猛地想到其中關鍵,那就是神仙草。


    要在陸地神龍中添加神仙草,才能讓藥效發揮最大作用,而他猜到王博手中有神仙草,就將冊子交給他。


    那時他就已經知道四祖之會王博這池門新任老祖必定要參加,他也要來鬆江,那時說不定王博已經配出了陸地神龍……


    “你能不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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