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知道箱子被餘麗扔了,而劉濤的骨灰尚未入殮,如霜一直氣急攻心,吐了一口鮮血後便不省人事。


    “哎呀!霜兒!霜兒!快來人啦!”老太太一見才剛剛醒過來的兒子竟然口吐鮮血,倒地不起,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一時亂的陣腳,嚇得大聲哭喊起來。


    聞訊而來的管家將如霜拖上床,又急急地跑去請郎中。


    如霜再次暈倒,讓老太太對餘麗意見很大,她覺得這個兒媳太不通情理,眼看自已兒子隻剩半條人命了,她還在爭風吃醋,簡單就是想逼死兒子。


    老太太怒斥餘麗:“一個箱子碣了你什麽事,你要丟掉?那是如霜的東西,你怎麽能隨便拿去丟掉?真是沒有教養!”


    餘麗生氣地回敬道:“是,我是沒有教養,你們一家人把我哄進家門替你們把香火續了,就把我當狗屎一樣愛理不理的,就是你們葉家的教養吧。”


    “你......”老太太見餘麗竟然這樣冒犯自己,氣得兩眼翻白。


    想到老頭子剛剛走了,兒子又死活不知,這個兒媳婦竟然忤逆犯上,公然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裏了。老太太氣得拿著拐杖直搗地:“翻天了,翻天了翻天了!”


    餘麗也不甘示弱地大聲回敬:“天早就翻了!您到今天才知道?從日本人打進城來那天起,天就翻了!”


    “你......你這個女人,你淘汰後才橫,你是想幹什麽?”老太太氣得渾身顫抖。


    “我想死!我不想活了,我活著也是生不如死,我在你們家受夠了!受夠了!”餘麗歇斯底裏,像個瘋子似的大叫。


    她知道自己徹底敗了,一個大活人,敗給一隻沒有生命的空箱子。


    她以為沒有了箱子,就沒有了橫亙在她和如霜之間的溝壑,誰知道,正是因為沒有了箱子,如霜竟然對她更絕決。


    如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醒來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劉濤死亡的地方找她的屍首。


    如霜在現場認認真真地找了許久,隻找到了幾片衣服碎片,其他的並沒有找到。


    不知道她的屍首是全都炸碎了還是被日本鬼子抬回去了。


    如霜將那些衣服碎片用手帕包好,小心地放進兜裏,又回去找箱子。


    他決定自己去找箱子,不管餘麗將它扔哪裏了,他都要去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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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應過劉濤,一定要將她的骨灰放進自己親手做的箱子裏,這樣,劉濤就可以永遠靠在他的懷裏,再也不會分開。


    他不能讓她走得死不瞑目,那樣,就算自己做了鬼也不會安心。


    他去附近幾條小溝小河看了看,並沒有看到箱子的蹤跡,他又問了幾個人,向別人描述了一下箱子的形狀和顏色,居然還是有收獲,有個人告訴他,昨天下午確實有看到過河邊有個箱子。


    如霜欣喜若狂,趕緊將臨河而居的人家問了個遍,可否看見過有人在河邊揀回過一個紅色箱子。


    盡管如霜許諾找回箱子必有重謝,可仍然沒有人告訴他箱子在哪裏。


    可能,他越是花重金,人家越懷疑箱子的寶貴性,搞不好,還以為那隻箱子是哪朝哪代的古物吧。


    也有幾個人拿來幾口紅木箱找如霜領賞,可如霜閉著眼睛都能看出,那不是自己要找的箱子。


    箱子找不回來,如霜茶飯不思,一句話也沒有,回到家裏倒頭便睡。無論母親怎麽跟他哭訴,怎麽求他振作,一大家子人還指著他。兒子也怯怯地拉著他的手,勸他去吃飯,他一概不理。


    餘麗是斷然不敢跟他說話的,因為說了也是白搭,他連眼角都不會斜她一下。


    以前,如霜對餘麗還尚有虧欠之心,但至從她把自己的箱子丟了之後,他心裏的愧疚感就完全沒有了。


    劉濤死得太慘了,他隻要一閉上眼睛,劉濤血肉模糊的樣子就在他眼前晃,他隻要一睡著,一準會被轟隆的手榴彈爆炸的聲音給驚醒。然後他就拿出劉濤的衣服碎片呆呆地看,看著看著,就哭起來。


    一晃半個月過去,如霜仍然滿大街找箱子。大家都說他這是被日本人的炮彈給嚇瘋了。


    如霜整日這樣癡癡迷迷,餘麗終於受不了了,她在有一天夜裏席卷了家裏值錢的東西跑了。


    餘麗跑了後,就有許多流言蜚語傳出來,有人說餘麗早就和一個有婦之夫有染,她們經常在城裏某個小酒館裏私會,好多人都看見過。


    餘麗一走,本來病得離不了床榻的老太太就一命嗚呼了。日本人一進城,霸占了城裏所有的工廠,如霜父親的棉紗廠在被日本人霸占後的不幾天,被幾個工人燒掉了。


    就這樣,當地的大戶葉家,從此衰敗了。


    說到這裏,如霜早已是一臉清淚。


    林芬也慨歎不已。


    古往今來,有多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愛情,使人的一生陷入困境,如若不能與君同,此生枉度。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那後來呢?後來,你找到箱子了沒有?完成劉濤的遺願沒有?”林芬小心地問。


    如霜神情悲愴地搖搖頭:“如果找到了箱子,如果完成了濤濤的遺願,我也不至於此了。”


    那幾年日本人橫行街頭,三天兩天抓人殺人。如霜有一天上街時,正逢日本人抓壯丁,如霜發現後沒命地逃竄。


    他知道一旦被抓了壯丁,生還的可能性非常小,橫豎是死,不如賭一把。


    如霜本來都快要逃跑成功了,可是他突然發現路上一輛飛奔的馬車上,有一個紅得耀眼的箱子,如霜老遠就看見了箱子上的浪花,那正是他親手為劉濤做的箱子。


    “箱子!”如霜驚喜地從藏身處鑽出來,沒命地跟著馬車狂奔起來,後麵,一群日本兵端著槍大叫:“站住!站住!”


    如霜哪裏聽得見日本人的叫喊,他的眼裏隻有飛奔的馬車,隻有隨著馬車一晃一晃的箱子。


    砰!


    日本人見如霜不聽話,仍然沒命地狂奔,生氣了,瞄準如霜,舉起了槍。


    如霜撲通倒在地上,看見那紅得耀眼的箱子一晃一晃地越晃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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