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眼看著劉濤會被日本人抓回去了,如霜一想到劉濤身上那滲著血水的傷痕,抓心抓肝地疼痛,他顧不了那麽多了,顧不得劉濤跟他說過的話了,他要救劉濤,即使救不了她,和她同年同月死也是一種幸福。


    雖然不能滿足她的心願,將她的骨灰裝進他親手做手紅木箱子裏麵,可是,他陪著她一起死,讓她死在自己的懷裏,那不是更好?


    黃泉路上,他再也不會和她分開,他要緊緊牽著她的手,陪她一起去地獄報到,陪她一起接受閻王的審判,如果要受刑罰,他也會替她去受,不再讓她受半點委屈和折磨。


    如果要過奈何橋,他也陪她一起過,如果她不願意喝孟婆湯,那麽他也不會喝,他怕她忘不了前世,找不到他而痛苦。如果要投胎,他也要陪她一起投,今生做不了愛人,那麽來世做一對兄妹也不錯啊。


    如霜這樣一想,頓時渾身是膽了,他從暗處跑出來,直奔劉濤這邊。


    他在心裏說:“濤濤,我來了,不要怕,不管前路是什麽,都有我陪著。”


    他剛剛跑出幾步路,就見劉濤突然撲向一個日本人,和那個人扭打在一起,旁邊的日本兵都端著槍在哄笑。


    沒一會,突然冒起一陣煙來,日本人突然驚恐地四下逃竄,接著,轟的一聲,劉濤和那個日本人一起飛向空中。


    “劉濤!”如霜一聲撕聲裂肺地慘叫,剛想繼續往前跑,卻被人死死拽住腰,嘴巴也被一隻手捂住了。


    他被那個人強拉著往暗處拖,他拚命地掙紮,眼睛也死死地盯著黑煙騰起的地方。


    他拚命地揪扯那個死命拽著自己的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他阻止自己和劉濤同年同月同日死,真是個大壞蛋!


    他在心裏憤憤地罵,淚水像河一樣流著,心像是被人割成了碎片似的疼,最後,他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如霜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家的床上。


    身邊圍著母親,兒子和餘麗。


    見他醒了,餘麗驚呼著說:“醒了醒了,媽,如霜醒了!”


    老太太趕緊起來看了一眼兒子,立刻雙手合十,虔誠地說:“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謝謝你保了霜兒平安!”


    如霜呆呆地睜著眼睛,想著昏迷前的情景,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我這是怎麽了?”他還是不能釋懷,是誰將他死死拉住,是誰不讓他和他的劉濤一起赴死。


    “你真是膽大包天,竟然趕回宅子去救共產黨!你真是不要命了!幸好管家半夜醒來發現你不在,意識到你去了老宅,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如霜的母親跺著小腳,恨恨地指責如霜。


    “霜兒,你是有家有口的人,不要跟著那些共產黨去賣命!你是這個家裏的主心骨,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可怎麽活呀!嗚嗚......”


    老太太捶胸頓足地大哭起來。


    “那個女共黨是不是就是劉濤?”餘麗酸酸地問。


    如霜一眼驚訝地望向餘麗,他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劉濤,不知道她怎麽知道劉濤的名字,並且,知道昨天被拖進自家老宅的那個女共黨就是劉濤。


    “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喊著她的名字,說一定要把她的骨灰裝進箱子,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餘麗說著,淚流下來了。


    “怪不得自從兒子出生後你一直不肯進房間,原來你心裏真的裝著別的女人。你這麽做,有想過我的感受嗎?”餘麗哭著問他。


    “你幹什麽呀,霜兒剛醒過來,你讓他休息一會不行嗎?怎麽跟他說這些沒邊兒的事......”老太太十分不高興地衝著餘麗嚷。


    餘麗一扭身子,坐在桌邊大聲哭嚎起來。


    如霜不說話,他閉上眼睛,淚水卻一顆顆地順著眼角滑下來。


    他在哭劉濤。以前,他隻是在心裏思念劉濤,一直默默地祝福她幸福快樂,無論怎麽樣,至少心裏還有個念想,可是現在,他知道劉濤死了,而且就死在自己的眼前,還死得那麽淒慘。他一想都不能平息那股悲傷。


    而餘麗,無論她說什麽他都不想辯解半句,他知道她說什麽都是對的。他和她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犧牲品,他和她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有的隻是傳宗接代的責任和義務。


    他知道這樣對餘麗很不公平,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他曾覺得自己已經辜負了心愛的人,不能再委屈另一個女人了。所以他也曾試著接受餘麗,想要對她好一點,可是他的心太小了,除了劉濤,再也容不下別人。


    “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放進箱子裏一起埋掉,這樣,我就可以生生世世躺在你的懷裏,永不分開了......”


    他想起劉濤為了救自己而引開日本人,最後跟他說過的話。


    想起箱子,如霜趕緊硬撐著起床,去找箱子。


    “霜兒,你找什麽呢?”如霜的母親見兒子醒來後失魂落魄的,很不安心。


    “我的箱子呢?我的箱子呢?”如霜癡癡地說,手裏不停歇地到處翻找著。


    昨天,到這間私宅後,他搬進屋的第一件物品就是那個箱子。


    他記得,明明是放在側房的桌子上了的,可此時,為什麽就是找不到呢?


    “你別找了,我扔了。”


    餘麗臉上的淚痛未幹,站在房門口怒氣衝衝地吼道。


    她見如霜那麽急地起身,還以為他是良心發現,過來安慰自己的呢,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又是為了看那個該死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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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你扔了?”如霜驚得頭發蒙,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


    “是的,我扔了。”餘麗斬釘截鐵地說。


    “你扔哪了?你為什麽要扔我的箱子?我的箱子和你有什麽仇?”如霜瘋也似的撲向餘麗,拉著她不停地搖晃,不停是質問。


    那是他引以為命的箱子啊!竟然被這個女人給扔了!


    劉濤死了,箱子沒了,而劉濤的骨灰還沒有放進箱子呢,劉濤還沒有靠在他的懷裏呢,她說好要靠在自己懷裏,永不分離的呢。


    撲通,如霜一口鮮血噴出,一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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