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明晃晃的幸災樂禍,據前頭伺候的小子說二老爺賈政今兒個也大發慈悲放了戰戰兢兢的寶二爺一馬,周婕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心裏清楚賈瑚為這次外放謀劃了一年多,周婕雖說還是難免為丈夫即將遠行而酸楚,卻並不惶恐,隻是聽人說了二房老爺太太的作為還是有些氣悶。


    她就不明白了,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那房裏有點子出息的珠大爺早早便沒了,剩下個兩年氣走三位先生的寶二爺並兩個至今尚未正式啟蒙的庶子,眼看著就要後繼無人,正是需要倚仗國公府名頭的時候,怎地就分不清輕重緩急?


    老國公已去,老爺一輩都扶不上牆,榮國府嫡係的榮辱不說全係賈瑚一人,至少在賈璉得到實職前,這偌大的府邸隻有賈瑚還能在聖人跟前說上話,真真是闔府的指望,他倒了,二房能得著什麽好處?


    鼠目寸光,不知所謂!


    賈瑚要去與柳之彌等人道別,晚飯並不曾在府裏用,等他歸來時便聽初六等人忐忑的回說大奶奶身上不爽利,隻喝了小半碗粥就撂了筷子,這會子正歪在炕上小憩。


    隻當愛妻是為著離別傷感,賈瑚便讓丫頭們都退出去,自己屏息打起簾子,放輕步子走到周婕身旁,也不叫她,而是小心翼翼的把人抱了起來。


    周婕產後比以往豐腴了不少,若不是賈瑚隨表哥周梓自幼習武,恐怕不能如此輕易的把她抱回床上。即便如此,賈瑚仍舊覺得手臂上如有千斤重,一顆心跳的飛快。


    卻是因為他這一世嚴以律己,周婕也靦腆,雖說在床上放下簾子怎麽樣都由著他,打起簾子下了地倒都算正經,今夜這樣還是頭一回,竟讓賈瑚心頭一熱。


    將周婕輕輕放在床上,賈瑚正要抖開錦被,一隻溫軟的手掌就搭在了他的腕上,略微側首,就見周婕正紅著臉看她,水潤的眸子裏嬌羞一閃而過。


    “大爺可要用碗解酒湯?”佯裝鎮定的拿過團枕墊在背後,周婕垂著眼坐起身,小心翼翼的避開了賈瑚坐的位置。


    曉得妻子有些羞惱,賈瑚驀的就有些想笑,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臉上的笑意。若是平常,賈瑚必定體貼的順著周婕的意思另起話頭,可今夜他並不想如此。


    說他借酒裝瘋也好,說他舉止孟浪也罷,都顧不得了。


    仗著力氣把周婕的雙足抱在懷裏,賈瑚一言不發的脫下了妻子的繡鞋,拿捏著力度幫她按壓起足底的穴位。


    “這套神醫華佗留下的足心道,還是我特特向太醫們學的,你覺得力道用的可對?”


    按了半晌,感覺到周婕的身子仍舊僵的厲害,賈瑚才無奈抬眼開口問道。


    如果周婕此時不是驚得都有些呆怔,定然能瞧出賈瑚也很有幾分赧然,可她此刻滿心都是賈瑚這驚世駭俗之舉,瞪圓了眼睛囁喏片刻,才漲紅著臉回了句:“這不合規矩。”


    周婕如此羞澀,賈瑚便不由坦蕩起來,反應極快的攥住周婕想要縮回去的腳掌,一本正經的反問:“哪裏不合規矩?你我是正頭夫妻,這幾年你在內院為我受了許多委屈,我如今遠行在即,又要留你獨自操勞,很該好生服侍你一次。”


    外放劍南道一事賈瑚籌謀許久,他這一去,隻要所謀成事便是封妻蔭子的大功勞,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可唯獨對不住妻子周婕。


    榮國府內宅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家中長輩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賈瑚最是清楚不過。他一走多年,周婕花一樣的年紀便要獨身一人與老太太、太太周旋,那真是說不盡的糟心事。且劍南道是偏遠之地,世人一看他要離京去劍南道赴任,說不得就要當他失勢,門前冷落還在其次,怕是有人要落井下石。


    而這一切都要留京的周婕一人承受。


    歎了口氣,賈瑚一麵握住周婕微涼的足尖為她取暖,一麵望著她鄭重許諾:“我身負皇命,這回走不必為我準備什麽通房丫頭,我到了那裏也不會買丫頭。若是長輩們不滿,你隻管推給我。”


    微微一頓,賈瑚語氣更加柔和:“你且再忍幾年,好好教養哥兒姐兒,等我回來,必不再讓你受今日這些醃髒氣,更不會領回些什麽叫你難受。”


    賈瑚說的極慢,也極認真,他絕不會逼著她心中嘔血還要裝出賢妻的款兒。這世上本就是真心才能換真心。


    周婕眼眶一紅,還想說些什麽,賈瑚搖了搖頭:“莫要說這都是你的本份,斯敬斯抬才是咱們兩個的本份。”


    說著,賈瑚眨眨眼,如兒時一般扮了個鬼臉,逗得周婕破涕為笑。


    “沒正經!”啐了賈瑚一口,周婕心底又是酸楚又是甜蜜,一時竟有些失神,隻怕今夜的一切都是夢境,終有夢醒的那麽一日。


    賈瑚自然看出了周婕的恍惚,卻不點破,隻嬉皮笑臉的走上去拉她的手:“正是為著區區在下不才,沒個正經,才要討個正正經經的閨秀做夫人。”


    一句話沒說完,賈瑚已經連拉帶摟把人扣在了懷裏,不等周婕掙紮,就附在她耳邊低語。


    “萬萬要小心家裏,怕是咱們都倒了大黴,那起子小人才趁願呢。”


    周婕正被賈瑚鬧得麵紅耳赤,此時不免一驚,屏息靜了片刻,才輕輕點頭。


    賈瑚舒了口氣,正要起身幫周婕卸去簪環洗去脂粉,不防被周婕抖著身子抱住,一時竟怔在那裏。


    半晌,賈瑚才輕笑起來:“悔教夫婿覓封侯了?罷了,今兒個饒你一回,我不可想你一個人在家裏勞心勞力還要挺個大肚子,怎麽也要等我回來再給他們添個弟妹。”


    賈瑚一句話還沒說完,周婕就鬆了手,任他這一夜才如何哄勸,都沒給他一絲兒好臉色。


    第二日用過早飯,老太太史氏正要發作,大太監戴權就帶著聖人水清及陳皇後給賈瑚夫婦的賞賜來了榮國府,激的王夫人好端端一張慈眉善目的麵容鐵青一片。


    賈瑚隻覺好笑,心底卻也是鬆了口氣,回去就讓侍墨先停了之前的暗招兒,留待日後再用。橫豎那也是怕自己前腳一走周婕後腳就受了氣,眼下倒不妨了。


    當今及皇後都讚譽有加的人,別人自然是罵不得的,除了因為堅決不收老太太賜下的琥珀受了些白眼以外,賈瑚好歹安生在家過了十日。


    十天期限一到,他便帶著侍墨捧紙兩個外加幾名長隨離京,柳之彌與蔣存溪要為他送行,他亦推辭了。


    賈瑚出京一個時辰後,大太監戴權匆匆走到正在禦書房中批閱奏折的水清身後,隱晦的比了個手勢,水清筆跡一頓,終是放心了些。


    再等月餘,想來子圭便能抵達揚州與林海詳談,之後就該取道西南。


    想起自己與賈瑚舊日的謀算,水清猶豫一下,終是取過手邊的玉版宣,提筆一蹴而就,又叫戴權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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