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瑚回到周府後便去給舅舅告罪,稟報了自己擅作主張,要參加來年童生試的事情。


    在周澤看來,賈瑚應試並不急於一時,很應該厚積薄發,多等幾年,務求一擊必中、連中兩元,也能成就一段佳話,因此一直勸賈瑚稍安勿躁。


    誰知賈瑚不過回賈家住了不足一月,就自行放出了要參加童生試的風聲,還哄得賈珠日夜苦讀,要與他一科下場。


    周澤混跡官場多年,自然也能猜出賈瑚的心思,一報還一報,母債子償,沒什麽不好。


    “隻是你當真不在乎名次?童生試也就罷了,我猜度你的意思,卻是要之後連著考鄉試、會試的。近幾科主考皆是穩妥老成之人,必不會破格點你。萬事三思而後行,莫要事後作追悔莫及之態。”


    除去親生兩子,周澤在賈瑚身上傾注了最多的心血,總以為賈瑚他日殿試定然能夠高中三甲,說不得又是個翩翩探花郎,可惜人各有誌,賈瑚的路要由他自己走,他這做舅父的,也隻能把其中利害說明白,供賈瑚抉擇而已。


    賈瑚當然明白周澤的苦心,隻是他早就立下誓言,此生要讓二房永無出頭之日,那麽能早一日出仕,也能多一分把握。不然等二房真的做下些什麽,他再想補救也未必來得及。


    何況日後為官作宰,狀元郎未必就能比同科進士同進士多進一步。


    “外甥省的,還請舅舅寬心。”正襟肅容,賈瑚對著周澤深深一拜。


    此生雖則父親依舊不堪,卻有舅舅亦師亦父,待他堪比親子,也是上蒼垂憐。


    世間本就沒有十全十美之事,周澤見賈瑚心念堅定,也就不再糾纏,轉而與賈瑚開起了玩笑:“可憐你賈家唯一的探花郎就這麽沒了,再想才名滿京城、引得閨秀競回眸也不曉得要再等多少年。璉兒那小子,隻要離了你我,是恨不能把書本都扔到牆外墊車輪子的。”


    想到賈璉捧著書本時那臊眉耷眼的萎頓模樣,賈瑚也不禁苦笑一聲,心底尷尬不已,又把話頭引到了如何教導賈璉之上——就算不能蟾宮折桂、科舉入仕,博一個功名傍身於賈璉也是益處無窮。


    提起小外甥,便是周澤也有些頭痛。


    論天份悟性,賈瑚賈璉二人並無甚差別,可一個用了十分的心思,一個雖是被看著日日讀書習字,卻隻有一分半心思放在了書本上,功課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裏。


    偏偏賈璉又聽話的很,吩咐要背的書寫的字都完成的規規矩矩,讓人一絲兒錯處都挑不出。


    總不能真用考校時不如賈瑚當年好這樣的緣由將賈璉打一頓。


    舅甥兩個一同歎息,一個擔心賈瑚日後獨木難支,一個擔心弟弟前程進而憂慮家族命數,卻是都沒把賈珠考慮在內。


    在周澤心裏,賈珠資質並非淩然眾人之上,又過分恃才傲物,胸襟不夠豁達,為友裨益不大,為敵不足為懼,若非二房與大房有了深仇,他怕連賈珠是誰都記不清楚。


    至於賈瑚,則是曉得賈珠如果不多加保養,必然是個英年早逝的命,今生又有他在旁煽風點火,賈珠下場不言可知。誰會把將死之人放在心上?


    說到賈璉,賈瑚又提起了家中新添的庶妹,也就說起了史老太太起得乳名。


    “若是大妹妹生的再晚些,這名字倒也使得,如今大妹妹卻趕上了秋高氣爽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迎的何處的春。按這麽個叫法,生在夏日裏也可叫個盼春。”


    賈瑚雖然不怎麽把迎春放在心上,好歹那也是他們大房的姑娘,斷然不能叫她被二房欺負了去,可祖母賜名不可推辭,隻好生受了,除了口中抱怨幾句,也沒有別的法子。


    堂堂一等將軍的女兒,哪怕是個庶出,也沒有名字反倒隨著從六品小官兒女兒的道理。早幾代姑娘可都是與兄弟們一樣論輩分取名兒的。


    周澤聽了,沒有評說史老太太的是非,隻狠瞪了賈瑚一眼,斥道:“背後嚼舌豈是大丈夫所為?與無知愚婦有何不同?不過一女子乳名,日後哪個還真拿了這名兒喚她?有這份閑心,不如找你大表哥討教學問,或尋你二表哥討頓好打亦無不可。”


    賈瑚一訕,見舅舅動了真氣,連忙行禮自去了,也不找大表哥周林,而是依著周澤所言,找二表哥周梓討打去了。


    原來,周梓自幼不愛詩書愛棍棒,性子野的不得了,周澤也不很管他,十歲出頭就隨周家三老爺去了西南任上,這些年走南闖北結交三教九流,練了一身好拳腳功夫。


    這一回,還是周大太太劉氏看好了親事,一天三四封家書追命一般將周梓叫了回來,賈瑚才有緣見一麵這個俠名在外、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表哥。


    剛一見麵,賈瑚就纏上了這位傳說中的二表哥,使出了百般手段千般花樣,央周梓教他拳腳功夫。


    周梓走南闖北,倒是也曾有人求上門學功夫,卻沒被賈瑚這樣白乎乎軟綿綿的大家公子哥兒歪纏過,說也說不過,打又打不得,跑更跑不掉。他本想把事兒捅到父親周澤那裏,讓父親出麵斥退賈瑚,可周澤當年沒管周梓,自然也不會攔著賈瑚,最後周梓還是捏著鼻子認了個表弟徒弟。


    這一身功夫也是賈瑚敢和賈珠耗的根本。今日好不容易從賈家脫身回來,賈瑚自然要纏著表哥師傅練練手。


    不提賈瑚與賈珠各自如何備考,轉過年去,堂兄弟兩個一同下場,果然也一同得中,到了秋闈,又是雙雙高中,貢院張貼的榜單上,賈瑚不多不少,恰巧比賈珠高了六十名。


    消息一出,有那不明就裏的便誇榮國府賈家這一代雛鳳清於老鳳聲,又誇日後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知道點賈家內裏那點子事兒的便存了看熱鬧的心思,暗道賈家這一會子不定成了什麽樣子。


    實際上,除了與有榮焉的賈赦忙著翻檢他親祖母老國公夫人留下的私房,好選些寶貝送去周府賞給大兒子,榮國府裏大小幾個主子臉色都有些淡。


    大太太邢氏除了嫁過來的頭三天臉上有些笑影子,餘下的日子一直是副不陰不陽的酸樣兒,下人們倒也沒覺得她與平日有什麽不同。


    老太太與二老爺、二太太並珠大爺元大姑娘的神色就有幾分耐人尋味了。


    新買進府的使喚下人怎麽也不明白,珠大爺中了秀才,與李祭酒大人家的三姑娘定了親,又要參加這一科的春闈,至少是三喜臨門的好事兒,怎麽主子們個個都沉著臉不開懷?


    老人們倒是知道這是為著珠大爺叫住在外頭的瑚大爺比下去了的緣故,可誰也不嫌命長,哪個敢說?


    一直到二太太王氏一日晨起心情抑鬱的嘔了幾聲,被請來看診的太醫診出了四個月的喜脈,府裏幾位主子麵上才隱約有了絲兒喜氣。


    榮國府兩房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嫡子嫡女降生,王夫人有孕可謂是天大的喜事,賈瑚賈璉那裏自然也有人上門送信。


    賈瑚聽完就怔在那裏,手裏捧得茶盞一傾,繡著水墨山巒的衣襟被染的好似天降驟雨,一時之間山川失色,隻餘烏雲壓地,他卻仿佛沒有一點知覺。


    二太太王夫人一生二子一女,再對對日子,這一胎不就是賈家的鳳凰蛋,那位天生有大造化,銜玉而生的賈寶玉?


    賈璉此時剛過九歲生日,算是個半大小子,這些年來親眼見、親耳聞,又有牛嬤嬤說起周氏生前的不易,也漸漸真正明白了榮國府兩房的恩怨。


    因此賈璉對二房即將添丁一事沒有絲毫好感,但他更不能理解哥哥賈瑚的反應。


    不過是塊不知男女的血肉,能不能生的下來,生下來是男是女都不得而知,就算真是男胎,一個奶娃娃而已,等他長成,兄長與他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他還能翻了天不成?


    說句大不孝的話,老太太能護二房到幾時?等二房搬出榮國府,連賈珠都不過是賈家旁支的大少爺。


    輕咳一聲,賈璉一努嘴,在一旁侍候的十三便忖度著賈璉的心思抓了把錢打賞報信的小廝,那人方笑嘻嘻退下了。


    請走了榮國府的人,賈璉狀似無意的抽出一本冊子擱在賈瑚手邊,涎著臉笑道:“哥哥才說要與我講這一篇,那奴才一來,倒忘了。”


    感受到書上殘留的餘溫,賈瑚扯扯嘴角,抬眸凝視了一副憊懶模樣的賈璉片刻,清了清嗓子答道:“方才你不是還說今兒頭痛喉嚨痛,昨兒夜裏八成還撞上了指頭,要死要活的不肯溫書?”


    少年不知愁滋味,賈璉如今最大的煩惱莫過於日夜被舅舅哥哥逼著讀書,哪裏知道上輩子身為堂堂榮國府襲爵大老爺獨子,卻日日聽人把寶玉說成榮國府下一代當家人的苦悶。更不用提多年無子,連自己都覺得隻能過繼寶玉之子為嗣的淒涼。


    見說得賈璉收了笑,賈瑚莫名覺得心裏舒坦了些許,大度的收起書冊,暫時饒過了賈璉:“今兒且讓你如願一次,我一會兒帶著小廝們出去,你在家莫要淘氣。”


    一句話說得賈璉沮喪至極。


    前些日子賈赦另娶,舅舅周澤就說賈瑚如今大了,領著人在坊市間走走,看看民間疾苦風土人情亦無不可。


    周澤點了頭,賈瑚的門禁立時就解了一多半,出入二門隻要與人說一聲,帶足了小廝家丁即可,賈璉卻依舊被圈在家裏,每每隻能眼巴巴看著賈瑚外出,急得百爪撓心。


    曉得兄長有意與自己玩笑,賈璉也不惱,大咧咧往炕上一歪,隻拿眼斜覷著賈瑚,口中笑道:“橫豎我是出不去的。隻一條,哥哥這身也太素淡了,好歹也是出趟門子,何不叫初一挑幾件鮮亮的。”


    賈瑚一愣,沒想到賈璉突然提起此事。


    父尚在者,守母孝一年。賈瑚卻是實打實依著三年的例為周氏守的孝,除去回賈府小住或者年節避忌,一律是著素食食素齋。


    賈瑚此舉,於周氏是至孝,於賈赦,卻難免有詛咒生父的嫌疑,是以知情人一直都對此緘默不語。


    稍稍思量一番,賈瑚就明白賈璉是瞧著他今日心中鬱鬱,有意叫他換身裝扮,順便也能換個心境,消去這一身的鬱氣。


    不忍拂了賈璉的好意,賈瑚到底讓初一拿了條顏色鮮亮的腰帶束上,又掛了幾樣荷包香囊,才披上新做的貂皮鬥篷出去。


    因是向外頭去,賈瑚的四個小廝洗筆、執硯、捧紙、侍墨皆隨侍左右,另有年長家丁數人綴在其後。


    賈瑚這些年頗有些冷麵冷心的意思,小廝們並不敢在他麵前多嘴,加之他又是常出來走動的,因此賈瑚抬腳向哪邊兒去,小廝們就跟著向哪邊兒走,多一個字都不會問。


    這一次起初也是如此,誰知賈瑚越走地界兒越偏,眼瞅著就離了京中最繁華的坊市,四周的房屋也逐漸破敗起來。


    四個小廝你掐我我推你,折騰了半晌,一向在賈瑚麵前最有臉麵的執硯才開了口:“大爺,前頭都是些窮苦人家,沒甚好景致,不如咱們回吧。”


    執硯的娘是賈瑚的乳母,為人老實本分又忠心,算是內宅裏在賈瑚麵前除牛嬤嬤外最有體麵的人了。


    賈瑚正拎著大麾的下擺小心翼翼的踩過滿是雪水的窪地,聞言難得給了幾個小廝一個笑模樣。


    “真真是些呆子,好生跟著,有你們的好兒呢。”


    直身立於泥濘之間,賈瑚纖長的手指緊了緊鬥篷,細密皮毛上泛著的烏金色光芒映著他如玉麵龐上極淺淡的笑意,莫名令人心中安寧,仿佛四周的低矮舊宅醃髒小巷與那朱門高院也沒有什麽不同。


    取笑過自己的小廝,賈瑚轉而看向神情緊張的一眾家丁,說話的腔調也肅正了許多:“勞累諸位陪我走這許久,還請隨便哪兩位哥哥回去將咱們的車趕到鼓樓左近,一會兒家去也方便些。”


    一人趕車一人歸家報信,也免得叫舅舅舅母懸心。


    周家並無倚老賣老轄製小主子的仆婢,賈瑚話音一落,就有兩個家丁越眾而出,行禮後順著原路回去。


    周家家仆年紀大些,麵上也沉穩,隻為賈瑚命令是從,四個小廝年紀小就有些藏不住心事。尤其是性子最活潑的洗筆,一張圓臉幾乎皺成了一團。


    鼓樓是什麽地方?那是京中窮苦人家聚居的地兒,牲畜到處跑,糞堆的味兒真是頂風臭十裏,哪裏配叫金尊玉貴的國公府少爺站上一站?就是他們這樣的家生奴才,也不曾到過那般汙糟的地界兒。


    可再給洗筆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跟賈瑚頂嘴,隻好哼哼唧唧的跟在後麵,一臉嫌惡的左蹦右跳,好躲開路上的汙物。


    四個小廝相互之間離得又近,一時之間不是你鞋上沾的阿堵物蹭了我的新褲子,就是他濺起的泥點子汙了我的綢子襖,又要小心護著賈瑚,吵吵嚷嚷,唬得沿路的人家老遠望見這一行人就閉緊了門戶。


    賈瑚此刻專心致誌的憑借記憶找著當年走過的路,也無心管教他們,隻默默在心底記了一筆,打算回去就把他們四個交給外院管事好生□□一遍。


    又穿過了五條小巷,賈瑚等人才走到了鼓樓大街,也是如富貴人家常去的坊市一般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往來的人潮卻多數衣不蔽體,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並不理會身後小廝們倒吸一口冷氣的蠢樣,賈瑚好似無數次來過這裏一般,直直走到一個須發皆白的老漢攤前,從袖袋裏摸出錢袋兒,一板一眼的數出九個銅板。


    “一碗鹵煮火燒,沒什麽忌口的。”口氣輕鬆熟稔,仿佛是這個鹵煮攤子數十年的老客。


    老漢拿著湯勺的手都有些抖,聽見銅板相擊的響動後咧咧嘴,露出一口缺了幾顆的黃牙,哆哆嗦嗦的打開鍋蓋,又問了一遍:“可是心、肝、腸、肺都要的?”聽著賈瑚嗯了三次,才潑潑灑灑的盛了一大碗,又放切成段的烙餅並湯料。


    一手把碗筷交到賈瑚手上,一手就從賈瑚手裏把銅錢抓了過來。


    許是老漢做了一輩子活計,一雙手粗糙的很,不過一下,泛黃的指甲就在賈瑚手心上劃出了幾道血痕,執硯一貫心細,立即就被唬得跳了起來,正要指著老漢鼻子喝罵,卻被賈瑚一眼瞪了回去。


    執硯不敢再動,隻得瞠目結舌的瞧著賈瑚席地而坐,一口一口的嚼著府內下人都不屑吃的豬下水。


    賈瑚第一次吃鹵煮火燒,還是前生流放之後。


    那時候,一個走南闖北的商隊偶然留宿在那個西北小鎮。周家為他置辦的院落在當地也是數得上的好宅子,商隊裏有人借住在他的院子裏幾日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恰巧那三人中有個廚子,賓主盡歡後有意報答他,便說願為他做一道家鄉菜,以解他思鄉之苦。


    那時他滿心都是昔日繁華,當即歡喜的應了,那廚子就在第二日做了一道鹵煮火燒。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京城中大戶人家垃圾一樣丟棄的豬下水,竟然是窮苦人家的桌上餐,許多吃不起肉食的人家逢年過節就是用下水充數,甚至於京城聞名在外的小吃美味裏,就有這一道鹵煮。


    如今寶玉已經投到了二太太的腹中,他要是不發奮振作,恐怕離那抄家流放、隻能在千裏之外嚐一碗鹵煮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賈瑚每一口都咬的極其用力,咀嚼的又仔細,半天功夫咬得兩腮都有些酸痛,才勉強吃了小半碗,倒引得過往路人回頭看了又看。


    可惜怎麽吃,這會子養尊處優的賈瑚都覺得口中有股揮之不去的腥膻味道。暗歎一聲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賈瑚愈吃愈沒精神,正要逗幾個小廝也來吃一口,不防肩上就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


    “瑚兒好雅興,競也仿效魏晉先賢席地而坐了?”


    溫潤的嗓音在身後響起,不急不緩、不驕不躁,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歡喜,令人聽著心生暖意。


    賈瑚臉上那抹促狹笑意一僵,瞥見持硯已經拉著洗筆後退三步,方順著肩頭蒼白修長的指掌望過去。


    此時斜陽正好,淡淡光暈下來人一襲玄色皮裘微掩下頜,眉目疏朗,麵上還帶著三分笑意,依稀還能看出舊時模樣,卻多了一分超脫世事的淡然,少了三分不甘人後的倔強。


    “哥哥,你怎地也來了此處?”


    賈瑚靜默片刻,終於隨手將碗筷擱在一旁,攏著大麾淺笑起身,顧盼神飛間仍能叫人憶起他兒時的軟糯笑容,用的,也是舊日外出遊玩時的稱呼。


    一別經年,五皇子水清倒是待賈瑚親近如初,聽得賈瑚依舊記得當年的玩笑,神色更加柔和,抬手便揮退了要上前護著他的侍衛。


    “前兒才落了雪,你的膽子倒大,地上也說坐就坐,還不隨我回去。”說著,水清手上微微用力,便要帶著賈瑚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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