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覺得此人如此憎恨倭寇, 必定是閩浙本地人,賈璉不知道此人活了少歲, 猜測他必定活了一把歲數,不然不會有這些見識。


    賈璉有意詢問他對於海疆與北方的戰事的看發。


    熊石頭對於北方遊牧民族似乎也有強烈不滿, 他建議將所有草原韃子全部拘押馴化,讓他們學習種地,不許他們遊牧打獵。三十人以上聚集,既要給他們分組隔離。


    賈璉詢問原因。他說牧民彪悍,久之必生禍患。


    熊石頭還建議,朝廷不僅要接納外國的傳教士,引進西方的醫學與教學理念, 還要派遣讀書人去西方遊學, 學習他們的先進紡織技術,火器製造技術。


    隻可惜,賈璉以為他的許多思想太過違背常理,賈璉當然不會跟著他胡鬧。


    不過, 賈璉決定建議朝廷引進西方的醫學, 因為賈璉親自見證過,傳教士用白開水治療好了一個偶感風寒的孩子。


    其餘,賈璉勸慰他要務實:“你所說的引進傳教士學習西方藝術,本督可以支持,我們可以先在海疆試點,允許他們在海疆設立醫館,等接受的人多了, 再慢慢在朝廷推廣。其餘的話,什麽出兵立國之類,今後再不要說了,這不是你考慮的事情。不過,本督眼下倒是有件事情,或許你可以幫得上忙。“


    熊石頭見賈璉膽小,不敢承諾出兵扶桑,心裏很是失望,覺得賈璉枉費封疆大吏的稱呼。忽聽賈璉有事情征詢,遂又提起興趣:“未知大人想問什麽不過大人也別抱太大希望,小的必定沒出過閩浙,見識有限。”


    賈璉一笑:“正是閩浙的事情,你以為閩浙今後一段時間,什麽作物最賺錢?”


    熊石頭衝口而出:“當然是茶葉與絲綢,雖然朝廷在蘇杭設立了織造衙門,他們隻是盯著要蠶絲,卻不關心桑樹的栽培與桑蠶的養殖,無異是躺在百姓身上吸血的水蛭。”


    賈璉挑眉:“哦,你以為該如何呢?”


    熊石頭言道:“大人手握重權,可以利用權利扶持桑農,保證他們的權利,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


    賈璉又道:“什麽後顧之憂?”


    “後顧之憂就是不能因為蠶繭豐收就壞良心的壓低價錢,蠶繭欠收又增加賦稅,逼迫桑農不得不典田買地,甚至賣兒賣女。閩浙生產桑蠶絲,大人完全可以以省府的名譽在閩浙扶持一織造行,這樣子產供銷一條龍,就不會發生桑農豐年擔憂蠶絲賣不出。”


    “不能再像眼下這樣打擊了桑農們的積極性,豐年打壓,受災的時候有增加賦稅,如此嚴苛逼迫,終究一日,桑農會不堪重負,全麵崩潰。最終遭受損失最大的還是朝廷。“


    賈璉頷首:“茶葉呢,你有什麽見地?”


    “閩浙茶葉首推龍井,大人,您一邊派人在閩浙大量栽種龍井茶,一邊派人去京都各王府豪門送禮,勾引他們的興趣。但是,您要記住,每家每戶隻送一兩二兩,多了就不值錢了。這般送個一兩年,就可以勾起進度豪門的攀比之風,這龍井就越發值錢了。”


    賈璉哂笑:“再值錢又能怎樣,真正的龍井隻有那麽一二斤,千金難買也隻有兩千金而已,對著整個閩浙的經濟來說,毛毛雨爾!”


    “您別急啊,正宗龍井是隻有龍泉邊上那一棵,但是,我們可以人工培植出來許許多多的龍井茶啊。”


    賈璉訝異:“培植龍井,如何培植,龍泉隻有一眼?”


    “其實龍泉附近百裏都可以種植龍井茶,隻是滋味有那麽一點點區別。您可以把龍泉附近十裏方圓的土地收歸國有,征招有經驗的茶農種植龍井茶。再用龍泉水澆灌這些茶園,澆灌的時候,也可以從內之外,層層遞減,您還可以一圈圈的做下記號,分為一號龍井,二號龍井。您能說這些龍泉水澆灌的茶樹不叫龍井茶?如此一來,您說說,該有多少龍井茶?”


    賈璉此刻可以肯定,熊石頭前世絕對不是官場眾人,否則不會如此口無遮攔。


    看在他對自己滿懷善意,賈璉又相信因果。隻要熊石心懷善意,賈璉很樂意可以扶持他成為一方大員。


    賈璉招手:“石頭,你不怕……”


    賈璉在自己脖子下頭用手一比。


    熊石頭腦袋一縮,嚇得麵色蒼白:“大大大……”


    賈璉滿意一笑,伸手拍拍他:“別怕,本官並非妒賢嫉能之輩,但是,別人未必,所以,這話你出了這裏,再別說了。當然,你有什麽建議可以直接來尋找本督,本督絕對不會虧待你,還會護著你!”


    熊石頭嚇得抱頭鼠竄而出。從此後,這家夥再不多嘴多舌,除非賈璉找他問話,他才會有的放矢。


    他也不敢對賈璉撒謊,他發現賈璉這人似乎會讀心,隻要他言無不盡,賈璉就會發覺追問,直到他竹筒倒豆子之後才會放過。


    熊石頭此後打消了跟賈璉耍心眼的心思。


    回頭卻說賈璉聽了熊石頭一番言語,很有感觸,不光是預備聽從建議,大力栽培龍井,還決定,今年立馬就開始。


    並且,賈璉還從熊石頭的話語中總覺出一個重點,那就是品牌。


    他覺得熊石頭說來說去,沒說到重點,他所言的龍井茶的宣傳,其實就是名牌效應。


    比如徽墨端硯。讀書人無比向往。


    賈璉決定就從茶葉,絲綢兩個方麵打造閩浙名牌。讓大家提起來絲綢就想到蘇杭,提起茶葉就想到龍井。


    這一來,名浙江的經濟就盤活了。


    自己這個總督也算是造福一方了。


    當晚,賈璉將熊石頭一番話整理成冊,然後,賈璉想到沒有參加春闈的賈芸,打造閩浙名茶成為閩浙的支柱產業,也是一進階之路,且賈芸在京都有人脈,他太嶽父又是太醫,從醫學的角度也能幫到賈芸。


    賈璉三思之後,調賈芸為杭州知府。


    泉州知府,賈璉將王子騰的嫡係馬洲調任泉州知府。


    杭州原本知府正好判決一宗官司,偶有失誤,被人告到賈璉這裏。賈璉替他圓過去了,他本人經過抗稅,斷案失誤幾輪驚嚇,心膽俱喪,告老還鄉。


    賈璉替他轉奏聖上獲得批準,賈璉不僅承諾今後會照應他的後背,還贈送這位吳老知府一筆路儀。雖然無支付不缺盤費。


    吳老知府也很合作,杭州府的交接十分順利,杭州府的原班人馬也給賈芸留下了,任憑賈芸擇優錄用。


    吳老知府的官聲不錯,這些輔助人員想來不錯,賈璉建議賈芸全部留任。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收購龍泉附近的土地,離不開這些地頭蛇的幫助。


    說來也是無巧不成書,吳老知府判斷失誤的案子正是龍泉茶樹的歸屬權,卻是蘇杭劣紳看中了龍泉村邊上的一座小茶園,想要擴充成為自己茶園。惡霸強買不成,派出打手搗亂,將茶園當家人打死。


    當地縣令不作為,將告狀的小子攆出縣衙,茶園小主人越衙上告,吳老知府按照規矩打他四十大板再審理。


    這本不錯,卻被惡霸買通了衙役,生生把人打的半死,案件沒審完,原告便死了。


    吳老知府雖然事後嚴懲了作惡的衙役,卻是人死不能複生。


    雖然死者家裏親戚不敢上告了,可是,吳老知府事物的事情被有良知的鄉紳聯名告到賈璉這裏。


    賈璉審理之後,將幕後主使,還有打死人的狗腿子一並斬首。


    惡霸的家財也被充公,作為當地養老院的基金。


    吳老知府雖是失誤,卻也不得不做出降級的處罰。吳老知府良心不安,覺得自己年老力衰,索性告老還鄉了。


    這一來,屬於惡霸的龍井茶園就充公了,足足有一百五十畝。


    再有那茶農的十畝茶園,賈璉另外補足了五十畝良田給茶園主的族人,命他們另外過繼一子繼承香煙,算是圓滿解決。


    賈璉與賈璉還有徐琛崔鳳舉幾個微服私訪,很快就把杭州府境內所有產茶地界摸索清楚。當然,許多人不願意買賣茶園,賈芸能夠理解,祖上的遺產,不是輕易能夠舍棄。


    這也無妨,賈芸出頭與他們簽訂盟約,凡是杭州出產的龍井都有官府同意調配銷售。


    這些茶園主即便不樂意也沒法子,茶引在賈芸手裏。


    隨後,賈璉這邊在督撫衙門請客,招待各位府台們的茶葉號稱西湖龍井。


    賈璉這種茶葉是炒好之後,再經過小姑娘們再次篩選的茶葉,一色雙芽雀舌,一個嫩芽的稱蓮心太稀罕,賈璉除了自己留下半斤,餘下的給了王子騰賈赦一人半斤,就連嘉康帝也隻孝敬半斤。


    至於張家舅舅熙親王,那就隻剩下二兩了。


    熊石頭的說法,這叫饑餓銷售。


    至於銷售到弗朗機於英吉利福掃的茶葉,那就是三葉之後粗茶,或者是下雨之後的再生茶了。那茶即便是雀舌蓮心,也沒有明前的味道了。


    賈璉也是來了閩浙,這才發覺,京都許多人家一直敝帚自珍自以為是的好茶,不過是人家糊弄他們的明前罷了。


    當然,這不過是精挑細選的陳茶。


    新鮮的蓮心,賈璉來了閩浙幾年,真心還沒認真品過。倒非下官糊弄,卻是賈璉前世聲色犬馬不好茶。


    這一輩子心裏有事,憋著著一股氣兒,也不注重這些事情,有好茶一股腦兒給了王子騰賈赦張舅舅,或者是獻給皇上。


    此外,賈璉還給嘉康帝上了密折,詳述自己的思路,將杭州府轄下產量不高的山區耕地該種茶園。


    這些茶葉外銷之後的收益,完全相當於良田的收益。請求嘉康帝的允準與支持。


    大多數人是開荒種糧,賈璉這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改田為茶園。


    說不得有慳吝小人要作祟。他還是首先扯了嘉康帝的龍旗擋風為好。


    回頭卻說賈芸,帶著帶著特特挑選出來一斤蓮心,二斤初展,五斤雀舌,回京城送禮去了。


    一斤蓮心給帝後各半斤,初展送給八位內閣,一人二兩,餘下四兩,他分給了自己的老娘與太嶽丈。


    她老娘一兩,純粹是孝敬,他太嶽丈的茶葉卻是要去太醫院請客,讓太醫院幫忙宣傳龍井茶的天下無雙,獨一無二。


    五斤雀舌,賈芸拿出三斤給京都豪門大戶每家一兩嚐鮮。餘下二斤攥在手裏,作為那些上門請托之人的人情打發。


    賈芸沒想到。最早上門的是賈蓉馮紫英衛若蘭三個。


    三人隻有賈蓉是兄弟,馮衛二人都是他姑父,他們點名要初展。


    賈璉隻有打拱的份兒了:“雀舌還有一些,初展真是沒有一丁點了。”


    賈蓉還好,馮紫英衛若蘭就不客氣了:“哎喲,你小子做了知府就不認得人了,不說我們是長輩,你應該孝敬,直說我們自小的交情,你也不該糊弄我們呀?你給我我父親的是頭茶,我不求頭茶,隻求二道,你給我這三道茶,我回去怎麽打發你姑姑呢?”


    賈芸逼不得已,隻得把次回京目的說了。


    “二位叔叔,二叔與我對於茶來說都是可有可無,實在是沒想到三位叔叔也愛茶,如今也不是旺季,這些茶葉隻是二叔給我誘餌,作為敲門磚,上京來宣傳,好簽訂合約,吸引有心人參家閩浙茶園的投產。這雀舌還有二斤,要不,您三位分一斤?我保證,明年春季,您三位要什麽茶葉都成?”


    馮紫英衛若蘭賈蓉三人這才一笑放過他。


    馮紫英笑道;“我就說大哥這個時候放你回京,必有古怪,虧我父親還說你就是回京述職來的。”


    賈芸眼睛一亮:“不知道二位姑父還有榮大哥,你們有沒有投資茶園的意向?”


    馮紫英三人挑眉:“哎喲,瞧你精的,茶葉沒吃你的,道問我們要銀子來了。”


    賈芸便把賈璉預備在閩浙大力發展桑茶的構思說了。


    茶葉的一號二號三號都在朝廷內銷售,粗茶與二道茶外銷西洋東洋。眼下東洋西洋的消耗十分巨大,閩浙茶葉供不應求。


    馮紫英皺眉:“雲南茶呢?你們可以從別處挪借嗎?”


    賈芸搖頭:“那些西洋鬼子可不喜歡黑黢黢的團茶,他們就喜歡綠茶的清香與甘醇。”


    馮紫英道:“你說吧,怎麽投資?”


    賈芸頓時笑了,這是頭一筆呢。


    “我們請了閩浙老農精確的算計一下,大約一畝茶園培育成功,需要三十兩到五十兩銀子,您們是內親,又是頭一波,就收最低價三十兩一畝。“


    馮紫英皺眉:“多長時間可以回本?”


    賈芸言道:“三年,第四年之後就是賺的,且您們的茶園還在,你們隻是簽訂合約,把這個茶園交給我替您們管理。這是我在任,當我與二叔離任之時,也會替您們處理清楚,你們若是願意繼續與官府合作則好,若是不願意,我們可以把茶園給您剝離出來,你每年自己收茶,販茶。”


    馮紫英嗤笑一聲,揚手要打賈芸:“我打你,自己販茶,我還去弄茶引,我有病?”


    隨即,馮紫英三人都離開了:“我們回去跟當家的商議商議吧,等著吧!”


    當晚,賈芸歇在榮國府萱草園。


    結果,馮紫英領著媳婦賈迎春,衛若蘭領著夫人史湘雲,再有隔壁的賈蓉賈薔帶著尤氏可卿瑛蓮齊齊而來。


    大家都是起來支持賈芸的事業來的,當然也是為了給子孫留下一筆產業。


    馮紫英迎春出了三萬兩銀子,買下一千畝茶園。


    瑛蓮賈蓉也是三萬兩,一千畝茶園。


    尤氏出了六千兩。


    賈薔可卿也出了三千兩。


    賈芸正在招呼眾人品茶,探春也來了,她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她投資九千兩。


    探春眼睛有些紅腫:“這是我的嫁妝,你寫我的閨名。”


    這話大家都懂,探春生了女兒,她婆婆馬上給兒子聘了一個良妾。就在前幾日,良妾診斷出了喜脈。


    她丈夫卻似乎愛上了小妾,此後為了表忠心,不再進探春的門。


    探春因此進宮找於榴?哭訴,於榴?為了娘家安定,派遣嬤嬤去了於家警告小妾,若是再敢挑唆得家宅不安,就把她落胎之後送去廟裏。


    探春這才沒有守活寡,雖然夫妻們如今初一十五會同房,卻不過同床異夢罷了。


    探春如今隻想生個兒子立住腳,同時守緊自己的錢財,投資也是給自己女兒留條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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