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入小區, 兄弟二人並肩走出停車場。


    修長挺拔的身影, 讓人無法分辨的英俊麵容,就那般意態瀟灑地進了電梯。直到了門口,溫行遙側首看著溫行遠, 定晴看了好一會兒,目光極其複雜。


    溫行遠反而神色平靜, 淡聲道:“按門鈴吧,這個時候你也不可能回去了。”


    溫行遙收起審視的目光, 笑了笑, “就算郗顏認不出來也不要緊,你嫂子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不也弄錯了嘛,還差點親了你。”


    溫行遠挑了挑眉, 微抿著唇不語。就知道他記仇, 否則不會死活跟了來。


    按下門鈴的一瞬,溫家兄弟同時合了合眼, 臉上淺淡的笑容迅速褪得一幹二淨。


    房門打開的刹那, 郗顏怔在原地,盯著眼前兩張完全一樣的麵孔,先前的笑臉已變得僵然。


    她瞳內浮現的驚訝令溫行遙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視線從她的雙眸掠向長長的卷發。果然是個性飛揚,不施粉黛的素顏配上這時尚的發式絲毫沒有掩蓋她純淨的氣質, 反而將她靈氣的臉襯得天真而柔媚。他終於有所醒悟,為什麽溫行遠可以十年如一日的等著她轉身。


    郗賀不動聲色地站在她身後,衝著溫行遙笑笑, “真沒想到你小子從美國回來了。”


    溫行遙與溫行遠默契地誰也沒有應聲,隻是其中一人將目光從郗顏臉上移開,落在郗賀身上。而另一人凝視她的兩道視線漸漸變得專注,柔聲慢語道:“還愣著幹什麽?不打算讓我們進去?”話語裏有一絲隱隱的笑意。


    郗賀不語,眸光中浮動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雙手抱胸,等著郗顏接下來的反應。


    那聲極柔軟的聲調似乎很熟悉,似是在不經意間帶入了輕微的寵溺與誘哄,然而,話到嘴邊的瞬間,潛意識裏的記憶被霎時喚醒,一絲清明及時灌入大腦,輕聚眉心,轉身看了眼郗賀,見他但笑不語,她又轉過頭在兩張麵孔上稍作停留。


    大約半分鍾的時間,郗顏端凝的臉色緩和下來,似是想到什麽,微微紅了耳根,略帶羞意地偏頭在始終不曾說話的那人脖子上快速掃了一眼,才終於展顏一笑,“要是我認錯了人,你會是什麽反應?”


    溫行遠不答,待反應過來時伸手摸了摸脖子,嘴角邊的笑痕逐漸加深,旁若無人地撫了下她的臉。


    “這樣也能分出來?”溫行遙一臉挫敗,不堪打擊般以手撫額,明明第一次見麵,在路上還提前和溫行遠說過不許給她任何暗示,而他更刻意用溫行遠的口氣和她說話,竟然這麽輕易就被識破了?


    “等我回家非得和小然離。”溫行遙懊惱地撓了撓頭,“到現在我和行遠站在一起,她還一臉茫然地看著行遠問,是行遙嗎?”


    郗顏輕笑出聲,任由溫行遠輕擁著肩膀,客氣地和他打招呼,“你好,大哥,歡迎你來家裏。”


    溫行遙笑著點了點頭,捶了下郗賀的胸口,“好久不見,都升局長了,不簡單啊。”


    郗賀淡笑著回以一拳,側身讓他進屋,“哪有你本事,娶妻生子,水道渠成,幸福啊。”


    “你們幾個孩子在外麵搗騰什麽呢,這麽半天也不進來。”郗灝在客廳看電視,聽見門鈴都半天了也沒見人進來,起身向門口而來,“行遠啊,怎麽這麽晚才到,郗叔都等你一上午了。”


    拉著溫行遙的手,郗灝又道:“行遠啊,今天可得陪郗叔好好殺上幾盤。”


    郗顏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溫行遠強壓下唇邊的笑意,兩大步走到郗灝身側,“郗叔,給您拜年了。知道您喜歡下棋,這是給您準備的,咱這就下上兩盤?”


    郗灝怔了下,轉頭看了看溫行遙,又看了看溫行遠,撫著額頭微有些尷尬地笑了,“瞧我,剛才還聽小顏說行遙要來,轉過頭的功夫就忘了,分不清了分不清了。”


    郗賀伸手接過棋盤,看著溫行遠懶懶笑道,“看來你沒白疼小顏,人家可沒叫你失望,一眼就分出來了,到底是不一樣啊。”見郗顏作勢要打他,用棋盤擋在身前,對著老爸補充道:“爸,這女婿果然貼心,過關了吧?”


    “你肯定不是我親哥。”郗顏瞪他,抬手衝他的胳膊而去,卻被郗賀一個側身避開,他望著溫行遠笑道:“看看吧,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這就敢對我動手了。”


    “爸,你快管管你兒子,哪有他這樣的哥呀。”郗顏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挽著老爸的胳膊開始撒嬌,惹得溫家兄弟及郗賀同時笑出聲。


    初次以郗顏男友身份拜見未來嶽父大人,因為老人家認錯了女婿,氣氛變得格外輕鬆。


    坐定後,溫行遠陪著老人家下棋,郗顏在廚房切著手果,而郗賀與溫行遙一麵觀戰,一邊閑聊,一個下午的時間輕易就過去了,眾人間沒有些許的陌生感,合諧得就如一家人。


    再相熟,再親密,溫家兄弟也是第一次這麽鄭重其事上門,到底是客人,郗顏不善廚藝,總不好讓大舅子郗賀親自動手,於是按事先商量的要到外麵吃晚飯。


    溫行遠開車載著郗顏,郗賀與父親和溫行遙一路,朝著提前訂好的酒店而去。


    “你從來沒說過你和大哥是雙胞胎。”趁著兩個人獨處的時間,郗顏嗔怪地看著他。


    “你又沒問。”溫行遠答得理所當然,一副怪不得我的表情,眉眼間卻盡是笑意,極其溫柔。


    “差點害我出醜,要是一開門我就衝進大哥懷裏不是鬧大笑話了。”郗顏噘嘴,低頭扣好安全帶,又嘀咕道:“雙胞胎我也見過不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帥的,真沒天理。”


    溫行遠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傾身吻上她的唇。


    他身上穿著深色的大衣,裏麵是一件同色休閑外套,沒有打領帶,淺色的襯衫很隨意地敞開了兩領扭扣沒係。郗顏拉低他的頭,小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脖子。


    溫行遠將她往懷裏帶了帶,更緊地摟著她,加深了這一吻。


    郗顏粉唇微啟,任由他的舌頭探進她口裏,小手下移,伸進他大衣裏,隔著襯衫抱著他的腰。


    直吻到兩人都微有些喘,溫行遠才不舍地滑開她的唇。不料郗顏卻偏頭在他耳側親了一下,才將微紅的小臉埋在他頸間,整個人偎進他大衣裏。


    此時此刻,郗顏真正體會到熱戀的感覺。分別不過短短幾日,卻莫名的想念,手機一響就以為是他打來的電話,門鈴響起的時候,突然湧起的喜悅,令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曾經以為愛情已逝,再也不可能思念於誰;曾經以為心已傷透,失去了愛的能力;曾經以為幸福遠走,然,愛她的人近在觸手可及之處,直到這時才發現,曾經的曾經,以為的以為,都是錯誤的。


    她與溫行遠之間的紅線,或許上天早已牽好,隻是這中間橫生了絲絲縷縷的別樣感情,牽拌住了她的腳步。好在,兜兜轉轉之後,她沒有放棄追尋幸福,好在,她回身時,他依然還在。


    別人或許不知,郗顏始終默守著一個原則,那就是:愛是一種誠信,是需要付出的,如果不愛,不會輕易將心門打開,如果愛了,就會如撲火的飛蛾,奮不顧身,也毫無保留。所以,哪怕是她軟弱無助,寂寞孤獨時,也不能成為接受他的理由。


    郗顏認定一點:惟有愛,才是愛的理由。


    “什麽時候發現我脖子上有顆痣?”溫行遠緊了緊懷抱,俯在她耳邊低語,她能準確地認出他,倒是令他意外了,心裏甜蜜到極點。要知道,大哥與大嫂結婚快三年了,還時常認錯人。


    郗顏下意識往他懷裏靠了靠,臉上的紅暈又增加了幾分,咬了咬牙,才喃喃道:“你回s城那天早上,我不是先醒了…無意中看到的…”


    溫行遠輕輕笑了,想起那天早上睡來時,郗顏正用手臂撐著腦袋看他,當時還被他嚇了一跳,微有些窘,訕訕笑了笑,連脖子都紅了,恨不得縮進被子裏。


    “快走吧,去晚了不好。”郗顏定了定神,掙開他的懷抱坐起身,伸手到他領口,親密卻又無比自然地幫他整理著襯衫,“你倒是會哄我爸開心,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那副棋。”


    偏頭看了看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她滿意地笑了,不期然抬頭,對上他溫柔如水的眸子,臉頰頓時又燒了起來,“還怔著幹嘛,快走啦。”


    蜻蜓點水般淺淺吻了下她的額頭,他揚起一抹溫和如風的笑容,啟動了車子。


    愛一個人很辛苦,例如溫行遠。十一年前,他喜歡上她,卻僅僅隻是暗戀,那時她還小,他想等她再長大一些。八年前,他回國,以為可以牽起她的手,然而,她已然微笑著倚進韓諾懷裏。四年前,當他們再次相見,卻是她遭逢巨變之際,將她冰涼的手握進掌心,他已決定,今生,再不會放手。於是現在,他們終於相戀。


    這個過程,曆經多年。


    愛一個人很簡單,例如郗顏。初戀的甜蜜,喚醒她純真透明的少女之心,然,人生的際遇充滿了意外與不可預料,無人可以扭轉或改變。上天捉弄,與韓諾之間的距離,終究是無力拉近,愛過,傷過,哭過之後,她的人生,她的愛情,在他溫柔的撫慰之下,依然可以繼續。


    這段感情,風起雲湧。


    或許,人與人之間,心與心的距離,真的很遠很遠,亦又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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