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舍地送走溫行遠, 郗顏開車回公司上班。想到他進安檢前俯在她耳邊說的話, 控製不住地臉頰緋紅。


    早上被鬧鈴叫醒,郗顏偏頭看著還在熟睡的溫行遠,拿開搭在她腰間的大手, 輕手輕腳地下地,在他起床前到樓下買好了早點。


    “你怎麽了?不舒服啊?”郗顏敏感地發現他的異樣, 不解地問。


    溫行遠抬頭看她一眼,繼續吃東西, 好像她明知故問似的。


    郗顏莫明其妙, 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有起床氣,也沒太在意。直到兩個人準備出門, 溫行遠猛地把她扯進懷裏, 狠狠吻住了她。


    想到即將有一個月的分離,郗顏沒有掙紮, 順從地偎在他懷裏, 溫柔地回應。直到兩個人都有點喘,溫行遠才滑開她的唇,額頭抵著她,“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麽還記得嗎?”


    “嗯?”郗顏的臉因親吻有點紅,見他眼裏有微微的笑意, 似乎還摻雜著幾絲莫名的怒意,茫然地眨眨眼。


    微一偏頭,溫行遠俯在她耳邊低語, “前一分鍾還吻得那麽熱情,轉個身的功夫,眼晴一閉,睡著了,還得我自己熄火,嗯?”


    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下,郗顏模糊地記起晚晚好像是她主動吻了他,而抱著她的那具身體熱得燙人。後來,後來自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睡著了。再後來,什麽都記不得了。


    當了然溫行遠的鬱悶從何而來,頭皮一陣發麻,素淨的小臉霎時紅了,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他頸肩,乖得像隻小貓咪。


    溫行遠輕聲笑,無奈地搖頭歎息。這個害羞又磨人的女人啊,真是把他折騰苦了。昨晚上摟著他不放,吻得他無力克製,結果就在他起身脫上衣的時候,人家往床上一縮,睡過去了。任溫行遠叫了半天,愣沒叫醒,當時真恨不能咬死她得了。挫敗地躺在她身邊,溫行遠被氣得心口疼。這件“正經”事辦起來似乎阻礙重重,已經兩次進行到最後一步時被急刹車,他暗自腹誹,再這麽折騰下去,真得憋出病來。深吸了口氣,翻了個身背對她,睡不著也得睡啊。


    “等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吃了你。”借著給她整理頭發的間隙,溫行遠低聲提醒。


    聞言,郗顏很沒出息地不敢抬頭直視他,吞吞吐吐地推他進去安檢。


    與韓諾分手的時候,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了,卻沒想到,當緣份到了,她依然可以。而且,在溫行遠溫柔卻也強勢的愛麵前,更是無處可逃。


    少了溫行遠,日子變得索然無味。除了上班,吃飯,睡覺,她甚至懶得參加任何同事間的聚會。為了趕在年前將手裏的工作完成,她開始加班,但怕遠在大洋彼岸的某人擔心,郗顏盡量將工作帶回公寓,不想他浪費電話費墨跡她。


    溫行遠很忙,郗顏也一心撲在工作上,又因為時差關係,兩個人的電話明顯打得少了。但可喜的是,感情卻在不斷升溫。


    “寶貝兒,該起床了,開車小心,別橫衝直撞的。”溫行遠在下班時給她發短信。


    “該睡覺啦,別拿自己當超人。”午飯的時候,郗顏不忘提醒他休息。


    盡管在地球的兩端,戀愛中的兩人依然不忘算著時差關心著對方。閑時翻讀著短信,彼此都會揚起溫柔地笑。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郗顏常常會想起與溫行遠相戀的這段甜蜜時光,覺得與他的愛情,就像一朵嬌豔的木棉花。兩顆相惜的心,令火紅的花朵那麽用力地綻放,眩目而耀眼。哪怕花兒開過之後難以避免會凋零,甚至可能留下撕心裂肺的傷,可心間銘記的點滴,卻終歸是慰然大於疼痛。


    她記得眉眼含笑的他,記得冷著麵孔嗔怪的他,更記得手心裏他帶來的暖暖溫度,那麽真實,那麽溫暖。


    日子就這樣緩慢又甜蜜地劃過,溫行遠已走了二十幾天,轉眼已經是十二月底了,郗顏忙著交接工作,連續兩個周末沒有休息,這天剛起床,意外地接到謝遠藤的電話。


    “我剛剛看到公司的人事調令,你要辭職?”因為人員緊缺,要從總部抽調一名設計師到雲南分公司,謝遠藤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給郗顏打了電話。


    從十歲那年謝遠藤搬走,這是郗顏與她的第一通電話。


    “嗯,決定回a城了。”從最初的驚訝,郗顏很快恢複平靜。


    謝遠藤沉默了小片刻,又說:“設計部現在很缺人,其實你可以申請調回來。”


    “我在廣告設計方麵本來就沒什麽天賦,混了三年,挺對不住公司的。”郗顏淡笑,並不願多言。


    “如果是因為我…”


    “不想調職和你無關。”郗顏急急打斷她,深怕她誤會,“是真的想換個環境。”


    “韓諾回天裕了。”謝遠藤斟酌著岔開了話題,開口之後又覺尷尬。


    “我知道。”郗顏的聲音很輕,令謝遠藤聽不出任何情緒,“他要拿回屬於他父親創下的事業,他等了很久。”


    聞言,謝遠藤怔忡,相比自己,郗顏對韓諾的了解明顯更深。三年來,她一直以為韓諾不會再涉足商界,當他放棄如日中天的事業回天裕時,她是十分意外的。然而,她知道,她勸不了他,也沒有立場。


    “其實…你可以幫他。”謝遠藤深吸了口氣,很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至於哽咽。


    話音一落,兩個女人握著電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謝遠藤想要的其實不多,僅僅是韓諾的一絲回應,可任她付出全部的感情,掏出整顆心,終究不是韓諾願意給的。


    而郗顏呢,或許無須費盡心機,便可輕易獲得的真情,卻是無力擁有。她與韓諾之間,不得不變成兩條平行線,即便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卻似乎已無交錯的可能。


    相比之下,誰更無奈?她們無從知曉答案。


    郗顏並不知道如何能幫到韓諾,但她想,韓諾決不願她牽涉其中。至於謝遠藤為什麽會這麽說,她是懂的。


    前段時間若凝告訴她,韓諾與謝遠藤分手了,盡管如此,郗顏何嚐不知道,謝遠藤依然愛著他,她不忍心看著韓諾一個人。可是,自己就能回頭嗎?她們默契的愛過同一個人。彼時,她們的心,都曾隨韓諾而動。此時,她們的人,都已遠離了他。


    “你不是他,不能當他的代言人。”郗顏實際想說,你也可以幫他,這個時候他是需要關心的,哪怕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她還想說,可以不要放棄嗎?她更想說,韓諾雖然有些固執,但心卻真的很柔軟,請給他時間。然而,她不知道該站在什麽立場和曾經視為第三者的謝遠藤說這些。郗顏想,如果謝遠藤能堅持下去,韓諾不會再是三年裏淡漠的他,他或許會接受。隻要她不放棄,她的愛會有所回報。可是,她不敢說。她怕這樣的話太自私,她怕承受不起她的質問。正如韓諾所言,這個世界沒有第二個溫行遠。她沒有權力要求謝遠藤犧牲寶貴的青春繼續去守候一份看似無果的愛情。


    “這個時候他真的需要你。”謝遠藤的聲音不再平靜,近乎破碎,這是她最不願承認,也是傷她最深的事實,“郗顏,我從小就討厭你。無論是你想要不想要的,都有人捧到你麵前,父母疼你,郗賀寵你。可是我,樣樣不落後於你,卻似乎總是被所有人遺忘。”


    “我知道,我也不喜歡你。”郗顏回答得很直接,“我不喜歡你故作清高,也不喜歡你對我若無其事地笑,更令我受不了的就是那一刻站在他身邊的竟然是你。老天真的太會捉弄人了,我覺得,我們似乎總是被安排在對立的位置上。”郗顏將目光投向窗外,聲音很低,“不過,都過去了…”


    “我其實並不想和你爭什麽,隻是…隻是在我們重逢前我就喜歡他了…”謝遠藤站在窗前,眼淚滑出眼角,“我沒想到,你們竟然已經相戀四年,而我更沒想到,三年過去,我依然走不進他心裏。”極力壓抑著眼中的淚,卻是無濟於事,“你走後的第十天,韓阿姨就去世了,他坐在墓前整整一天,手裏握著你們的合影,眼神呆滯…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任我怎麽勸他都不肯聽。第二天就高燒不退,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叫著你的名字…”


    “顏顏,不要走…不要走啊…”謝遠藤想著韓諾的聲聲呢喃,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右手輕輕抵著胸口,她啞聲:“郗顏,你真的很幸運。”


    那又如何呢?幸運到失去至親?幸運到失去所愛?這樣的幸運,她寧可不要。


    郗顏仰起頭,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送韓諾走的時候她就告訴自己,她不能再為那段已逝的愛情落淚了,她答應韓諾要走出來,勇敢地走出來。她也在心裏對溫行遠承諾,她不會一直困在與韓諾的那一段過往裏,她不想失言。


    “你看到的幸運並不全麵,如果可以換回我媽媽的命,我願意傾其所有。可是,我卻什麽都做不了。那種痛,是別人體會不到的。”郗顏沉默了幾秒鍾,低聲說:“辭職與你無關,對於你們之間,我沒有資格說什麽,也不想說什麽。同樣,你也沒有立場和我說這些,你不是我的家人,至於朋友,我們或許一輩子也做不了。愛下去或是放手,都是你的事,請不要再把我強加進去,我現在的身份,是溫行遠的女朋友。”


    沒想到自己會說出如此尖銳的話,或許潛意識裏,郗顏對謝遠藤依然是排斥的。這一晚,郗顏破天荒地失眠了。她不明白,為什麽可以為了謝遠藤理直氣壯去罵溫行遠,卻無法與她成為朋友。突然間有些茫然,這樣固執地與她劃清界線,到底是因為什麽。


    一切就像是寫好了的結局,千回百轉之後,她們誰都沒能站在韓諾身邊。謝遠藤的出現,對於郗顏而言,就像是抹不掉的陰影。每每想到那一年韓諾摟著她,謝遠藤那別有深意的回眸一望,郗顏的心還是會被瞬間蠶食了平靜。


    記憶中的謝遠藤,總是那麽冷靜淡漠,她那樣剛強的性格,偏偏是郗顏最不喜歡的。她總覺得,謝遠藤活得太過理智,不真實,也不快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許誰天荒地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清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清雨並收藏許誰天荒地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