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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才說:“娘子以為是因她的緣故把您弄丟了, 正傷心呢。您去哪裏了?我們發現您不見了,回頭去找您, 一路找遍了都沒找到!”


    “我沒事, 不過是走錯路了。”元瑾也覺得奇怪,按說崇善寺香火鼎盛, 便就算是偏僻處,灑掃行走的人應該也不少,但偏偏她去的那裏一個人也沒有。


    “老太太也急壞了,正在裏頭等您呢, 您也趕緊進去和老太太說一聲吧。”嬤嬤道。


    元瑾便進了屋內。誰知一進屋,就看到坐在老太太坐下的薛聞玉, 他竟是衣裳淩亂在掙紮,卻被兩個小廝緊緊按住, 動彈不得。


    元珠一看到聞玉這樣,卻嚇得立刻躲在了元瑾身後。


    “怎麽了?”元瑾有些奇怪,“你們按著聞玉做什麽, 聞玉?”


    嬤嬤說:“四少爺聽說六娘子把您弄丟了, 就要打六娘子,還要去找您。我們隻能這樣控製著他。”


    他一貫沉默, 對外界幾乎沒有反應, 竟是聽說她丟了才這樣的。


    元瑾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聞玉, 姐姐沒事。你方才想打六妹妹?”


    元珠又在後麵抽泣著小聲說:“都怪我……”


    薛聞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元瑾的安慰下勉強地平靜下來,他抿了抿嘴說:“她說,把你弄丟了……”


    “姐姐這不是在麽,沒事了。六妹妹也不是故意的,你給她道個歉好不好?”元瑾勸聞玉。


    但是薛聞玉拒絕道歉,除了那句話之外他沒再說過話。


    “罷了,你回來就好。”薛老太太今天似乎太累,定國公老夫人先走了,她們因沒等到元瑾,在這裏耗了許久。也不想再管薛聞玉這事了,隻問了下元瑾遇到了什麽事,既然沒什麽大事,就讓小廝們套了馬車準備回去了。


    元瑾和聞玉上了一輛馬車,因他一直拉著元瑾的手,根本無法放開。


    “聞玉,你好些了嗎?”元瑾問他。


    聞玉卻嘴唇閉了兩次,才說話:“剛才想去找你,但她們不許我去。”


    聞玉不算得是個正常人,自然不會讓他去找了。元瑾道:“你下次不要急了,回去之後,還是去給六妹妹道個歉吧?”


    一提到這個,薛聞玉就閉口不答了。


    他倔強起來也是很倔的,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元瑾也隻能摸了摸他頭算了。


    *


    薛元珍等人回到薛府後,便立刻下了馬車直奔各自的院子。


    原因無他,本來選世子此事隻關係到自家兄弟,便是自己不能作為定國公府小姐出嫁,幹係也不大,畢竟隻是個名頭,難道還能真的和人家世家小姐比尊貴?


    但是現在不同了,京城那位顧老夫人竟有意於與定國公家結親。若誰被選中,那日後便是魏永侯夫人,這尊貴比起定國公府也不差了!


    她們這樣的官家女子,能嫁個新科進士,已經是很好的了。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如何能不珍惜?


    薛家二房的兩姐妹,卻因為薛元濤要是入選了,帶誰做定國公府小姐吵得不可開交。


    沈氏聽得腦瓜仁疼,終於在兩姐妹要動手的時候,出聲喝止了二人:“行了,你們現在窩裏鬥什麽,你們哥哥要是選不上,誰也沒戲!”


    薛雲濤在一旁剝著鬆子吃,一邊點頭:“我看二妹你也別急,哥哥我要是成了世子,你姐姐又嫁了侯府。難道還不能保你一世榮華富貴?更何況你難道能和薛元珍比,大妹反而有可能一些。”


    沈氏連連點頭,她雖然生了兩個女兒不聰明,但這兒子別看平日讀書一般,論起彎彎繞繞的心機來,他竟還能說出幾分。


    薛元鈺卻是嘴一撅,哥哥和母親從來就要喜歡姐姐一些。但她卻知道,到了自己手裏的才是真的,誰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倆還會不會管自己的死活。因此氣道:“你們便都是向著姐姐,才說什麽謙讓的話,我看我還不如個外人了!”


    “胡鬧。”沈氏說她,“什麽外人,你跟你哥哥姐姐不可離心!將來你哥哥姐姐若有出息,怎會不帶上你!”


    薛元鈺被母親訓斥,又想到自己今天抽到的下下簽,心情更是不好。沈氏正要繼續勸她,老太太那邊派了個丫頭過來。要請諸位去正堂說話,帶上各家的子女一起。


    沈氏深吸一口氣,也不說了,叫兩個女兒趕緊換了身幹淨的衣裳,一起去正堂。


    正堂裏點了四根燭台,將堂內照得明晃晃的。


    元瑾也是剛吃了點雞絲麵條就被叫了過來,如今肚子正餓。而薛老太太卻坐在首位上不說話,四周明亮,元瑾覺得老太太點這麽多蠟燭,是想把這房中人的表情都看得個清楚。強作鎮定的周氏,一臉緊張的沈氏,麵無表情的薑氏,甚至還有她身邊正在打哈欠的崔氏。以便於老太太能洞悉各人的心思。


    隻見薛老太太掃視了所有人之後,放下了茶說:“今兒個去應選,我們府上出了一些事,說起來實在是讓人糟心!”


    幾房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是什麽意思。


    薛老太太見他們這般模樣,一掌拍了扶手,大怒:“還給我裝傻,二房家的。你們仆人,怎麽平白無故絆到了雲璽!”


    果然是要說薛雲濤那事,這元瑾倒是不意外,她當時看到薛老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回來肯定會有場狂風暴雨在等著薛雲濤。


    薛雲濤聽到說他,倒是立刻就跪下了:“祖母明察,這事實在是我那仆人不小心的。我也是為六弟心痛不已,已經重罰了那仆人,明日便打送到三伯母那裏去,任三伯母處置!”


    這薛雲濤反應很快,在瞬間推開自己責任的同時,把‘如何處置仆人’這個問題交給了薑氏。畢竟雲璽沒傷著,薑氏也不可能對這下人太狠了。元瑾聽到這裏,覺得這薛雲濤口才比他兩個妹妹出眾很多,她又看向薑氏,薑氏不置一詞,她也許正是氣得狠,等著看老太太怎麽處理。


    薛老太太冷笑一聲說:“你當我老糊塗了,拿這些話來糊弄我?你這般兄弟鬩牆,讓外人看了隻會笑我們府裏沒規矩!本來老夫人是有意於我們的,倘若今日這事她厭棄了我們家!你便是連累了全家你可知道!”


    薛雲濤又連連認錯:“著實不是孫兒有意為之,孫兒怎會如此愚蠢,我向來疼愛六弟,可舍不得這般對他……祖母若是不信,我也隻能去給六弟賠禮道歉,送他些補品,別的我卻是再沒辦法了!”


    薛老太太仍然餘怒未平。


    她們家本來是有十足把握的,如今一來,卻讓老夫人有了芥蒂。她當時看到那幕,恐怕是想活撕了薛雲濤的心都有!


    “你明日一早便去領十棍的罰,再登門給你六弟賠禮道歉!”薛老太太說,又指著薛雲濤嚴厲道,“但你今後若是再犯,我便請了家法,將你打個半死!免得你出去丟了薛家的臉麵!”


    薛雲濤立刻連連應是。


    “我一定好生給六弟賠禮道歉!即便我不是故意,卻總歸是讓六弟受驚了!”薛雲濤雖是認錯,卻打死不承認是故意的。


    元瑾聽到這裏,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這看似雷霆之怒,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根本沒真正懲罰薛雲濤。


    那隻有一個可能……薛雲濤最後仍然是入選了。不管薛老太太是怎麽巧舌如簧替自己孫兒辯解的,也不管定國公老夫人究竟是怎麽想的,總之薛雲濤還是入選了。既然老太太看似生氣卻沒動真格,那證明還沒連累別人,薛雲海應當也入選了。


    果然,老太太隨之就語氣一緩:“你也該慶幸自己運氣好!幸而我和老夫人解釋了緣由,她才並未介懷。沒得連累我們家。她對雲海雲濤的應答倒也滿意,覺得聞玉也是可造之才。隻是……”她語帶些許歉意,“雲璽怕是不能了。”


    說到這裏,大房和二房倒是欣喜若狂,薑氏卻是在袖中捏緊了拳頭:“娘,那我兒受的委屈怎麽辦?”


    “三嬸母莫要生氣,明日我必當去領了罰,再給六弟賠禮道歉!”薛雲濤立刻就說,“幸而六弟也沒傷著哪裏,否則我真是要內疚一輩子了!”


    他這話一出,周氏立刻就勸道:“弟妹也別太生氣,總歸孩子沒傷著哪裏。我看雲濤認錯倒也誠懇,就這麽算了吧。”


    沈氏更是走近一步,拉著薑氏的手:“弟妹千怪萬怪,還是怪我治下無方的緣故!你要是還生氣,盡可罵我便是了!”


    薑氏氣得胸口起伏,卻說不出半句話。


    孩子的確沒傷著哪兒,她無法拿這個發揮。且兩房的人都在勸她,老太太又明著罵了薛雲濤一頓,她若是再計較,隻會顯得她小肚雞腸。更何況,她要是發作過頭了,倘若明兒個這兩人中真的哪一個被選成了世子,隻怕是成了她吃不了兜著走!


    但這樣的事,讓她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平日裏論起來,大家一樣是嫡出的,她與兩個妯娌也是往來親近,從沒紅過臉。現才知道什麽是人情涼薄!


    老太太喝了茶潤口,又說:“這事暫且一放,現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說。”


    諸房便不再說話,立刻洗耳恭聽。


    老太太道:“雖說我們家出了三個人選,卻還有別的家出了兩個,便是衛家的衛衡和衛襄。”


    周氏一聽是衛家,立刻謹慎了起來:“衛家也入選了?”


    不怪周氏緊張,這衛家著實也不是個普通的家族。原衛家那位老太爺,和已故去的老國公爺是嫡庶兄弟,當年兩人因為家產起了爭執後,這位庶出的老太爺有功名,便出來自立門戶,連姓都改了,稱作衛氏。


    沈氏喃喃道:“如今衛家倒也壯大,現在兩家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他們若是入選,豈不是比我們更親一些!”


    薛老太太歎氣:“便不論親疏,衛衡還有舉人的功名在。老夫人也是十分喜歡他的。再說——這衛衡還有個任錦衣衛指揮使的舅舅裴大人,有這樣強大的靠山,定國公府總還是會顧及幾分的。若不是老夫人當年實在和衛老太太鬧得不愉快,直到現在都心有芥蒂,恐怕也輪不到我們了!”


    老太太這般一說,大房二房立刻慎重了起來。


    元瑾卻是站在一旁麵無表情地聽著。裴子清是她一手培養的人,憑她對裴子清的了解,不管是不是他的親人,與他不相幹的事他是決計不會管的。除非他另有目的。


    隻是裴子清究竟有沒有目的,她自然是不知道了。


    裴子清這個人有將相之風,心思極為縝密,一般人是根本猜不到他想做什麽的。她若是知道,又怎會不明白裴子清為什麽背叛她。


    “所以你們千萬不能再出今日這樣的岔子了,往後雲海雲濤,都要拿出十足表現的勢頭。再有聞玉,”老太太看向四房,方才那番訓斥,已經把崔氏的瞌睡給嚇沒了,現在正張大眼睛認真地聽著她說話,“老四媳婦,你要多安排些伺候聞玉的人,再給他找個先生繼續教他讀書。他天分極高,定國公老夫人也稱讚了他的,可千萬別埋沒了他!”


    崔氏對於薛聞玉入選,是完全沒有預料的。現在也反應不過來。她現在才聽的一愣,薛聞玉天資極高,老太太說的這是什麽,他不是傻子嗎!


    另外兩房自然也好奇,將目光投到了站著的元瑾和薛聞玉身上。薛元瑾年歲雖然不大,卻半點看不出深淺。薛聞玉更不必說了,他全程似乎都沒有聽薛老太太說話,連聽到入選都沒有半點反應。他不是看不出深淺的問題,他是根本就沒有深淺。


    “行了,今日先各自回去歇息吧。”薛老太太實在是累極了,說到這裏便讓散了,“明日我再同你們講定國公府怎麽選世子。”


    聽了衛家的事,大房和二房已經冷靜了許多。這潑天的富貴,哪這麽容易得到!蜂擁而搶的人必然很多。


    至於四房那傻子,卻是要好生打聽一下了。


    老太太一直沒再說雲璽的事。


    薑氏從正堂出來之後,臉色就一直難看。


    等到家中坐下來後,她才怒道:“實在是欺人太甚!”


    丫頭素喜安慰她:“太太別氣壞了身子,咱們少爺沒進許還是好事,少爺年紀還小,怕是防不住這些居心叵測。”


    “這麽小的孩子,又是堂兄弟,他也下得去手!”薑氏冷笑,“咱們家老太太也是個見風使舵的,這次分明就是薛雲濤故意,不過就是看他入選了,所以才叫他給我帶點東西賠禮便罷,我呸!我薑家缺他那點東西不成!”


    素喜給她拍背順氣,又道:“都是一家妯娌,少爺也沒有真的傷到哪裏,您總不能因為這個和二房翻臉……可恨您素日和大太太也算交好,她卻不幫您這邊。”


    “這事怕從頭到尾都是她們二人勾結好的,她還如此惺惺作態。”薑氏卻說:“我不會這麽和沈氏算了。”


    素喜聽到這裏有些疑惑:“咱們少爺不是已經落選了嗎,您打算如何做?”


    薑氏接過另一個丫頭的茶,喝了口冷冷道:“她們不仁,我便不義。她們讓雲璽選不上,我便要讓她們的兒子也選不上!”放下茶杯說,“明日你跟我去一趟四房。”


    素喜想了片刻才明白了薑氏的意思,驚訝道:“您難道是想幫著……可四房是庶出,四老爺官位低微,入選的還是個庶子,怎麽爭得過大少爺他們?”


    薑氏冷哼:“反正總都是要選一個的,就是便宜了四房,我也不願意便宜了她們!”


    她現在大房二房是恨之入骨了。


    朱槙嘖了一聲,怎麽這小姑娘卻冷言冷語,如刺蝟一般。他也是怕她在此地亂闖,當真丟了小命,因為這一塊他時常出入,禁地頗多,暗中侍衛也不少。


    他便說:“罷了,你不要再亂闖就是了。”說完正要離開。


    元瑾正欲說話,卻聽到旁邊的小徑上傳來說話聲。


    “娘子可是在擔心入選的事?我瞧著今兒個的事卻是對您有利的,衛小姐為難了四娘子,四娘子在老夫人麵前敗壞了麵子不說,恐怕老夫人對衛小姐的印象也不好了……”


    這聲音似乎是薛元珍身邊的貼身丫頭青蕊。


    隨後是薛元珍的聲音:“衛顯蘭我倒不怕,門第高也沒用,老夫人一向不喜歡她的為人。我是不喜歡薛元瑾,她一個庶房的,怎麽平白能得到老夫人的誇獎。今兒衛顯蘭這樣說了她,老夫人應當就不喜歡她了,我才算舒心了幾分……”


    “就是喜歡也沒關係,她一個庶房的,憑什麽跟您爭!我看咱們老太太也沒把她放在眼裏。”


    薛元珍笑了笑:“這也自然,她爹不過是個管馬的,隻配給家裏料理庶務罷了,如何能跟父親比!”


    她們在談論今天的事,竟還說到了薛青山。


    元瑾雖然覺得薛青山為人懦弱,卻也聽不得薛元珍汙蔑他。薛青山是個極有才華的人,倘若不是被家裏耽擱,也不會沒中進士,現在也不會失去鬥誌,隻當個苑馬寺寺丞罷了。


    她想聽這兩人說更多,隻是她們馬上便要走近了。


    元瑾四下一看,發現不遠處的廡廊轉角非常蔭蔽,正想躲到那處去,卻看到了麵前這人。他還站在這裏,表情鬆散地看著她。


    他若站在這裏,豈不是讓薛元珍也不會繼續說話了。


    元瑾隻能對他低聲說:“你同我躲片刻。”說著就拉他要走,誰知道拉了一下,他卻不動。


    朱槙問她:“你要我躲?”


    在他自己的地盤,居然要被人拉著躲。


    她的手還隔著衣料抓著他的手腕。


    人聲越來越近,他又不動,還很可能驚擾到那兩人,元瑾隻能無奈道:“先生幫我一次吧,古言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若幫了我,我會報答你的,你且開口就是了。”元瑾想了想,她如今每月束脩是三兩,罷了,便都給他吧。她道,“不如以三兩銀子報之如何?”


    朱槙嘴角一扯。他身為靖王,坐擁西北、山西兵權,銀子對他來說幾乎都是一種無用之物了。竟然有天有人會想用銀子來打發他。


    她為人倔強,隻是他遲遲不肯動,她雖麵上不顯露,眼中難免露出一絲焦急。因為那兩人幾乎立刻要走過來了。


    朱槙還沒說話,元瑾卻立刻拉著他躲到了廡廊後麵,一個轉身,薛元珍便已經帶著丫頭走了過來。


    “奴婢瞧著,二房的兩個也不成氣候。”青蕊繼續說,“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他們一家子都上不得台麵……上次算計六少爺的事,還是雲濤少爺親口同太太商量的。結果反倒讓四房那個傻子選上了。”


    “他們狗咬狗,便不是我們得了好處麽。”薛元珍道,“不過哥哥說了,三日後定國公會親自考核一番,到時候這種傻子,自然是過不了那關的。”


    上次對薛雲璽動手,果然是大房二房合謀為之。


    元瑾剛聽到這裏,卻又皺了皺眉,不過薛元珍說的是什麽考核?


    看來還得回去問問聞玉才是。


    隻是她們二人雖然說完了話,卻並未離開。反而站在一樹紫薇麵前賞花。


    她們不走,她如何走的了……元瑾思忖著,回頭看到身側的男子,他看著她問:“可以走了嗎?”


    元瑾搖頭:“她們還站在外麵。”她又說,“你在這寺廟中住,左不過禮佛念經的,平日很忙嗎?”


    朱槙微微一頓,然後才道:“……比你想的忙一點。”


    元瑾說:“那還好,我看她們一會兒便也走了。”


    朱槙便隻能繼續站在那裏。


    隻是又一會兒過去,兩人仍然沒有走的意思,薛元珍看到了一株開得正好的忍冬花架,兩主仆拿了隨身的絲帕出來,打算包一點新鮮的花回去做香囊。


    元瑾有些無言。寺廟裏種的花又不是自家的,為什麽要在這裏摘。


    “你……”元瑾正想側過頭,跟他說讓他等久一些。這人卻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帶著往前走。她壓低聲音問:“你做什麽!”


    “走這條路吧,我看她們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了。”他隔著衣袖抓著她的手往前。


    “前麵這條路方才看到有人封住了,根本不許人走!”元瑾皺眉,“你可別帶我胡亂闖。”


    朱槙卻笑道:“跟我過來就是了。”


    他做了個手勢,暗中的侍衛便悄悄領命去了,等他們走到那路口時,果然沒有人守著。


    元瑾有些疑惑,她方才分明見到有人守在這裏,並且還看到定國公府的護衛出入,她當時還想著,這裏住的人應當是和定國公府有什麽關係。


    她看了這男子一眼,他究竟是什麽人?


    “穿過這裏就是大雄寶殿了,跟你上次走的路一樣。”朱槙示意了她上次走的那條路。


    元瑾卻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男子一番,這次她看出了更多不同的地方。此人應當不是個一般的居士,他說話做事無不閑適平和,和居士的氣質不同,這更多的是一種超然的閑適。或者來說,這是一切順遂己意的人才有的感覺。並且他雖穿著布袍,卻步伐穩健,方才拉她的手更硬而有力,似乎有習過武的樣子。


    “你真是這廟中的居士?”元瑾語氣一頓,“似乎有些不像。”


    朱槙一向穿著簡單,也從不佩戴象征地位的東西,比如玉佩扳指什麽的,故旁人自然會把他認成居士。但這小姑娘倒是敏銳,竟察覺到一絲不同,他挑眉:“我似乎沒說過我是居士吧。”


    “那你是何人?”元瑾問到這裏,心中已隱隱有所戒備。“為何會在寺廟中居住?”


    這人雖然沒有壞心,但不是居士,為何住在寺廟裏?


    這小姑娘似乎以為他是個壞人,但朱槙也不想真的表明身份,他住在崇善寺是旁人不知道的。


    他便說:“我是定國公府的一位幕僚,姓陳。方才你看到守在這裏的便是定國公府的人。你既知道了便走吧。”說著他就要轉身離開了。


    他竟能知道方才是定國公府的人出入這裏,那還是有幾分可信的,平常人並不認識定國公府的人。且這種功勳世家的幕僚,多半都是既習文也習武的。


    元瑾信了幾分,同時她的心裏又有了個想法。


    既然是定國公府的幕僚……國公爺還和他商議事情,那是不是說,這位幕僚還算得是定國公所用的。那定國公的許多喜好習性,他勢必也清楚吧?既然如此,或許她能向他打聽一些定國公的事情,便對聞玉的甄選有利了。


    “我今日不去大雄寶殿,而是要回大悲殿。”元瑾說,“不過現在還過不去,不如先在你這裏吃杯茶吧。正好,方才說好了答應你一件事的。”


    這小姑娘當真有意思,竟還想憑這個敲詐他一杯茶。


    他所飲的茶,皆是采自峨眉高寒多霧山頂的頂級雪芽,隻有長在陡壁上一棵樹可得,每年隻得一斤,都到了他這裏,千金難求。


    朱槙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她已經沿著廡廊往裏走了。


    朱槙阻止不成,心道這小姑娘還真是自來熟,歎了口氣,也跟著上來。


    廡廊第一間便開著,是他平日看閑書的書房,支了一張竹榻,旁放著一張小幾,擺了幾個茶盅。


    這間書房用的都是寺廟中的東西,故顯得十分清貧。


    元瑾一踏進來後,明顯地感覺到了主人的清貧。這屋子裏唯一值錢的,怕隻有那幾架子的書了,若都賣了,也許能置辦個宅子了。但對於讀書人來說,書就是命根子,賣命都不能賣書。


    “先生竟然過得如此……清淨。”元瑾選了個比較好聽的詞,他既說自己是幕僚,她自然就稱呼他為先生了。那下次給他送一些銀子過來,周濟一下他吧。


    朱槙走到了小幾旁,把壺放在了小爐上。他又打開小幾上一隻竹製的茶葉筒,才發現竟然茶葉已經用完了。


    元瑾看到他沒有倒出茶葉來。


    這位幕僚似乎混得並不好,雖隻是幕僚,但若跟著定國公,應該也是不愁吃穿的,普通的茶葉也是用得起的。竟然會沒有茶葉了。


    “既沒有就算了吧。”元瑾笑道,“我下次給先生帶一些茶葉過來吧?比你在外麵買的普通茶葉好些,是我父親從廬州帶回來的六安瓜片,品質尚可。”


    她似乎比初見的時候友好了一些。


    朱槙把茶葉罐放了回去,聽到這裏隻能說:“……還是不必了吧,豈不是麻煩了你。再者我也不常喝六安瓜片。”


    “不麻煩,我給您帶來吧。”元瑾說,“您喝喝就習慣了。”


    朱槙隻能沉默後說:“……那多謝了。”


    水壺在茶爐上咕嚕嚕冒開了,衝起的水泡騰出熱氣。他取下小壺給她倒了杯熱水,才坐到了書桌旁。


    方才那份輿圖,下屬正好已經給他放在了桌上。他倒也沒有避這小姑娘,上次她闖入他所住之地後,就已經有人去查過她的身份了,是太原府一個小官僚家庭的庶房娘子,跟定國公府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


    他說:“你稍候片刻就回去吧,我這裏也不是久留的地方。”


    但元瑾已經起身,她在仔細看他收藏的書。倒還真的多偏行軍布陣的書,不過也有一些詩集。此人怕是極其愛書吧,竟有很多罕見的兵書也在其中。不過他既然是幕僚,看兵書也是他的必須了。


    元瑾一眼就瞥到了那份輿圖。


    “咦,你這輿圖……”元瑾頓了頓,她瞧著這幅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很快元瑾就想起來了,當年她隨著太後住在慈寧宮的時候,山西毗鄰的襖兒都司部發展壯大,太後頗覺危險。曾密派大內侍衛三十人深入襖兒都司部腹地,繪製當地輿圖。倘若哪天有戰事,這份輿圖將會發揮重要用途。當時襖兒都司十分危險,三十位大內密探隻回來十個不到,才九死一生繪得了那份圖。


    她是接手那份圖的人,又慣常記憶好。尤其是看圖、棋譜一類的東西,她能達到過目不忘的地步,所以記得十分清楚。


    他側頭看她:“你懂輿圖?”


    朱槙是有了點警惕之意,若她隻是一個尋常官家的小姑娘,如何會懂輿圖。


    “我父親對此有興趣,我也隨之看了一些兵書。”元瑾隨口敷衍他,然後她看著皺了皺眉,“你這輿圖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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