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防盜比例60%,支持正版, 多謝小仙女們  元珠小聲問她:“四姐, 我倒是好奇了, 這衛家小姐家世不差,為何也來應選?”


    元瑾就輕聲說:“有多不差?”


    衛家家世的確在薛家之上很多,但這位衛家小姐的父親陝西布政使,卻是再過幾年就要致仕了。但他們家的男丁,大的沒什麽才氣,小的衛衡倒是天資聰慧,十六歲就中了舉, 可惜還沒有踏入官場。他家眼見強盛,實則青黃不接。


    這便是普通官家和勳爵世家的區別了, 勳爵人家的子孫不管有沒有出息, 爵位卻是世襲的,隻要不出現敗家子,家族一直繁盛是沒有問題的。普通官家, 倘若子孫不好好讀書, 舉業不成, 這家業說沒也就沒了。


    衛衡也來應選, 不也正是說明問題了嗎。他是中了舉不假, 但能保證一定中進士嗎?這讀書人寒窗二十年, 有幾個中進士的?這也是為何薛雲海等人積極應選的原因。有這樣通往富貴尊貴的捷徑可走, 誰會不眼紅。


    衛家小姐說完後, 老夫人含笑點頭,問了句:“你家祖母近日身子可還好?”


    衛家小姐笑著道:“多謝老夫人記掛,祖母身子尚好,還說想等您有空來拜見您呢!”


    “自家人,用得著什麽拜見!“老夫人笑著讓她坐下了。


    元瑾分明地看見,薛老太太的臉色更不好看一些。但很快她就笑了起來:“說來,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當初那事鬧得這麽大,咱們幾家都生疏了,卻是要找個時日喝茶敘敘舊了。”


    元瑾雖然對衛家不了解,但這半個月也是將定國公府的旁係都熟悉過了的。其實定國公府旁係中,後生最出眾的是衛家的幾位少爺,畢竟別的少年可沒有舉人的功名在身。不過老夫人並不中意衛家,似乎是因為當初衛家曾經與定國公府鬧得不愉快。


    現在看到老夫人主動與這位衛家小姐交談,那就是說關係有所緩和,甚至可能有了意向,這讓薛老太太怎能不緊張。


    其餘眾人又一一站起來自報了身家,老夫人皆是淡笑聽過。


    都聽過了之後,老太太才合上茶蓋,問了句:“方才有個叫薛聞玉的,是誰的兄弟?”


    元瑾靜了片刻,才從諸位娘子中站了出來。


    諸位娘子的目光頓時聚到她身上來。


    “老夫人安好,聞玉是我弟弟。”元瑾答道。


    老夫人誇了一句:“令弟天縱之才,隻是可惜……神智似乎有些不足。”


    元瑾自然也料到了如此,即便是老夫人對聞玉的才智印象深刻,怕也會忌憚著聞玉的病。她說道:“能得老夫人一句誇獎,已是他的幸運了。”


    老夫人一笑:“你這女娃,倒是當真沉得住氣!”她的目光卻嚴肅了一些,“我可以給他機會試試,但我需要你同我保證,他的病能治好。若是你能保證,我便給他一個機會。那我現在問你,你可能保證?”


    元瑾豈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絲毫猶豫,立刻就應道:“老夫人盡可放心,我能保證。”


    旁的娘子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這應該就是已經敲定一個人選了。那衛家娘子見她的弟弟入選,更是輕哼了一聲,方才兩人那就算是結下梁子了。她自然早知道自己胞弟衛衡也入選了,畢竟衛衡可有個舉人的功名,卻要再和這種庶房出來的一起爭,當真是讓人不服氣。


    薛家其他幾個娘子也臉色不對。這薛聞玉不是個傻子嗎,怎的會有什麽天縱之資……


    老夫人才笑著點頭:“那好!隻是你弟弟底子還弱,怕是沒怎麽進學,回去告訴你父親,要找個得力的先生好生教導。”


    元瑾應了下來,再複坐下。


    老夫人又道:“其餘諸家有入選的,我會派人將名牌送到府上來。不必擔憂。”


    等初選過了,老夫人才讓別家的娘子各自散去吃茶或是先回府了,因薛老太太還要陪老夫人說話,所以薛家的女眷還留在別院中。老夫人又著意問了下薛元珍、薛元珊的年歲性情。


    薛老太太跟老夫人說起崇善寺封寺的事:“……方才走至寺廟門口,卻是看到不許旁人進入。不知何人到此禮佛,竟將皇寺都封了。”


    老夫人叫丫頭切了些王過酥梨上來,將梨分給了姑娘們各自一盤,才說:“這整個山西行省,除了那位回來,誰還敢封皇寺?”


    薛老太太有一絲驚訝:“你是說……靖王殿下回山西了?”


    元瑾聽到這個名字,從啃梨中抬起頭來。


    “昨日才回來的,回來那日百官跪迎,好大的陣仗。”老夫人道,“雖說靖王的封地隻是大同,但整個山西,乃至陝西、山東半島,誰不以他為馬是瞻?國公爺也不敢懈怠半分,也去迎了的。”


    薛老太太聽到這裏有些感慨:“原是這樣,那今日豈不是不能上香了?”


    “卻也能的,說下午就能進去了,殿下似乎要啟程去大同府。”


    元瑾垂下了眼睫。


    靖王朱槙,這個強大到無可匹敵的藩王。就算她當年還是丹陽縣主的時候,也不能奈何他。


    更何況她現在隻是個不起眼的普通官家的小娘子。


    老夫人說完之後,笑著問元珍她們,“這梨子可甜?”元珍等人自然是說清甜爽脆。老夫人便叫丫頭多揀了幾個梨,帶她們去隔間吃,她似乎要同薛老太太單獨說什麽話。


    幾個娘子被帶到次間之後,丫頭們就退了出去等著。


    薛元鈺吃了幾口梨,卻是百無聊賴:“說是來上香,卻隻能悶在這裏,都要悶死個人了!”


    “好生坐著吧,晌午吃了齋飯就能走了。”薛元珍勸了她一句。


    薛元鈺看了薛元瑾一眼:“不過你家傻子弟弟是怎麽入選的?”


    薛元瑾淡淡地道:“五妹要是再說聞玉是傻子,我便隻好去告訴教針線的嬤嬤,說你每次繡工都是你丫頭代你做的。”


    薛元鈺被元瑾威脅,便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元瑾了。


    但她就是個坐不住的性子,眼珠滴溜溜轉,提著裙子悄悄走到了屏風旁邊,佯裝是看那盆高幾上擺著的文竹,實則是在偷聽裏頭說話。這隔間隻用了木雕的屏風隔開,說話隱隱是聽得見的。


    薛元珊看到這裏有些生氣,這妹妹怎的如此行事如此莽撞!她正想出言嗬斥她。沒想薛元鈺聽了幾句臉色不對,向薛元珊招了招手,小聲說:“你也快來聽聽!”


    薛元珊沉著臉幾步走到妹妹身邊,正想揪她耳朵過來。卻被妹妹按在屏風上:“你聽裏麵在說什麽!”


    元珠看到這裏自然也好奇,拉了元瑾一把:“四姐,我們也去聽聽看吧!”不等元瑾拒絕,拉著她就靠到了屏風旁。


    薛元珍平日自持身份,是絕不會幹偷聽這種事的,無奈實在是好奇,薛元鈺究竟聽到了什麽,怎會有如此反應?她也跟著走到了屏風邊。


    裏頭正好隱隱傳來了定國公老夫人的聲音:“……你家元珍倒是不錯,既是嫡房的,性格也溫婉,知書達理。就是家世不如衛家小姐。”


    薛老太太的聲音卻似乎帶著一絲喜氣:“元珍是個溫婉可人的,我平日也甚是喜歡。隻是她的身份還不夠,其他幾個娘子怕就更沒有資格了。”


    “自然的,畢竟那也是魏永侯爺選妻。”老夫人說,“當初魏永侯爺可是能娶丹陽縣主的人。若不是他一直抗拒不娶,哪裏會拖到現在。我與顧老夫人是最好不過的交情,她已經同我說好了,我這定國公府小姐若是選了出來,她也滿意,便同我們定下這門親事。畢竟哪位娘子要是成了這定國公府小姐,這門第自然也就夠了。”


    薛老太太聽到這裏說:“若是定國公府嫡親的小姐,自然算得上是和魏永侯爺門當戶對了!隻是魏永侯府既然這樣的權勢和家世,為何不在京城找?”


    老夫人就笑:“自丹陽縣主死後,京城中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們,都不敢嫁他了。門第差一些的,顧老夫人又看不上。所以顧老夫人才發愁呢,眼見著魏永侯爺虛歲二十二了,才準備逼著要他娶一個。這樣的好事,若是哪個女子撿了便宜,便是保了這輩子的榮華富貴了!你們家的娘子們可要抓緊些了。”


    這邊偷聽的幾個娘子,已經完全被兩位老太太說的話給震驚了。


    定國公府老夫人,竟然在和薛老太太討論這個!


    日後的定國公府小姐,竟然是要和魏永侯爺定親的!


    坐回來喝茶的時候,薛元鈺看了一圈大家的表情,小聲地說:“你們都知道魏永侯爺是誰吧?”


    薛元珠卻很茫然:“他是誰?”


    薛元珊見元珠年紀小,就跟薛元珠講:“魏永侯爺不僅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勳貴家族,還長得相貌俊美。當初本來是要指親給丹陽縣主的——這丹陽縣主你總是知道的吧?”


    薛元珠立刻點頭:“知道!她誰會不知道。”


    薛元珊就繼續說:“拒傳聞,因為他拒不娶這位縣主大人,被太後罰貶官山西。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就同靖王殿下等人一起聯合清君側,最後將蕭太後囚禁毒殺了。”


    薛元珠嚇了一跳:“這樣嚇人,難道以後誰選上了定國公府小姐,就要嫁給這樣的人不成?”


    “有什麽好嚇人的。”薛元珊卻說,“這樣的權勢富貴,又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號。我看隻有別的姑娘對他趨之若鶩的!就是咱們誰想嫁,還要被選成了定國公府小姐才行呢。”


    說到這裏,她不由得看了薛元珍一眼,剛才老夫人可是提了她的名字的。她現在似乎仍然在恍惚狀態,握著茶杯的手緊緊的。


    “難道不嚇人嗎,”薛元珠卻對這個魏永侯爺不屑一顧,拉了拉元瑾,“四姐,你說這魏永侯爺怎麽樣?”


    曾經的丹陽縣主,現在的薛四娘子薛元瑾剛在一旁,表情淡淡地聽完了薛元珊講整個故事,說道:“……的確嚇人。”


    當初人家為了不娶她,都差點殺她全家了,她還能怎麽說?


    沒想到現在陰差陽錯,她還要跟顧珩扯上關係。


    她表麵平靜,實在放在桌下的手都已經捏緊了拳頭。造化弄人!


    二門進去是個大花園,草木葳蕤,假山疊石。兩側的走道各站在許多丫頭,一個年長的嬤嬤在前麵引路,又進了一扇月門,才看到兩個丫頭挑起竹簾,裏麵飄出些禮佛的檀香味道。


    薛府眾人此刻皆小心謹慎,生怕自己行差踏錯。還是薛老太太最為鎮定,帶著眾女眷走進去,隻見裏頭是博古架隔斷,琳琅滿目的翡翠擺件,五蝠獻壽漳絨毯,踩上去悄無聲息。那架黑漆紫檀羅漢床上,正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由丫頭服侍著喝茶。


    老婦人一看是薛老太太,便紅了眼眶,似乎有些激動,叫她來身邊坐下。兩個人講了許多話。


    元瑾在旁聽著,才知道這位老婦人秦氏原來是住在並州,前幾日才搬到了太原。似乎秦氏和薛老太太在沒出嫁之前,是家裏最要好的一對堂姐妹,雖然都是嫁到姓薛的家中,一個卻是定國公府,一個卻是毫無名頭的旁係,想來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薛老太太與秦氏契闊了一番,才介紹起自己的兒媳孫女們。


    她最先介紹的自然是大房周氏,也是她最為喜歡的兒媳。“這是我大兒媳周氏,這是她所生之女元珍。”


    周氏與薛元珍上前行禮。薛元珍也是個妙齡少女,溫婉嬌柔地道:“給堂祖母請安。”


    周氏出身是所有媳婦中最好的,是太原府知府之女,所以她在薛家的地位也最高。薛元珍是其獨女,自然也是薛府中最為嬌貴的,有良好的大家閨秀的教養。


    秦氏隻是微笑著點頭。


    薛老太太見秦氏此,笑容一淡,又介紹起了二房的太太沈氏和兩位娘子,便是剛才笑話了元瑾的薛元珊和薛元玨,兩人規規矩矩地給秦氏行了禮。


    三房的太太薑氏,卻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精,還沒等薛老太太介紹,便先帶著女兒向前一步,笑著給秦氏行禮:“免得娘費口舌,我先自己說了。我便是三房的媳婦,這是小女薛元珠。”


    薛元珠是幾個姐妹中最小的。


    秦氏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元瑾身上,笑了笑說:“這便是你家庶房的那位娘子吧?”


    她注意到元瑾也是因為,方才一起進來的薛府眾人裏麵,不論是薛元珍或是周氏,甚至是薛老太太本人,都難以掩飾對定國公府奢華的驚訝。唯這個小姑娘,她進來的時候環顧四周,表情是平靜的,那種司空見慣、寵辱不驚的平靜。


    這樣的小姐,隻有那些真正的權貴家才教養得出來。


    但怎麽會是薛家一個庶房的小娘子。


    “正是呢!”崔氏連忙揚起笑容,連忙在背後輕推了元瑾一把,示意她上前請安。


    元瑾也上前,屈身行了禮問安,既不謙卑也不諂媚。畢竟她之前所見之人皆人中龍鳳,對定國公老夫人自然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秦氏又多看了她兩眼,笑道:“這娘子倒是大氣,像你親生教養的嫡親孫女了。”


    這話一出,大太太周氏和二太太沈氏臉色微變,三太太薑氏卻仍然保持微笑。


    隨後秦氏似乎有話要單獨和薛老太太說,便叫嬤嬤先帶她們去賞蓮,隻留下了薛老太太在屋中。


    走出來的人難免好奇。


    沈氏出身書香門第,因此和大太太周氏比較要好,小聲地問周氏:“娘和定國公老夫人要商量什麽呢,神神秘秘的!”


    周氏淡淡道:“兩人多年未見,左不過是說些體己話吧。”她走在了前麵,似乎不想多說了。而崔氏落在後麵,對元瑾小聲說:“嫡親的姐兒都沒誇,獨獨誇了你一個,今兒真是給娘長臉了!”


    元瑾可沒有把秦氏的誇獎當一回事。秦氏就算誇她,對她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若是秦氏都不誇就罷了,偏生誇她個庶房出來的,幾個嫡房的向來心高氣傲,現在覺得庶房的壓了自己嫡出女兒的風頭,自然會不高興了。


    但她什麽也沒說什麽,隻是跟著眾人往前走。


    嬤嬤領著她們到了一片荷花池,曲折的回廊落於荷花池上,有幾家小姐已經坐在亭子裏了。微瀾蕩漾的湖麵上盛開著紫色、黃色的睡蓮。這季節荷苞才露頭,睡蓮卻已經繽紛綻開,鋪滿了大半的湖麵。亭邊又有細柳垂下,倒真是極美。


    薛府眾人又是感歎,平日裏雖然見荷花池不少,卻沒見過這麽大的,這樣花開成一片才叫真的好看。


    “今兒便是宴請了各家太太和娘子在此處開遊園會,還請各位娘子先入座,”定國公府的嬤嬤有禮地微笑,“太太們若是坐不住,還可以去花廳先打會兒葉子牌,等咱們老夫人與薛老夫人說完了話,再去正廳開席。”


    由此幾個太太就和姑娘們分開了,元瑾則跟著進了亭子坐下。


    此時涼爽的清風拂麵,初夏的天氣叫人十分舒服。


    薛元珍坐在了另一頭,兩個二房的立刻跟著坐下。叫丫頭泡了茶上來。


    薛元珊笑著說:“方才倒是四妹在定國公老夫人麵前露臉了呢。”


    “露麵又有何用,庶房出的就是庶房出的。”薛元玨輕聲說,“爹也隻是個養馬的罷了。”


    薛元珍隻是笑著聽,倒沒有說一句話。


    對她而言,薛元瑾父親官位太低,母親家世上不得台麵,與她一個天一個地,她根本不想把自己和薛元瑾相提並論。


    她們說話也並沒有避及元瑾,所以元瑾聽得清清楚楚。薛元玨之所以說她父親是養馬的,那是因為她這父親是地方苑馬寺寺丞,管的就是並州的軍馬供養。元瑾對這種小女孩般的鬥嘴並不感興趣,所以並不搭腔。


    倒是旁薛元珠哼了聲:“五姐這話說的,要不是有四叔這個養馬的,二叔如今這官位還得不來,你還能坐在這裏喝茶麽!”


    薛元玨瞪了瞪眼,無話可說地轉過身。


    薛元珠說的這事,元瑾也知道。


    聽說當初,是二叔偷偷拿了自己父親的文章,得了當時任山西布政使的許大人的賞識,因此平步青雲,如今在外做知州。後來大家知道這事,卻也沒什麽說的了,人的命途難測,這也是各自的命罷了。但二房卻的確因此對不起四房。


    “多謝六妹了。”元瑾低聲對旁邊的薛元珠說。


    薛元珠卻把頭扭到一邊說:“我就是和她不對付,跟你沒關係!”


    元瑾一笑:“那我也要謝你啊!”說著揉了揉元珠的包包頭。元珠還梳著丫髻。


    元珠因此紅了臉,有些結巴:“你做什麽摸我的頭發!”說著還不解氣,“你這人真是的!”


    元瑾一笑不說話。


    元珠卻坐到了她的身邊來,過了好久才說:“我這次就勉為其難,不怪你了。”


    “好啊。”元瑾答應了她,元珠這性格還挺可愛的。


    幾人說完話不久,來的石子路那邊就傳來了喧嘩聲,隱隱是少年說話的聲音。


    涼亭中的各家娘子們自然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是誰在定國公府的院子裏,也不知道該不該避。但看她們微紅的麵頰,就知道是根本不想避開,隻張望著等著看是誰來了。


    嬤嬤也笑了笑:“娘子們不必避開,進國公府的都是親眷,與在座娘子也算是親戚了。繼續吃茶吧。”


    自然是娘子們的幾聲笑聲。隨後那些人越來越近,大家都張望起來,看向石子路的方向。


    幾個少年結伴而來,為首的是個麵如冠玉,清秀的少年,穿一身藍色衣袍。見著此人,有個娘子說:“這不是衛三公子衛衡麽!”


    衛家聽說也跟定國公府是親戚關係,而且比薛家更近。這衛三公子是家中年輕後生的佼佼者,身份非常尊貴。見著是她,小娘子們更是好奇,眼睛水亮,臉頰微紅。畢竟這衛三公子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原是咱們四妹妹喜歡的衛三公子麽!”薛元珊笑著看向元瑾,“四妹妹,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元瑾則是一頭霧水。薛元珊……說什麽?


    “上次在家宴上一見,四妹便對人家一見傾心。”薛元珊道,“還幾次偷偷想見人家,卻是一片癡心,隻是可惜人家未曾理會四妹。”


    元瑾嘴唇微抿,頗有些無言。


    她之前,喜歡過衛衡麽。怎麽這四房一家子都淨做些……蠢事。


    衛衡那邊,旁邊的少年正好捅了捅他的手肘:“衛三你看,那不就是之前喜歡你的女子嗎!”


    衛衡本來沒注意的,朝這邊一看,這才看到了正在吃茶的薛元瑾。


    他差點沒認出來,是因為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穿得大紅大紫。今兒隻穿了件粉色褙子,更是半點發飾也沒有,隻留青絲垂在肩頭。顯出少女姣美明淨的一張臉,雪白中帶著一絲稚氣。氣質似乎……也有些不一樣。


    原她雖長得好看,卻不知怎的並不讓人驚豔。如今配上這樣冷淡的神情,玉白的臉,莫名讓人有容色攝人之感。


    “你上次不是說,是個樣貌普通的姑娘嗎。”旁邊少年又說,“這也叫普通,衛三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該不會是聽到你來,所以也來參加遊園會吧?”有人打趣他,“可惜沒有這樣貌美的姑娘喜歡我,衛三你好福氣啊。”


    衛衡皺了皺眉,輕聲道:“別胡說了!”


    他邁開步,向亭子這邊走了過來。他們本來就是準備在亭子裏吟詩作對的。


    隻是他們要去的亭子,會經過元瑾所在的亭子。


    元瑾看到他們朝這邊走來,便有些頭疼,她根本不想麵對這樣的事。


    而旁邊薛元玨已經露出了興致盎然的表情。


    棗兒委屈地哦了一聲,不再好奇了。


    杏兒隻想趕緊把茶葉裝回去交差,旋好蓋子,帶著拿了月例銀子的棗兒回了西廂房。


    “娘子,茶葉和銀子都拿回來了。”杏兒把茶葉罐和紅紙包的三兩銀子都放在桌上。元瑾就拿起銀子,感歎了一聲:“一個月的月例,就這麽沒有了。”


    薑氏給的那六十兩,叫崔氏拿去收起來了,說怕她不懂節製亂花銀子,等要的時候找她支。但這個銀子無法跟崔氏講去處,所以不能跟她要。其他東西崔氏倒也給了聞玉,隻稍微留了幾匹布給錦玉做衣裳。


    元瑾非常感慨自己的墮落,曾幾何時,銀子對她而言不過是個打賞人用的玩意兒,現在居然每一兩都要這麽珍惜。


    杏兒小聲地說:“娘子,太太說了,用出去的每一筆銀子都要留個底子,看您是用哪裏了。”


    “月例銀子她不管。”元瑾說著收起了銀子,又叫了柳兒過來,今天的事,她仍然不全放心。


    “後天我們去定國公府的時候,你找下人打探一下,定國公府是否有個姓陳的幕僚住在崇善寺。”她吩咐柳兒。屋裏三個丫頭的品行她都了解,柳兒心細又年長,倒是個得用的人。杏兒雖不聰明,但交代她的事都切切實實記得。至於棗兒嘛……隻能說,養著用用吧。


    柳兒應下了,元瑾又問她:“聞玉可下學了?”


    柳兒便答道:“這時候四少爺怕還在書房裏進學吧。”


    聞玉其實過得也挺辛苦的,從定國公府回來後,他還要另上西席的課,教授四書五經,兵法戰略。往往要到酉時才能下學。


    元瑾算著他該餓了,親自去廚房裝了給聞玉留在蒸籠的菜,去薛青山的書房等他。


    元瑾到了書房,見先生還沒講完,先站在門口看著聞玉上課。


    她一直不清楚聞玉對競爭世子是什麽態度,她希望並不僅因為她想,他才去做。雖說是有些她想讓他去做的成分在裏麵,但元瑾也的確希望他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被庶子的身份束縛,不埋沒了他的才華。


    書房點著兩盞蠟燭,映照得滿室昏黃。聞玉上課還是極認真的,聽著先生講課,側顏如玉,極為精致。


    等先生講完了,元瑾才進去請了先生坐下。


    這位先生姓徐,長得極為普通,扔進人群都找不到的那種,但眼神露出一種隱然的智慧,並且他對聞玉極有耐心,從不因他的病說他半句。且這位徐先生極有才華,當時選西席的時候,無論薛青山考他什麽,他都能對答如流。


    元瑾向他問詢聞玉的學習進度,徐先生都說很好。


    “雖四少爺不愛說話,卻是的確天資卓絕。若能治好這病,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徐先生道。


    “便是這個要請先生包容他,他有時候若有言語不當的地方,先生不要見怪,他不是存心的,隻是不知道罷了。”元瑾笑著道。


    徐先生搖頭道:“四小姐不必多言,我倒當真喜歡四少爺。也很願意教他。隻需您照顧好他,便是對他極好了。”


    元瑾謝過徐先生,又讓柳兒拿了上次三伯母送的端硯給徐先生,送先生出了門。


    她看著這位徐先生的背影,總覺得此人有些神秘。


    尋常的讀書人,既有這般才華,為何屈居於一個小小官僚之家教一個庶子。且為何又對聞玉十分包容,倒當真奇怪了。


    她回來時桐兒已經給聞玉擺好了飯菜。一碟炒青菜,一碟醃筍肉絲,一碗燉雞,一碗火腿煨牛腩。聞玉現在吃的菜多是肉,畢竟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要每天練騎馬射箭,消耗是很大的。


    他隻吃麵前的一盤菜,其實並不是因為他挑食,而是不論你放什麽在他麵前,他都隻夾那一盤菜。元瑾隻能等他吃一會兒這菜,就換個菜放他麵前。


    可能練習射箭騎馬真的挺累的,他竟狼吞虎咽的消滅了大半飯菜。


    “今兒很累吧?”元瑾本還想問問他定國公和考核的事,卻也不好問了,“你回去好生睡一覺,叫桐兒給你揉揉肩。”


    聞玉卻似乎想了片刻,然後他說:“你說過,如果有什麽問題,要告訴你。”


    元瑾頷首,她一直希望聞玉能遇到問題同她說,免得他自己憋在心裏。她問:“你可是有什麽話要告訴姐姐?”


    聞玉點頭,放下碗筷看著她說:“定國公今日來了。”


    他竟然會主動提起定國公的事。這讓元瑾有些意外,他提起這件事,證明爭奪世子之位這事他也是在思索的。而實際上,他獲得的才是直接的消息,若由他的口轉述給元瑾來思索,難免不如他自己思考有用。


    “我們在練箭,定國公隻看了衛衡練箭,很快便走了。”他繼續道。


    這倒也理解,本來定國公心裏一直想要的人就是衛衡,隻是老夫人更中意薛家的人罷了。元瑾沉吟了片刻問他:“另兩個堂兄是什麽表現?”


    聞玉搖頭,輕輕地說:“他們不值一提。”


    這讓元瑾更加意外,她以為薛聞玉根本就沒關心過另兩個堂兄,卻沒想到他還有自己的判斷,並且他還覺得另兩個堂兄根本不入眼。元瑾笑了笑,摸了下他的頭,“你這小腦瓜每天倒想很多東西啊,都不與我說麽?”


    看來他的確在慢慢改變,至少願意主動跟她說這些話了。元瑾思忖著,又問他:“那另外兩個衛家的人,你怎麽看?”


    聞玉這次想得更久了一些,告訴元瑾:“衛衡很聰明,但衛襄更危險一些。”


    衛襄,便是衛衡的堂弟了。


    竟能讓聞玉都說出危險二字,此人究竟有什麽特別的?元瑾問:“你如何看出他危險的?”


    聞玉這次抿了抿嘴唇,大概是在想怎麽說。最後卻仍然搖頭:“沒法說。”


    聞玉看人大概是有他自己的方式,有時候這或許隻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也或許是他察覺到了什麽,但他無法用言語去描述。元瑾不再問他了,而是思索了起來。衛家隻選進了兩個人,大家都覺得衛衡才是最後能成為世子的人,故十分看重他,倘若其實真正厲害的人是這個衛襄呢……那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你先暫時不必管他,倘若他真的厲害,這個時候便不會對付你,你隻先學你的就是了。”元瑾說,她又想起了今日聽薛元珍提到的考核,便想一起問了他,“我似乎聽說,今日定國公同你們說了,三日後會考核你們?”


    聞玉搖頭,“沒有。”又說:“他隻問我們,知不知道西寧戰役。”


    西寧戰役。


    旁的戰役元瑾或許不清楚,她畢竟擅長的不是軍事,但是西寧戰役不一樣,當年這場戰役名聞天下,她不會沒有聽說過。


    因為這是靖王的成名之戰。


    當初靖王被分封到甘肅行省駐守蘭州衛,旁邊土默特部日益發展壯大,土默特部可汗額日斯是個驍勇善戰的猛將,數度侵犯甘肅燒殺搶掠。朝廷曾換任三個甘肅總兵,都未能將土默特部消滅,反而使其日益壯大。當時的甘肅民不聊生,幾乎一度被打得逼近了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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