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探的到來在琴酒意料之中, 隻是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麽快, 還帶來一場及時雨。


    組織、妖怪、外星人這三條始終纏繞於琴酒心中的暗線,如今從某種意義上連接在了一起,並隱隱露出徹底解決的曙光。


    可惜琴酒握著線,卻找不著剪刀, 無從下手。白馬探此時到訪,帶來的是讓琴酒和他一同登上外星人要塞的機會,這一舉動無異於直接把剪刀塞進琴酒手裏,當然稱得上及時雨。


    暫時將其他事放下, 琴酒跟都與他有過“親密接觸”的兩位偽宿敵擠在雙人沙發上,給白馬探讓出了一整張沙發。生來就一直給人當大爺的白馬探也不客氣, 優雅地往沙發中間一坐, 頗有賭桌上大佬們一擲千金的氣魄。


    不過他也就隻有這麽一次擺譜機會, 坐定之後, 臉上的笑意盡皆褪去,換成了凝重嚴肅之色。


    幾個妖怪相互對視一眼, 知道暫時沒自己什麽事了,便回到藍符裏休息, 知趣地不打擾他們。


    白馬探無心理會其他,把日本官方和外星人第三次接觸的時間、地點及一應相關事宜背書似的簡單背了一遍,就立即轉入更重要的話題。


    “琴酒,你知道那群外星人在拿妖怪做實驗的事嗎?”


    “剛知道。”琴酒眉毛也不動一下, 顯然從白馬探的神色裏看出了些許門道, “你呢?你知道多少?”


    白馬探卻回避了這個問題, 語氣沉沉地說:“我剛才去了一趟醫院,是那種專門接收因特殊原因受傷的人的醫院,見之前兩次與外星人接觸的外交人員。他們被嚇得半瘋癲半癡傻,不知什麽時候才緩的過來。”


    赤井秀一剛端起茶杯,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這話驚得手一抖,險些把整杯茶水潑出去。


    這倒是出乎琴酒意料:“他們在要塞中看到了什麽?妖魔鬼怪?”


    “實驗品,一些被圈養的實驗品。”白馬探回想起自己剛知道此事時的心情,渾身毛孔仍在往外冒著寒意,“他們清醒的時候不多,我這次運氣不錯,正好趕上,就聽他們講了一些。據說他們登上要塞之後,並沒有見到要塞主人,而是被幾個超智能機器人領著先把要塞參觀了一遍,第一站就是實驗室。”


    “外星人的科技水平遠超地球,聽他們講,他們參觀的那幾個實驗室設備極為先進,很多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這些實驗室研究的領域不多,可無論哪一個都有非常高深的研究水準,成果更是數不勝數,隨便拿一件出來,都足以讓全世界顫三顫。”


    白馬探沒有誇大其詞,主要是他見的兩位前輩把能用的溢美之詞用得七七八八,他想不出更誇張的說法,索性一板一眼地轉述。


    “帶路的機器人一共帶他們參觀了三間實驗室,按照順序分別是人工智能的開發與利用實驗室、與生物化學相關的基礎實驗室和高精尖學科專用實驗室。前兩者還好,雖然無論設備還是科研成果都極其打擊兩位前輩身為地球人的自尊心,但他們本就是抱著合作的心思去的,並不是太難以接受,關鍵在最後一間。”


    “與妖怪有關?”琴酒插嘴問道。


    “嗯。”白馬探點頭,臉色凝重地回憶前輩們的講述,“他們隻用了一個詞來形容,喪心病狂。”


    當時的場景,那兩個外交人員這輩子也忘不了。


    機器人按下密碼後,繪有精美花紋的自動門在他們麵前緩緩打開,映入眼中的卻不是各種代表智慧的精密儀器,而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電纜電線。這些電線密密麻麻地鋪在地上,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最終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分布在實驗室四麵牆上的玻璃器皿。


    牆麵裏嵌滿各式各樣的玻璃器皿,大小不一,形狀卻和試管一模一樣,隻是放大了幾十倍而已。每個器皿中都裝著一到兩個人……不,應該是人形的妖怪。


    他們的身體上布滿了裁剪縫補的痕跡,宛如破布娃娃,抱著膝蓋蜷起身體,被頭發絲粗細的管子包圍。那些管子穿透他們的胸、腹、脖頸,甚至是太陽穴,源源不斷地從他們體內抽出生命力,供整座要塞運轉使用。


    單是如此倒也罷了,地球上的人體實驗、化妝品、新藥品的活體實驗,哪怕是心理扭曲的人虐待動物、虐殺他人,都比這一景象來得恐怖。壞就壞在負責接待他們的機器人的一番話,和幾個小小的舉動。


    那幾個機器人,一個卸下角落裏最小的器皿說是能源用盡,將器皿下的電線拔掉後,裏麵的妖怪就爆炸了,炸成一團血霧,腸子髒器什麽的也成了碎片,在血水裏翻滾。


    一個跟他們說:“地球的環境得天獨厚,這才養出人類和妖怪這樣奇特的存在。不管是妖還是人,他們體內都蘊含著龐大的力量,唯一的區別在於前者可以自由使用,後者則因為基因的變化,這種力量被鎖住了。正如妖怪的妖力可以為他們的要塞使用,人類的血液也可以。”


    說完,另外兩個機器人給他們放了一段擬真度高達百分之百的全息影像。在那段影像裏,他們清清楚楚地感受一回被當成實驗品的滋味。


    鋒利的刀子沿著他們神經、血管、骨骼延展的方向切開他們的皮肉,掏空髒器,又塞進冰冷的實驗器材。幸運的就此解脫,縫縫補補後扔進牆麵上的器皿裏當能源;不幸的隻能活生生看著自己被一點點切成碎塊,或是送進基礎實驗室當原材料,或是直接用來試藥、解剖以研究身體構造。


    妖怪的生命力太強了,尤其是大妖,哪怕被肢解,隻要心髒還在跳動,腦神經保持活躍,他們就依然活著,接受這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的折磨。


    那兩位外交人員都是養尊處優的高官之子,本以為到要塞上與外星人結交是天大的美差,誰曾想好處沒撈到,卻撈了場可怕的噩夢回來。若非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經曆僅僅是全息影像,估計早就和被《咒怨》嚇死的人一個下場了。


    饒是如此,他們也被嚇成了現在的瘋癲境況。


    “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有與人類交好的打算,兩次均是相同情形,第三次也不會例外。”安室透托著下巴,神情很是難看,“明知上去討不了好,為什麽上頭還派你過去?”


    赤井秀一嗤笑道:“因為利益夠大,或者……那些外星人手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可是沒道理啊。”梨子揪著蔫巴巴的小綠提出意見:“明明他們那麽不待見你們地球人,連著兩回搞瘋你們的外交人員,怎麽還有第三次接觸啊?”


    兩人像是被問住,又像是不想說,沉默了下來。梨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將目光放在琴酒身上,眼巴巴等他解惑。


    琴酒果真沒讓他失望,赤安兩人開不了口的話,他張口就來:“因為籌碼不夠。”


    前麵兩個外交人員所代表的勢力不夠強大,不足以與他們進行平等對話。他們隻配作為殺雞儆猴的那隻雞,立下馬威的那匹馬,是要塞的主人給日本官方,乃至全世界看的一場具有警告意味的戲。


    那幫外星人能在地球生活那麽久而不露一點蛛絲馬跡,直到建好要塞才在世界人民麵前華麗登場,他們多尖呐,能如此輕鬆就讓日本超過其他國家拔得頭籌,簡簡單單搭上他們這艘巨艦?


    合作也是有條件,要壓籌碼的。


    所以這次,日本官方把白馬探派了上去。他才十七歲,無官無職,卻有個高官老爸,身後站著的是日本.警.方,可算是給足了誠意。隻要這些外星人有一星半點合作的意向,就絕不可能再像對待前兩個外交人員一樣對待白馬探。


    但話又說回來,那些外星人的科技確實領先地球甚多,可正因如此,他們的科研成果九成九地球都是用不上的,沒有那個先決條件。


    幫助發展科技其實也未見得。讓他們幫地球人搞研究,和請哈佛教授教小學生國際音標一樣沒有意義,而且兩個宇宙的基本常數相不相同還不一定,他們的理論放在這個宇宙很可能當廁紙都嫌多餘。


    那麽,日本官方為什麽死乞白賴地非要跟人合作呢?


    琴酒的問題讓在座幾人陷入沉思,他自己也有點繞不過彎來。


    確實沒理由啊,在其他國家忙著探查那幫外星人的態度,檢驗他們是敵是友時,日本官方急吼吼就衝過去要建交,要合作,實在怪得不能更怪了。


    白馬探見他們一個個眉頭緊皺,思忖不輟的樣子,歎了口氣:“這就是我要跟你們說的最重要的事了。外星人從人家宇宙帶來的東西我們確實不能用,可他們在地球上研究出來的東西,我們能用啊。”


    “與妖怪相關的實驗出成果了?”琴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心裏一直掛著這事,所以反應也最快。


    “是。”白馬探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顆正圓形的水晶珠子,即便被他掌心的陰影覆蓋,珠子表麵也不時流轉出絢麗的光華,“這是一種藥,確切地說,是.毒.藥。琴酒,你應該比我更熟悉這種藥。”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心裏“咯噔”一聲,就聽見琴酒說:“aptx4869的原型藥。”


    他的語氣非常淡然,淡然得令人不安。


    在場的人除了梨子以外,其他人都知道,aptx4869原型藥的受害者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貝爾摩德。這顆藥的出現,證實了琴酒心裏的猜測,也讓安室透與赤井秀一的不安達到頂峰。


    aptx4869最早出現在.警.方眼前,是因為死裏逃生的工藤新一,也就是柯南,直到現在,他還在為自己的身形而頭疼。之前赤井秀一他們都沒有把這種藥放在心上,隻覺得那是種研究出了偏差的.毒.藥。


    後來琴酒叛出組織,將一堆組織機密拱手送上,獨獨缺了aptx4869的詳細記錄,他們也不怎麽在意,隻有柯南念叨過兩句。


    沒想到以前不被放在心上的東西,如今卻成了一切的源頭,使日本官方聞風而動,填了兩個高官之後進去還不夠,還要巴巴的再送一個進去。


    “毒.和藥從來是相通的,用藥過量會死人,毒.用得好了能救人,這種藥可以說將這一道理詮釋到了極致。”白馬探隨手放下瓶子,並不在意裏麵在別人眼裏價值連城的藥物,“以前上頭有人猜測,組織費盡心力花了幾十上百年時間,為的是研究出一種長生不老藥,後來被人駁斥回去,我也覺得可笑。”


    琴酒笑了一下,隻有嘴唇揚起而不見笑意的那種:“長生不老?想長生不老就把自己變成石頭,無知無覺地過日子,不遭罪不造罪,時間自然會對你仁慈相待。”


    他說得毫不客氣,帶點沒來由的冷酷,偏偏沒什麽可反駁的。


    白馬探不知不覺高看了他一眼,點頭道:“的確如此。這藥與長生不老無關,但與壽命有關,它能延年益壽,維持容顏不朽,最重要的是,對世界上好幾種沒有救治方法的怪病有很好的療效。我舉個例子,你們知道‘睡美人症’嗎?”


    克萊恩-萊文綜合症(kleine-levin syndrome),又稱睡美人症候群、睡美人綜合症、周期性嗜睡與病理性饑餓綜合症(注)。這是一種罕見的神經係統異常病症,患者通常為男性,表現為嗜睡、貪食和異常。


    曾有媒體報導,一患有睡美人症的西方女性每天隻清醒兩個小時,其餘時間都在昏睡,而且很難被叫醒,症狀嚴重的甚至可能長眠不醒。


    睡美人症的病因與發病機製至今尚未找到,醫生也無法采取針對性治療,隻能順其自然,好在死亡例子鮮少,患者也非常少見。


    在場幾人都算得上學識積累豐富,除了梨子因為來自外星,隻能看著手機查到的資料故作高深地點頭,另外幾人都點頭以示了解。


    “國內有位商界巨頭的千金患上了睡美人症,看遍名醫也沒能找到救治辦法。但吃下這種藥之後,不到半個月就徹底痊愈了。”白馬探麵色凝重,“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商界巨頭的藥是從黑市裏收來的,據出售者稱,藥是他二十歲時無意中從一個西方商人手裏買來的,一共有三顆,他給自己的孩子吃了兩顆,而最後一顆,是他去年,也就是八十五歲壽誕前夕賣給那位商界巨頭的。”


    二十歲到八十五歲,整整六十五年的保質期,聽得赤井秀一和安室透牙疼,琴酒卻反應平平。


    已經猜到的事情,再從別人口中得知,就不具備驚訝的價值了。


    白馬探平靜地補上最後一句:“看來組織與那幫外星人早就做過交易了,貝爾摩德就是這種藥物的受害者之一。”


    “為什麽說是受害者?你們人類不都想長長久久地活著嗎?這藥能給你們延長壽命,不是很珍貴的東西嗎?”梨子把手機塞回琴酒口袋——那是他順來的。


    “珍貴?不,我說過了,這是.毒.藥。服用時它雖然不會立刻要你的命,卻有比要命更恐怖的後遺症。”白馬探呼出一口氣,“這種藥的原材料來自妖怪,或許是血肉,或許是內髒、骨骼什麽的,當然了,也可以用人類身上的器官來製作,但能不能做成就看天意。正因如此,藥物本身就攜帶了妖力,而人類,是不能長時間接觸妖力的,更遑論把妖力吃進肚子裏。”


    “貝爾摩德活了多久?不知道有沒有百年了,這種藥可以延長一個人近兩百年的生命,但是在生命的最後十年裏,服用者會死得非常痛苦。”白馬探加重音調又說一遍:“非常非常痛苦。”


    “製作這種藥,就是生生地挖一個妖怪的五髒六腑,抽他們的筋骨血脈,痛苦無比。而服用了藥物的人,到最後十年中,都要把這些苦十倍百倍地還回去。我不是危言聳聽,這些話是那兩位前輩告訴我的,為他們帶路的幾個機器人向他們開放了一部分實驗記錄,這些是記錄的一部分。”


    意思就是說,早在兩百年前,他們便已經拿人試過藥了,試藥,也是他們實驗的一部分。


    戰國時代以後,妖怪不存於世,越強大死得越快,這是天意,也可以說是宇宙規則的調整。但偏偏有人不樂意人家走得輕鬆,非要在人家功成身退的時候出手撈一把,從他們身上榨取價值。


    你把人家害得那麽慘,人家就有樣學樣給你現世報,再公平不過了。


    可惜,很多人總是隻看到前麵的花團錦簇,看不到後麵的愁雲慘霧。


    兩個文明的激烈碰撞由此展現得淋漓盡致。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善良樸實的天外來客,到一個落後的宇宙就給人家送溫暖?越是高層次的交鋒,越是不動聲色而又驚天動地,血淋淋的全是利益至上。更別提這幫外星人來得這麽早,露麵的卻這麽晚,擺明了是暗地裏的好處撈完了,要直接拿明麵上的利益了。


    想通這一節,赤井秀一、安室透和白馬探的臉色都青一陣白一陣的,對官方的做法也就能理解了。


    完全是不求合作隻求放過啊,建交什麽的也隻是想通過軟和的方式解決問題吧。


    “多事之秋。”以琴酒的寡淡個性,此刻也不禁感慨道,雖然語氣極度薄涼,還不如不感慨。


    豈料他話音剛落,白馬探的手機便響了。


    白馬探看了眼屏幕,幹咳一聲,快速按下接聽鍵。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傳來了基德急吼吼的聲音。


    “白馬,不管你現在在哪裏都不要回家,你家被那什麽黑衣組織的人控製了,他們是衝著你去的!”


    白馬探聽得瞠目結舌的同時不忘狠瞪琴酒一眼。


    這史詩級的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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