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發蜂蜜男上了七星樓公主的跑車, 當晚還先後入住同一家酒店, 夜宿門事件因陳世雄花了幾千萬公關費,終於把醜聞給壓下去了,未婚夫妻的關係也隨之降到冰點。


    陳世雄幾次欲求複合, 得來的卻是盧娜越來越露骨的嘲諷與拒絕。


    今天, 她幹脆奪了他的職位。


    “盧娜, 你不要太過分了。”盧國光終於忍住不朝著女兒發火,“一館之長,這麽重要的位置, 怎麽說變就變。”


    盧娜:“博物館裏大部分藏品都是我的, 我有資格挑選合適的館長保護它們, 如果他還在, 我就把藏品運回法國的家族畫廊。”


    盧國光被任性的女兒氣得說不出話來,陳世雄忙給老丈人倒茶消消火,“不要緊,我今天就寫離職報告,等新館長工作交接完畢,我就離開博物館。”


    盧娜最不願意見未婚夫隻顧著討好她父親, 聞言冷冷道:“很好,我覺得你更加適合當我爸爸的助理, 而不是博物館館長, 傑米——”


    盧娜朝著站在花園角落、努力把自己藏在一顆開滿了不知名小百花的樹木後麵的私人助理說道:“打電話給獵頭, 要他們務必在一周之內談妥一個新館長。”


    “好的, 盧小姐。”傑米解除了隱身狀態, 去外麵打電話。


    “等等!”盧娜吩咐:“先給我做一杯拿鐵,我要上次那個熊貓的拉花。”


    “好的,盧小姐。”傑米像個複讀機,不停的重複主人的指令。


    傑米知道自己尷尬的身份,但沒辦法,五十多萬他老王家砸鍋賣鐵也還不清,又沒有臉要劉頓替他還錢,隻得一忍再忍,忍一年,債就還清了。


    在盧娜的造型師本尼老師的妙手下,傑米蛻變了,從以前的鄉村非主流殺馬特,變成了城市主流的小鮮肉。


    火紅的頭發重新漂染過了,染成最顯白皙膚色的奶奶灰,眉毛修過,鼻毛剪過,畫著淡妝,鼻影修的尤其美,穿著量體裁衣的高定西裝,連絲質領帶都是盧娜親手挑選的。


    這個形象拉到舞台上,直接可以c位出道當偶像了。


    年輕就是好啊!麻雀變鳳凰的傑米老師瞬間把陳世雄比成了掛在陽台上風幹的老臘肉,還是滴著肥油的那種。


    不一會,傑米端著拿鐵過來了,奶泡拉花上飄著一隻憨態可掬的熊貓。


    盧娜當著未婚夫的麵稱讚新助理,“爸爸,傑米沒讀過什麽書,不過他很聰明的,不到一個月就考了咖啡師證,還拿到了駕照。”


    陳世雄在餐桌上憤然打開電腦現場寫離職書,鍵盤打的啪啪作響。


    盧國光就當女兒養了個寵物而已,並沒有用正眼看傑米,“哦,你最近工作怎麽樣?”


    盧娜欣賞著杯子裏的熊貓拉花,好像有些不忍心喝下去,“簽了幾個小單子,目前在公司業績算中流吧。”


    盧娜眼界高,一百萬以內都是小單子。


    盧國光說道:“如果你喜歡這個行業,等時機成熟,可以自己開一個工作室,爸爸支持你。”


    盧娜搖頭,“先做到總監再說吧,開公司又不是過家家,我目前沒那個能力運營一家企業。”


    又朝著傑米招手,“今天工作是怎麽安排的?”


    傑米趕緊打開平板電腦,念著行事曆,“上午十點飛魔都,約談客戶,晚上回來,明天上午九點劉總要開營銷例會,銷售部所有人員都要到場。”


    “我們現在去機場,別誤了航班。”盧娜站起來,把絲毫未動的拿鐵遞給傑米,“倒進我的保溫杯裏,路上喝,你幸幸苦苦做出來的,別浪費了。”


    陳世雄實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合上電腦,說道:“晚上早點回來,婚禮策劃師要和我們一起確定婚宴的紙巾疊放、蛋糕的樣式等等安排。”


    盧娜漫不經心的說道:“一切由你安排就行了,反正,你即將從館長之位離職,有的是時間忙婚禮。”


    陳世雄氣得幾乎當場升天。


    去機場的路上,傑米開著紅色超跑,盧娜坐在副駕駛位置上。


    傑米察言觀色,見她似乎心情還不錯,說道: “我發現了,你們有錢人就喜歡瞎折騰,你明明喜歡陳先生,為什麽總是故意氣他。”


    盧娜冷了臉,“你那隻眼睛看見我喜歡他?”


    傑米:“你要是不喜歡他,取消婚約,不嫁便是了。”


    盧娜:“請帖都發出去了。”


    傑米:“婚禮現場都可以悔婚的。我們農村現在娶媳婦特別難,婚車開到門口,老丈人獅子大開口要加一份彩禮錢,氣得新郎開著車子回家,這婚就結不了。還有新娘子坐著婚車到了婆家,都拜了堂,鬧洞房的時候嫌棄婆家人太過分,穿著婚紗跑回家的,也不是沒有。所以婚禮算什麽呢,自己過的舒不舒坦最重要。”


    盧娜眼神迷茫:“你說的對,可是,對我而言,結婚和不結婚,沒有什麽區別,過的都不舒服。我父親覺得,婚姻是必需品,我們家族的財產,需要一個合法的繼承人,否則我那些法國的遠房親戚就要來奪產了。”


    傑米問:“盧先生覺得?那你自己覺得呢?你想要什麽樣的婚姻?”


    盧娜搖頭,“我不知道,理智告訴我,目前而言,陳世雄是最好的丈夫人選,他能像我父親一樣,滿足我的一切要求,包容我的任性。可是,我有一個父親就夠了,丈夫和父親應該不一樣吧。父親是親情,丈夫是愛情,愛情這個東西應該是自私的,是獨占的,容不下第三個人。”


    母親和父親純粹為了利益結合、各玩各的小情人、同時出軌的那種婚姻,不是盧娜想要的,或許她的想法對於上流社會而言太過天真了,但,誰不是從天真過來的呢?有人選擇妥協,有人選擇堅持罷了。


    傑米頗有自知之明的指著自己,“我,就是第三個人?你想用我來考驗陳先生對你是否是愛情?”


    盧娜不置可否,“等他把你趕跑的那一天,我就相信他願意當我的丈夫,勝過當我父親的女婿。”


    傑米不理解這位七星樓公主的想法:“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的,不過,為了五十萬的債務,這個炮灰我當定了。”


    又歎,“還是劉總幸運啊,遇到了唐伯爵,嫁給了愛情。你不知道,在獸夾村的時候,唐伯爵為了劉總——”


    猛地記起來獸夾村發生的一切是機密,警察千叮囑萬囑咐過了,他和爺爺都簽過保密書,傑米的話音戛然而止。


    “什麽?”盧娜很吃驚,“劉總和唐伯爵去過賈皇後墓那個地方?怎麽沒聽媒體說起過?”


    傑米咳咳兩聲,開始說謊,“不是賈皇後墓的那個獸夾村,是我們家搬遷的獸夾新村,劉總當光明使者,帶著醫療隊免費給鄉鎮拿低保的老人做白內障手術,鎮上有些黑心藥店雇了地痞流氓去鬧事,差點把劉總他們堵在巷子裏打了,唐伯爵救了她。”


    其實救了劉頓的是傑米。


    盧娜信以為真,“難怪我爸爸經常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盧娜並不知道,她爸爸說的其實就他自己,他才是真正的刁民。


    九點,西海區博物館剛剛開門接客,盧國光就帶著助理兼女婿陳世雄來到門口登記入場。


    比起國光博物館需要提前好幾個月預約入場,西海區博物館就像菜市場般出入自由。


    有身份證就刷證入場;沒有帶身份證,在門口登個記也行;實在連身份證號都記不住,填個手機號碼也照樣放行。


    當然,每人都要過一遍電子安檢門。


    自從上次“豪華律師團驚現刑警大隊要人”事件,盧國光行事低調了很多,魯a9999的邁巴赫基本不坐了,開一輛普通尼桑,在博物館停車場毫不起眼。


    因此,這對翁婿填手機號碼入場參觀時,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看到西海區博物館的藏品,見識多廣的陳世雄簡直失望的想笑: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啊!


    德國人建火車站時的大鍾殘骸、啤酒廠的廠標、還有一個井蓋皇而堂之的在櫥窗裏展示著。


    這個灰色的圓形井蓋,大圓周是硬幣一樣的齒輪花紋,中間是兩個交錯的四邊形,中間是花體字母“k”。


    翁婿兩人的脖子上都掛著國內博物館常見的講解器,配著劣質的耳機,每走到一個重要藏品處,講解器會自動發聲,用一種極其性冷淡風的語調講述藏品:


    “您麵前的是德國人殖民綠島時所用的井蓋,全中國隻有綠島人把井蓋叫做古力蓋,因為德語井蓋的發聲是‘gully’。1898年,清政府簽署了喪權辱國的《膠澳租借條約》,這裏成為德國殖民地。”


    “綠島是最早實行雨汙下水道兩者分離技術的城市,也是第一個電線和其他線路全部入地,在地下連線的城市。德國殖民期間,一共鋪了29.97公裏的雨水管道,41.07公裏的汙水管道,古力蓋上的‘k’標記,是德語‘膠澳’(kiautschou)的第一個字母……”


    兩人走到一個v字形狀的水泥管道跟前,性冷淡講解器又開始自動發聲:“您麵前的是一節下水管道,高80米,寬40米,上寬下窄的鵝蛋形,下麵狹窄處貼著光滑的瓷片,方便地下沉積的淤泥被水流帶走。德國人修建的地下管道,寬闊處可容納一輛大卡車通過,有效解決了綠島夏季季風暴雨起城市積水的問題……”


    在這之後,展區介紹了綠島淪為日本殖民地時期的樣貌,其中,劉頓捐贈的爺爺家書修複圖放在一個嶄新的櫥窗裏,一張張貼在上麵,經過化學還原處理過的字跡清晰可見。


    陳世雄實在受不了劣質講解器裏發出的古怪聲調了,摘下耳機,主動為嶽父大人講解,“聽說這些家書都是唐伯爵親手修複的,當時拿到手裏時,隻是一塊黴豆腐似的紙片而已,唐伯爵的手藝真是不錯。”


    “你要學一學基層博物館,人家沒有什麽稀世珍品,但好在接地氣,這對我們博物館將來設置綠島本土文化展覽室有很好的借鑒作用。”盧國光舉起手機,一張張的拍照,基層博物館沒有珍貴古籍古畫,因而可以拍照,隻是不能開閃光燈。


    陳世雄托腮沉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聽說是裝在一個鋁飯盒裏保存下來的,那麽大的飯盒,裏麵怎麽可能隻有這些紙片呢?會不會有些紙片沒有公開展出?唐伯爵以前是個商人,賺錢的本事也就僅次於您了,他真的沒隱瞞什麽?反正我是不信的。”


    盧國光聽了,拍照的手機一頓。


    兩人在西海區博物館“偷師”完畢,回到氣派的七星樓,總裁辦公室裏,盧國光暗自聯絡網絡黑客,高額懸賞,“入侵一個博物館監控係統,調取一部分監控。”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隻是一個基層博物館,防火牆脆弱似嫩豆腐,沒有多大的阻礙。


    很快,盧國光得到了西海區博物館古籍修複室近一個月的監控。他隻看唐伯爵出現的畫麵,果然,監控裏,他正在修複黴豆腐似的紙片,由於監控像素原因,他看不清楚紙片上的具體內容,但是,一張張剝離後貼在塑料板上紙片數量是可以統計的。


    盧國光數了數,監控裏,一共是三十七張家書。但是盧國光調出手機裏拍攝的西海區博物館櫥窗展示的家書,是三十六張。


    唐伯爵刻意隱瞞了一張,那上頭寫著什麽?


    職業的敏感性讓盧國光此時心裏如同有一百隻貓在撓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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