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蠻見過很多女人, 可唯獨從沒見過像大殷公主息樂寧這樣的。


    她長相豔麗,膚白貌美, 烈焰紅唇, 一個眼神輕飄飄地掃過來,那股子高貴冷豔的氣質就從她身上流露出現,讓人親近不得。


    這樣的美貌和倨傲, 就像是南越最毒最烈的紅蠍子。


    那紅蠍子通體緋紅, 漂亮的就像是紅寶石,唯有尾巴一點黑,帶著黑曜濃黑,堪稱劇毒。


    曉得不好惹, 可也無數人趨之若附,便是為之死, 也甘之如飴。


    四國人一起從異國館那邊過來的, 但庫蠻當仁不讓走在前頭,仿佛把自個給當成了四國頭領,恁的讓人不喜。


    息樂寧表情淡淡的,帶著天潢貴胄的風儀,疏離而冷淡。


    她隻撩了下眼皮:“南越王子謬讚,諸君入坐吧。”


    跟在南越王子庫蠻身後的,是他此次同來的南越王女都拉, 她帶著造型誇張的銀冠, 那銀冠上銀片衝天橫斜, 像是盤旋在頭頂的毒蛇。


    她脖子上帶著巨大的銀項圈, 兩端細中間粗,竟也是雕刻蛇紋的。


    薑酥酥從前隻在閑鶴的遊記裏讀到過南越見聞,然親眼所見還是頭一回。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王女都拉的模樣,眼窩有些深,鼻梁高挺,唇形輪廓深刻,兩瓣唇肉像是抹了蜜一樣閃著微光。


    王女都拉無疑也是美人,還是一種迥異於大殷女子的美,有著一種野性和神秘的惑人氣質。


    這兩人之後,是北邊的白夷部落的使臣,此次朝貢,白夷隻遣了使臣過來。


    那三位使臣皆頭戴小巧的禮帽,穿一身深藍長袍,束玄色腰帶,著軟靴,靴尖稍往上翹。


    三人表情謙遜有禮,進庭就對樂寧公主行了大禮,嘴裏說著恭祝的話。


    息樂寧虛虛伸手,表情柔和了一分:“三位使臣大人不必拘禮,今日是享樂之宴,隻管盡興就是。”


    那三人又連忙行禮道謝後才落坐。


    第三波,是西邊的吐蕃,讓人驚奇的是,這吐槽來人,竟然隻有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玉冠束發,寬袖長袍,一應裝束打扮和大殷人無異,除卻他麵容多有粗糙,比之京城世家公子多了幾分粗狂的小麥色,不僅不粗魯,反而有一種硬朗的陽剛氣度。


    他拱手行禮:“吐蕃楚湛見過公主,公主長樂無極。”


    便是說話,也是字正腔圓的大殷語。


    薑酥酥眨了眨眼,這人莫不是走錯了?分明就是個大殷人來著?


    息樂寧隻輕輕勾了勾嘴角,轉頭對薑酥酥解釋道;“楚湛確是吐蕃讚普三子,自幼向往我大殷,多年之前獨身來此,目下在白鷺書院求學,說起來和你還算是同窗,不過你結業的早而已。”


    今日詩宴,除卻四國之人,還有其他世家公子和貴女,可所有人裏,樂寧公主唯獨對薑酥酥笑臉不說,還特意跟她解釋。


    當即,四國來人齊齊看向薑酥酥。


    薑酥酥笑了笑:“便是我沒結業,也是在女舍求學,男舍那邊的事,我如何曉得?”


    那楚湛卻是正兒八經地轉向薑酥酥,又彎腰拱手:“楚湛見過薑師姐。”


    薑酥酥這下真驚訝了:“你認識我?”


    楚湛認真回道:“薑師姐結業考核那日,湛前往觀摩,很是欽佩師姐的學識和端王世子的身手,隻是可惜世子他……”


    剩下的話他沒說,可誰都心知肚明,可惜端王世子是個活不長的。


    薑酥酥彎了彎眉眼,對這楚湛心生了幾分好感:“書院先生才是厲害的,你跟著先生學習,往後前途無量呢。”


    “多謝師姐提點。”這楚湛一言一行,規矩的簡直像古板的老頭子,且從頭至尾,他都沒恪守禮儀,沒抬眼多看薑酥酥和樂寧公主半分。


    息樂寧頓意興闌珊起來,認真努力的人值得肯定,但迂腐古板的性子就不免有些無趣。


    她揮手,讓宮娥領著楚湛落坐。


    最後走上來的,是東邊水月國的使臣,水月國屬於島嶼小國,和大殷很不同的是,這個小國曆來都是女人為皇,男人為後。


    整個水月國,女人的地位遠遠高於男人,女人掙錢養家,甚至於征戰沙場,男人則安於後宅,相妻教子。


    這個小國,也是最不得永元帝喜歡的附屬國,如若不是水月國出產水月珍珠和鮫人紗,約莫永元帝怕是還不想有這麽個朝貢小國。


    此次來殷朝貢的,是水月國的兩位皇女,這兩人是雙生女,相貌一般無二,站一塊,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蓋因水月國的女皇之位隻能有一人承襲,故而此次水月女皇的意思,雙生女中,一人嫁在大殷,另一人則回國承襲帝位。


    “水月皇女水宛紗,見過大殷公主。”


    “水月皇女水宛珠,見過大殷公主。”


    兩聲鶯啼,百靈婉轉,呦呦響起。


    息樂寧看了兩人一眼,這兩人皆是一身露臂白紗裙,那裙裾擺不大,緊緊裹著修長的大腿,單肩垂落的薄羽輕紗,若隱若現的罩在兩人身上,越發朦朧旖旎。


    她似乎沒興趣曉得誰是大皇女誰是二皇女,隻一點下頜,示意兩人落座。


    作為詩宴最重要的客人到齊,息樂寧一撫掌,自由宮廷樂伶魚貫而出,或絲竹或翩然起舞,應和白玉柱上的輕紗妙曼,當真如仙境。


    薑酥酥不太認識其他貴女,她隻管埋頭用自己案前的吃食,但凡覺得好吃的,都讓阿桑給樂寧公主也遞上一份。


    息樂寧哭笑不得,她這又不是沒有,但小姑娘這樣有心,她還是覺得頗為受用。


    宴至一半,那南越國王子庫蠻一拍案幾,打斷庭台上正在舞著的樂伶。


    隻聽他道:“此等庸脂俗粉,沒甚意思,我觀她們都比不上公主,不然公主舞一曲?”


    這話一落,息樂寧麵容冷若冰霜,她一眼掃過去,似笑非笑的道:“庫蠻王子覺得她們都不好看?想讓本宮給你舞一曲?”


    庫蠻還沒來及點頭,當即有世家公子拍案而起:“荒唐,我大殷堂堂金枝玉葉,豈能如同樂伶一般,給爾等獻藝!”


    這也是在座大殷人的想法,公主是千金之軀,給個附屬小國王子跳舞,這傳出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庫蠻表情一冷,凶神惡煞的道:“這麽說是不能了?”


    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他又道:“在我南越,便是王後,也照樣斟茶倒水伺候老子!”


    “嗬,”一聲冷笑從水月皇女那邊傳來,也不知是大皇女還是二皇女,就聽一人說:“你這樣的,在我水月,怕是隻能做個男妾,還是看在你那一身蠻力上。”


    這話讓眾人笑了起來,畢竟水月國民風不同是眾人皆知的。


    庫蠻眯眼,匪氣十足的笑道:“怎的,你水月是和我不對付了?”


    水月兩位皇女嬌笑兩聲,懶得跟他掰扯。


    息樂寧適時開口:“入鄉隨俗,庫蠻王子樂意看就多看幾眼,不樂意本宮也不勉強。”


    她貴為大殷公主,母妃還是四妃之一,一個附屬小國的王子,她並不是很放在眼裏,若不是有那和親的可能,她怕是早下令將人攆出去了。


    庫蠻卻是不幹了,他騰地站起身,凶悍的目光掃過一眾京城世家子弟,獰笑道:“光看這些娘唧唧的跳舞有甚意思,不若你們找個人出來和我比武一番。”


    庫蠻長的熊腰虎背,臂膀上的腱子肌虯結如蛇,他咧嘴笑起來的時候,凶惡的很,往那一站,確實嚇人。


    眾世家子弟各個都有上去一搏的心思,奈何那身形就比不過,便是上去也隻是憑白丟臉罷了。


    庫蠻哈哈大笑,他往台子上走了圈,高昂著頭,趾高氣昂:“怎的?偌大的大殷竟是找不出一個人來麽?”


    他的妹妹南越王女都拉也是輕笑了聲:“哥哥,不要為難大殷兒郎了,畢竟你可是我南越第一勇士。”


    說著這話,她臉上閃過嘲諷,要是大殷都是這樣的一些男人,她怕是壓根就找不到心儀的。


    正當有世家公子忍不住拍案而起之時,息樂寧幽幽坐直了身體。


    她身邊的貼身侍衛長當即大步跨出來,一撩袍擺單膝跪下道:“公主,屬下願一試!”


    大殷皇族,不僅是皇子自幼就有貼身侍衛,便是公主,那也是有侍衛規製的,且能成為侍衛長的,可以說是這一輩子就都是公主的人。


    息樂寧自然很信任自個的侍衛長,她起身走下阼階,延展的金絲繡魏紫裙裾徐徐蕩開,像是碧波分流。


    她伸手,蔥白玉指輕輕擱侍衛長腦袋上,輕聲道:“去吧。”


    侍衛長鬥誌磅礴,他豁然起身,解下腰間佩劍扔給同僚,一撩袖子道:“在下不才,願意領教。”


    此番正合庫蠻的意,他翹起拇指揩了下鼻尖,粗聲粗氣的道:“來的好!”


    字音方落,庫蠻往前一步,像虎豹一樣怒喝一聲,然後聲勢浩大地撲了過去。


    侍衛長身手顯然是以輕靈見長,隻見他腳步一側,閃躲間躥到庫蠻背後,再捏起拳頭連肘,跳起來往下一擊。


    豈料庫蠻獰笑一聲,眾人就見他飛快矮身一滾,雙手撐地,單腿橫掃。


    那腿風呼啦,帶著猛烈罡風,又快又猛地掃在侍衛長腿肚。


    “哢”一聲骨頭破碎的悶響,侍衛長頃刻倒地。


    前後不過就是幾息的功夫,堂堂大殷公主的侍衛長竟是沒在庫蠻手下走過五招。


    眾人驚駭,就是息樂寧都麵色凝重。


    庫蠻站起來,沒有趕盡殺絕,他鷹目掃過眾人,目光落在樂寧公主身上,露出一種張狂。


    “看來大殷兒郎是不行了的,不若公主與我舞一曲,我就此作罷,如何?”庫蠻幾乎是鐵了心要樂寧公主給他跳舞,這樣的蠻橫,也幾乎是吃準了想要樂寧公主來和親。


    息樂寧粉麵含煞,冷若冰霜,她正欲撕破臉皮。


    就聽身邊傳來一陣“哢哢哢”捏手指的聲音,她轉頭,但見阿桑相互捏著十指,甩著腦袋,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阿桑,退下。”息樂寧皺起眉頭。


    阿桑沒聽她的,她還跳了兩下,似乎在活動手腳。


    庫蠻哈哈大笑:“所以大殷兒郎都是一幫廢物,隻有靠女人上場了?”


    阿桑碧色的眼瞳閃了閃,她想了會,忽然仰起下頜,更為倨傲的道:“哪裏的醜八怪,你食屎了吧?還想要我家公主,青天白日的做什麽春秋大夢?朝貢就朝貢,貢完打哪來就滾哪去,再嘰嘰歪歪,把你揍成爛肉!”


    薑酥酥麵色古怪,她怎麽覺得阿桑這口吻恁的熟悉?


    息樂寧也是愣了下,她斜眼看小姑娘,吐出一句話:“你家息大黎。”


    薑酥酥恍然大悟,可不就是麽,阿桑那表情動作和說話的語氣,真有幾分息扶黎平素的模樣,都是一樣的討人嫌到恨不得按地上揍一頓才解氣。


    果不其然,庫蠻怒發衝冠,哇哇大叫起來,人一躍,就像巨石一樣砸下來。


    阿桑碧眸晶亮如寶石,她不閃不避,臉上反而帶出興奮來。


    隻見她揚手,同樣捏起拳頭,往上相迎。


    “轟”兩肉拳相接,平地起風,巨大的轟鳴聲震蕩的人耳膜發疼。


    “好!”阿桑輕喝一聲,臂膀一抖,更磅礴的力道從拳頭噴湧出來。


    庫蠻驚駭,他本以為這一拳怎麽也能把人揍個半死,誰成想,拳被接住了不說,下一刻,他就感覺到無邊的暗勁順著手背鑽進他臂膀中。


    他趕緊撤招回擋,但阿桑根本不給他機會,她五指成抓,快若閃電地扣著庫蠻腰身。


    “嗬!”而後眾人就見,身姿高挑單薄的姑娘,居然生生將彪形大漢舉了起來。


    阿桑越來越興奮,這種終於能用盡全力的感覺,暢快得像是全身血液都在奔騰叫囂。


    庫蠻掙紮,然腰間那手像是鐵臂,抓得他肉生疼。


    阿桑舉著庫蠻,朝薑酥酥和息樂寧咧嘴一笑,隨後,她將人狠狠一擲,摜到地上。


    “轟隆” 整個中庭都被震動了。


    庫蠻五髒六腑都被摔地移位,痛的他蜷縮起身體,一時半會爬不起來。


    阿桑啐了口唾沫,站在庫蠻麵前,一腳踩他胸口:“哼,你還個大殷女人都打不過,還想跟大殷兒郎過招?還想讓我家公主給你跳舞,誰給你的膽子?臉大入盆,嗯?”


    庫蠻雙目赤紅,他掰著阿桑的腳踝,用力一扭,就想折斷她骨頭。


    阿桑碧眸一厲,飛快掠過孤狼一樣的狠辣。


    她腳尖一扭,滑如泥鰍,從庫蠻手裏抽出腳,抬起落下。


    庫蠻眼瞳驟然緊縮,不要命地在地上打了幾滾。


    “轟”阿桑那一腳下去,竟將白玉的台麵給踩出了個幾寸深的腳印來。


    蛛網斑駁的裂痕以阿桑的腳為中間,像四周蔓延開來,十分驚人。


    眾人驚駭,有離得近的世家公子貴女,在那裂紋蔓延過來之時,慌忙後退。


    庫蠻從地上爬起來,他手背一抹嘴角鮮血,瞧著阿桑的目光陡然就不一樣了。


    阿桑懶洋洋地拔出腳來,她偏頭看著庫蠻,勾了勾手指頭:“再來?”


    庫蠻渾身緊繃,死死盯著阿桑沒有吭聲。


    “嗬,”樂寧公主輕笑了聲,她親自拂袖斟酒,“來人,給阿桑賜酒。”


    宮娥當即上前,雙手捧著酒樽,恭恭敬敬地送到阿桑麵前。


    薑酥酥欲言又止,沒來得及阻攔,就見阿桑接過酒樽,一口飲盡。


    完了!


    薑酥酥捂臉,息樂寧正是高興的時候,沒注意到哪裏不對。


    一杯上臉,阿桑碧色眼眸越發的亮澄,蜜色肌膚上浮起淡淡薄紅,身上那股子異域風情倏地濃鬱起來。


    她眨了眨眼,又伸舌頭舔了舔嘴角,大膽、野性、勾人!


    庫蠻的眼神一下就不對了,連水月國那兩位皇女看阿桑的目光都興味起來。


    畢竟水月國裏,女人自由,所以女人不僅能娶男人,隻要情投意合還能和女人磨鏡銷魂一番。


    “姐姐,她的眼睛可真好看。”二皇女水宛珠低聲道。


    大皇女水宛紗點了點頭,覺得有點口幹,端起酒盞呷了口:“身段也很好。”


    “咚”阿桑隨手丟了酒樽,她看向庫蠻,幾息後,忽然化為光影,像炮彈一樣衝了過去。


    庫蠻倉惶應戰,可喝了酒的阿桑越發力大無窮,又在興頭上,那破壞力,堪稱空氣絕後。


    起先還張狂無比的庫蠻,在阿桑手下根本走不出三招,無論任何招式,阿桑都一力破之。


    那種能使出全部力氣的酣暢淋漓之感,讓阿桑將庫蠻掄起往地下砸,就跟輪布娃娃一樣。


    但凡她沒砸一下,庫蠻就慘叫一聲,聽的旁人兩股顫顫,膽戰心驚。


    息樂寧後知後覺,看向薑酥酥:“阿桑她這是醉了?”


    薑酥酥苦著臉點頭:“阿桑和我一樣,都不能沾酒,不然她醉了就要這樣的。”


    息樂寧倒不是擔心阿桑出意外,她隻是擔心阿桑醉了下手沒輕重,將庫蠻給砸死了,雖然她也覺得砸死了更好。


    “那何時能酒醒?”她問。


    薑酥酥搖頭,她看著耍酒瘋耍到興頭上的阿桑,思忖了下道:“公主,你把白言之找來吧,興許阿桑能聽他的。”


    息樂寧沒多想,揮手就讓人去請。


    不過她疑惑:“阿桑喝醉了連你都不認識麽?”


    薑酥酥皺起眉頭,擔憂的道:“認識,但是我要靠近了,阿桑就該拎著我滿京城地跑了。”


    有過那麽一次,還是在桃源的時候,阿桑偷吃了粒酒心糖,結果背著她跑出桃源,在牛毫山上躥下跳了一整天,急的沐家人不得了。


    庫蠻那邊已經受了內傷,撐不了多久。


    南越王女都拉臉都綠了,她站起身嬌喝一聲:“放下我王兄!”


    說著,她手一揮,銀配叮咚,一道細小的黑影直逼阿桑麵門。


    阿桑酒醉之時的身體反應能力遠比平時高出兩成,不等那黑影近前,她輪著庫蠻往身前一擋。


    “啊!”庫蠻慘叫一聲,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庫蠻大腿上咬著條筷子長短的黑色小蛇。


    那小蛇背生金線,倒三角的蛇頭,顯然是有劇毒的。


    都拉氣得渾然發抖,她一拍案幾躍出來,又是寬袖連揮。


    就見四五道毒蛇黑影嘶嘶激射過去,薑酥酥麵色焦急,就是息樂寧都不由地擔心起來。


    正在這時——


    “誰他娘欺負我媳婦?”氣急敗壞的聲音由遠及近。


    一襲鴨蛋青錦衣華服的世家公子哥飛奔而來,和他起頭並進的,還有一暗紫色袍裾紋繡祥雲海紋長袍的俊美男子。


    兩人眨眼就近前,那世家公子衣袖連揮,啪啪啪幾下將毒蛇掃落,然後站到阿桑麵前。


    “阿桑,阿桑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白言之心肝都在發顫,他本就準備來找她的,不過晚了那麽一小會。


    阿桑碧眸一眯,正正瞅了他一會,然後一腳將庫蠻扔開,雙臂一展就要去抱他。


    白言之矮身躲過,他這會才察覺阿桑不太對。


    薑酥酥在息扶黎陪同下,緩緩走過去:“阿桑喝醉了。”


    眼見詩宴賓客眾多,息扶黎默默將臉色逼白一些,還不自覺輕咳兩聲。


    他側頭看向薑酥酥:“我來接你。”


    薑酥酥笑靨如糖,甜膩齁人:“嗯,可是阿桑喝醉了怎麽辦?她還和南越王子比試了來,怕是南越王子受傷不輕。”


    息扶黎揉了她發髻一把:“你操心作甚?白老二會照顧好阿桑,至於受傷的使臣,那是息樂寧的事。”


    他這話說的冷漠無情極了,半點都沒有同宗情。


    息樂寧也看他不順眼的很,揮手不耐煩的道:“滾,別在本宮麵前黏糊,礙眼!”


    息扶黎朝她冷哼一聲,也沒說立刻就走,而是掃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南越王女身上,起先的事,他多少聽說了。


    一眾人就聽他冷嗤一聲,尊榮高貴地道:“南越附庸大殷兩百年,莫不是覺得現在可以蹦躂起來抽大殷的耳光了?”


    這話裏頭的意思,簡直細思極恐。


    庫蠻半昏迷地躺在那,動彈不得,王女都拉不甘心的問:“你是誰?”


    琥珀色鳳眸掃了眼地下的死蛇,頓時鋒銳如刀。


    “哼!”息扶黎腳尖一輪阿桑丟下的酒樽,那三足酒樽高高彈跳起來,息扶黎再是長腿一踢。


    “嗖”的一聲,酒樽化為流星,擦著都拉左肩一點射出去。


    “吱!”一聲尖銳的蟲鳴聲響起,滿庭的人就看到都拉肩頭落下來個通體雪白的八足蜘蛛!


    那蜘蛛不過雞蛋大小,此時八足縮著,落到地上動了兩下就徹底不動了。


    “唔……”都拉卻是捂著唇,不過片刻就有猩紅的血從她指縫間滴下來,八足蜘蛛的死,竟是讓她也受了傷。


    息扶黎雲淡風輕,他隻不過臉色更白了一點,除此之外,半點氣都不喘。


    “南越麽,也隻配玩這些蟲子,上不得台麵,還妄圖垂涎我大殷公主,真是笑話!”他奚落道。


    他不怎待見息樂寧是一回事,可同為皇族宗親,又豈能眼看著被外人欺辱去了的道理。


    薑酥酥滿心歡喜地望著他,她喜歡極了護短的息扶黎,這讓她覺得無比帥氣!


    息樂寧輕笑了聲,沒好氣的道:“再不帶人走,我就將酥酥留下了。”


    聽聞這話,息扶黎瞥她一眼,二話不說拽著小姑娘就走。


    薑酥酥看了看阿桑還想說什麽,都不沒有機會。


    卻說白言之比不過阿桑的力氣,讓人按懷裏,他掙了掙索性就放棄了,耐著性子拍了拍人腦袋:“阿桑,你先鬆開點,我帶你走。”


    阿桑盯著他看了會,當真就鬆手了,白言之牽著她,像哄小孩一樣將人哄出公主府。


    本想將人送回沐家,但阿桑出了公主府就不走了,未免大街上人來人往瞧著不雅觀,白言之隻得將人半攏進懷裏,找了間客棧要了上房,等她先醒酒。


    誰都沒料到,一進房間,阿桑就不幹了,她的性子不喜歡拘束,更不喜歡逼仄的狹小空間,這總讓她想起小時候那會的事。


    她推開窗牖就要往外跳,白言之連忙撲過去將人攔腰抱住:“阿桑,阿桑跳不得。”


    阿桑回頭,眼瞳碧色幽幽,像波斯貓兒一樣,深邃又漂亮。


    白言之喜歡慘了她這對眼睛,心頭癢的老鹿橫衝直撞。


    他氣喘籲籲:“阿桑,我陪著你,聽話我陪著你。”


    阿桑興許還認得他,倒也安靜了半刻鍾,可半刻鍾後故態重現。


    她覺得不痛快,起先還能肆意暢快的打架,眼下這不準那不準的,她心頭煩躁。


    她用力推開白言之,就又要跳窗。


    白言之哪裏敢讓她出去,可力氣又比不過,隻得翻身將人壓身下,用盡吃奶的勁往下墜。


    阿桑不耐煩地掙了掙,任憑如何都甩不掉身上的人,她暴躁地想殺人。


    “阿桑,阿桑,是我,是我白言之啊。”白言之臉都漲紅了。


    他琢磨著,一手刀砍過去將人砍暈的可能性有多大,這還沒想出頭緒來。


    阿桑已經腰身一挺,動作利落的將人反壓了過去,她騎在他腰腹上,居高臨下,碧色盈盈的眼睛睥睨著他,像個唯我獨尊的女王。


    幾乎是一刹那的,白言之氣息一亂,蓬勃的悸動蕩漾的他止都止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兄弟”英明神武地站起來,不怕死地挑釁身上的大力姑娘。


    阿桑回頭瞅了一眼,還屈指彈了兩彈。


    白言之臉都青了,青紅青紅那種,一言難盡。


    他喉結滑動,弱弱的說:“阿桑,你先下來好不好?”


    然,阿桑好像找著了新奇玩意兒,她從白言之身上下來,趴著腦袋湊過去,伸手就要揭他袍裾。


    白言之連滾帶爬,飛快後退,一手捂著襠下,驚恐的跟個小白花似的:“你別過來,阿桑你別過來!”


    阿桑才不聽他的,一把捉著他腳踝,稍稍用力就將人拖了過來。


    白言之十二分的絕望,這傻姑娘發起酒瘋來招架不住啊,也難怪薑阮會把人丟給他!


    “過來!”阿桑低著聲音下令道。


    那嗓音不同於平時的清亮,多了幾分慵懶的低沉,勾的白言之心猿意馬。


    他拚命搖頭,襠下一隻手都快捂不住了。


    阿桑皺起眉頭,她二話不說,拎起白言之就丟到房間床榻裏頭。


    白言之還沒反應過來,他耳邊聽到嗤啦一聲,接著身上一涼。


    他低頭,就見阿桑手裏抓著一片破布料,布料的顏色還十分眼熟。


    白言之手忙腳亂,一邊扯錦衾往身上遮掩,一邊還要護著關鍵部位,結果兩頭都沒顧上。


    阿桑跳上床,直勾勾盯著他腿間看,那碧色仿佛更幽深了一些,跟人對視的時候,能把人心神都給吸進去。


    “白言之……”她忽然清清楚楚地喊了聲。


    白言之一愣,心頭一喜,還以為她酒醒了。


    誰想,她勾了下嘴角,吐出一句驚天動地的話來:“你和我睡吧。”


    白言之愕然地差點沒滾下床去,他咬著被角,捶了好幾下床板。


    下一刻,阿桑就開始解盤扣脫衣裳,她動作利落,三兩下就脫的來隻剩個肚兜和褻褲。


    白言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覺得自個不該看,可他娘的,他管不住一雙罩子!


    阿桑是習武之人,又有異族血統,身段非常的好,至少該翹的地方都很豐滿,該瘦的地方又瘦得不及一握。


    且她一身肌膚呈蜜色,手臂、小腹皮下都是薄薄的一層肌理,很難想像,那層肌理能讓她爆發出巨大的神力。


    她想了想,拉著白言之的手放到胸口,然後碧瞳深邃地瞅著他。


    白言之口幹舌燥,喉結不斷滑動,安靜的廂房裏都能聽到他吞咽唾沫的咕嚕聲。


    掌下是無法想象的柔軟,又還滾燙,喝著活生生的心跳聲,都昭示著他不是在做夢。


    “阿阿阿阿……”他阿了半天 ,結巴的連名字都說不全了。


    阿桑懶洋洋地瞥他一眼,然後在他麵紅耳赤,心慌氣短中鑽進了他懷裏,修長有力的雙腿還纏上了他的。


    轟!


    白言之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模模糊糊地隨著本能來,滿心滿眼都隻有阿桑那雙好看的像寶石的碧瞳。


    紗帳搖曳,閑鶴銜靈芝的金鉤撞擊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間或粗重的低吼聲,伴隨呦呦淺吟,在青天白日裏交織成讓人麵紅耳赤的羞人o春o色。


    當真是光影成雙,風月登對,紅簾深帳,枕上合o歡。


    半晌之後,雲雨方歇,廂房裏安靜下來。


    又片刻,帶薄繭的手撩起紗帳,一條修長漂亮的長腿垂了下來。


    阿桑探出頭往窗牖外頭看了看,暮色四合,時辰不早了。


    她起身,披散的長發從肩背垂落,人才坐床沿還沒來得及起身,從背後攬出一雙手抱住了她的腰身。


    “去哪?”那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餮足和滿意。


    阿桑往後看了一眼,淡淡的說:“回沐家。”


    “嗯,”白言之似乎還不太清醒,腦子轉了好幾圈才反應過來,他一下坐起身,驚訝道,“你不和我上白府一趟?我找我爹娘,咱們改明就成親。”


    都這樣的關係了,哪裏能不成親呢?世家公子哥白言之如此單純的想著。


    阿桑扯開他手,撿起地上的衣裳往身上套:“不去。”


    白言之不解:“對,今天太晚了,那明天?明天我讓冰人上門來提親?”


    阿桑穿戴整齊,她一攏長發,隨手束在腦後,彎腰逼視過去,一字一頓的道:“今天的事,你敢往外說半個字,我揍死你!”


    白言之愣了,他看著阿桑出了廂房,猛地才反應過來。


    他蹦下床,抓起衣裳邊往身上披邊追出去:“阿桑,阿桑,你是不是壓根就沒打算跟我成親?”


    他追出門,阿桑已經下樓,飛快出了客棧。


    眼見追不上了,白言之氣的轉身狠狠踹了幾腳房門。


    他這下才明白,自個這是讓人給白o嫖了,還是沒銀子那種!


    又不成親,又不給銀子,還不準他往外說!


    他白老二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這麽大的虧!


    簡直……委屈到爆啊!


    拿阿桑毫無辦法的白言之琢磨了半個時辰,隻得厚著臉去找白晴雪。


    她手帕交睡了她親哥,還沒有半點表示,她怎麽也得在中間幫忙周旋周旋,至少……至少得讓阿桑給他個名分不是!


    暫不說白言之的焦頭爛額,息扶黎將薑酥酥送回沐府後,還厚著臉皮留在沐家用了頓晚膳。


    末了,又叮囑小姑娘別太靠近南越國的人,畢竟喜歡玩蟲子玩毒的,陰邪手段多的很,往後息樂寧的邀約,他同她一並去。


    薑酥酥送他到大門口,聽著青年難得的嘮叨,沒有不受聽的話,言語之中都是不放心。


    她心頭甜滋滋的,像盛夏裏喝了一大碗冰鎮酸梅湯。


    瞅著四下無人,借著簷下燈籠的微光,她忽的背著手踮起腳尖,踩門檻上,往他薄唇上親了口。


    息扶黎還在說著什麽,冷不丁小姑娘來這麽一下,他話語一頓,琥珀眸光就深了。


    小姑娘笑了笑,跳下門檻,朝他揮手:“大黎黎,你快回去啦。”


    息扶黎見她走出丈遠,驀地提醒道:“再有三天是皇家狩獵,你讓雀鳥給你準備準備,我到時來接你過去獵場玩耍。”


    薑酥酥應了聲,轉過身來,麵對他倒退著走:“我曉得了。”


    息扶黎笑了笑,站大門口,竟是不想走了。


    他默默一算日子,距離十月成親的日子,還有四五個月,真是難熬啊!


    薑酥酥曉得她不快些離開,息扶黎約莫能在那站到天荒地老。


    她飛快隱身進回廊陰影裏,捂著發燙的臉,這才剛分開,可是,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須臾,她探出腦袋來往門口瞅,果然人已經走了。


    她噘了噘嘴,又失落起來。


    這麽快就走了,她想他了可要怎麽辦哪?


    恰此時,阿桑進門,她見小姑娘對著柱子戳手指頭,遂挑眉道:“世子才離開?你想見他了?”


    薑酥酥驚了下,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阿桑明顯不信,她是不太理解這兩人時常黏糊一起,怎的會剛分開就想念,不過她倒是能幫忙就是了。


    “要我今晚上帶你去找世子麽?”她問。


    薑酥酥臉皮薄,她咬唇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娘親和姊姊都說,姑娘家還是要矜持一些的好,雖然大黎黎是很好沒錯,但是娘親和姊姊怎麽也不會害她。


    阿桑聳了聳肩,也不勉強。


    薑酥酥瞥她一眼,就一眼就看出不對了。


    她輕咦了聲,繞著阿桑走了兩圈,又在她身上嗅了嗅。


    阿桑心頭一動:“酥酥你這是做甚?”


    薑酥酥細細打量她眉目,見她眉形散亂,眼梢帶媚,渾身上下更是透著一股子說不上來的風流韻味。


    若說平時的阿桑是含苞的紅色山薔薇,那麽這會就像是怒放盛開的山薔薇,在清風裏散著芬芳,便是有利刺,也不掩她的美麗。


    “阿桑,你好像……”薑酥酥沉吟片刻,“更好看了!”


    阿桑揚眉,碧瞳泛出笑意:“我以前就不好看麽?”


    薑酥酥說不清:“不是那意思,我說不明白,就是感覺你和以前不太一樣。”


    阿桑不想討論這事,她伸手攬住薑酥酥肩,帶著人往府裏走:“那南越王子死沒有?我喝了那盞酒,後頭的事都記不清了。”


    薑酥酥把之後的事跟她說了遍,末了又將息扶黎叮囑她的話複述給阿桑,讓她往後也多加注意。


    三日之期,一晃而逝。


    永元帝年輕時,頗有番征戰沙場的夢想,奈何他是帝王,即便大殷邊漠不安寧,可也沒到需要他禦駕親征的地步。


    一腔熱血沒法發泄,永元帝就定下了每年一次夏狩的規矩,蓋因今年四國來朝,狩獵時間便提前到了六月初。


    夏狩,但凡皇親國戚,文武朝臣都要參加的,不僅如此,各家還要動員家眷參與。


    薑酥酥其實不用息扶黎特意來接她,隻要她想去,大可跟這薑程遠父子三人同去。


    但這兩小年輕目下正值你儂我儂難分難舍之際,一大早息扶黎寧可多繞兩圈,也要過沐家來接她。


    因著前些時日阿桑暴打南越王子的事,沐潮生不太放心,他年輕之時懸壺濟世到過南越,曉得那邊的人粗魯還記仇,手段又多,一不小心就容易著道。


    遂讓沐封刀扮作薑家護衛,跟著一並去。


    皇家狩獵場離京城並不遠,皇宮出去往一直往北不過一二十裏地,就是一大片的園林。


    林子裏頭養了諸多大小不一的獸類,並有專門人看守,除卻每年夏狩的時候,平素很少有人過來。


    齊泱泱的一波人到了地頭,早有宮廷巧匠在狩獵場外撐起了座座方便歇腳的營帳,最中間明黃色的,頂插彩旗的,那是專屬永元帝的。


    隨後挨著他的,定然是皇後妃嬪之流,再外一圈,才是皇族宗親,旁的文武大臣,又更外邊一些。


    薑家的位置,還算靠裏,但到底比不過端王府的,也不夠寬敞。


    薑家一門都是男子,隻有薑酥酥一個姑娘家,很是不方便,息扶黎二話不說,直接將人拎到他的營帳裏。


    隻要沐潮生不在,至於薑程遠這個“繼”嶽翁,息扶黎是半點都不懼的。


    小姑娘就這樣眾目睽睽下被息扶黎給叼走了,旁人還勸慰薑程遠想開一些,畢竟端王世子那身子,指不定就是眨眼的事,所以女兒終歸還是他家的。


    薑程遠胡子瞪眼,心道,那破落世子能比誰都活的久!


    辰時末,由皇帝拉開第一箭,他坐在高頭大馬上,身上穿著軟甲,腰跨長劍,威武不凡。


    他目光掃過四國使臣,又看了看自個的臣子和京中眾兒郎,朗笑道:“今日夏狩,按老規矩,所獵最多者勝出,奪得頭魁的,朕有重賞!”


    話音一落,底下的人齊齊唱喏叩謝隆恩。


    永元帝話鋒一轉:“爾等四國使臣,同等待之,若奪得頭魁,朕免其一年上貢。”


    這賞賜頗為優厚,四國人紛紛動容。


    無甚可說的了,永元帝將拉開的那箭朝天,帶響哨的箭矢飛向蒼穹,發出咕嚕咕嚕尖利哨聲。


    當下,此起彼伏的打馬聲響起,四國使臣和參加狩獵的王宮朝臣,以及京中世家兒郎,不約而同分散開來,從不同的方向衝進獵場。


    不過眨眼之間,獵場外起先還頗有擁擠的地兒頓時空了下來,留下的要麽是上了年紀的朝臣,亦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之流。


    永元帝也是蠢蠢欲動,他挽著弓,看向覥著將軍肚的端王笑道:“皇弟,可願和朕同獵?”


    本是準備偷個懶的端王隻得抹把臉,甚是艱難地點了點頭:“能和皇兄同獵,那是臣弟地榮幸,隻是皇兄,臣弟如今這身形,怕是要給皇兄拖後腿的。”


    永元帝哈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他說:“你說你這些年都幹了啥?朕記得年輕那會,皇弟相貌可是所有皇子裏最為出眾的。”


    其實端看息越堯和息扶黎兩人的相貌,就能猜出一二,端王爺年輕那會必然也是極為俊俏的皮相。


    端王爺似乎頗為不好意思地幹笑兩聲:“皇兄莫打趣臣弟了,小輩聽見要笑話臣弟的。”


    永元帝搖頭失笑,調轉馬頭,揚起鞭子,率先衝進了獵場,將侍衛和端王爺甩下一大截。


    基本要狩獵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息扶黎適才騎馬出來,他懶洋洋的像沒有精神。


    薑酥酥跟在他身後,盯著他座下的棗棗有些眼熱。


    棗棗如今的年紀是不能再上沙場了,平素都好吃好喝養在端王府,如今出來算是放風,可十年沙場棗棗各種經驗豐富的很,又十分有靈性。


    息扶黎有空的時候,更是親自喂養和洗刷,和棗棗之間默契十足。


    息越堯跟著兩人慢吞吞地鑽進獵場,一沒人看著,他便打馬往另外的方向去。


    息扶黎遣散了侍衛,沒走幾步,就停在那不走了。


    薑酥酥跟上來:“大黎黎,不打獵了麽?”


    息扶黎鳳眸帶笑,他指著座下戰馬:“棗棗讓你過來,它馱你。”


    像真是那麽回事,棗棗還甩著尾巴打了個響鼻。


    薑酥酥驚喜了下,她彎腰去看棗棗:“棗棗還認識我麽?”


    息扶黎笑道:“怎的不認識?它記性好著,快過來,它嫌棄你騎的那匹馬跑得慢。”


    薑酥酥翻身下馬,她沒立刻上馬,而是湊到馬頭那摸了摸棗棗。


    棗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眨了眨,還伸出濕漉漉的舌頭舔她手。


    薑酥酥燦然笑起來,棗棗舔的她指縫發癢:“大黎黎,棗棗好乖啊。”


    息扶黎沒好氣地拿馬鞭拍了拍棗棗馬頭:“色馬,那能是你舔的麽?還不給本世子住嘴!”


    他都想舔幾口來著,一直沒機會。


    薑酥酥跟棗棗玩夠了,才伸手給馬背上的息扶黎。


    息扶黎將她拽上來,拿出水袋捉著她手就是一頓搓洗,完了又給她揩幹:“棗棗是公的,你少摸它。”


    薑酥酥笑倒在他懷裏,樂不可支:“那你給棗棗找媳婦沒有?”


    息扶黎睨著她:“自然找了,同宗同族同血脈的,明年能生小馬駒。”


    “真的麽?真的麽?”薑酥酥抓著他袖子,“那能送我一匹麽?我想要匹漂亮的小母馬。”


    息扶黎環住小姑娘腰身,將她安放好,一拉韁繩,示意棗棗往前走:“不送。”


    薑酥酥臉上的期待和興奮逐漸被失落代替,小姑娘有點不高興了。


    這連小馬駒都舍不得送她,她往後不給他親!


    息扶黎將她表情盡收眼底,慢悠悠地開口:“傻兔子,明年你都嫁給我了,我的不就是你的麽?莫說小馬駒,就是棗棗都算你的。”


    薑酥酥反應過來,才知自個被逗弄了,她扭身掄起小拳頭捶了他一下:“我要棗棗和小馬駒,不要你。”


    息扶黎眼觀四方,耳聽八方,棗棗恰走到四下無人之時,他一雙手穿過小姑娘腋下,將人抱起來換了個方向,麵對麵對著。


    “真不要我,嗯?”他一手托著她後頸,一手掌著她後腰,逐漸逼近,將小姑娘不斷往馬背上壓。


    薑酥酥害怕摔下去,隻得死死拽著他胸襟,膽顫心驚的說:“大黎黎,你你讓我坐好。”


    息扶黎挑眉,輕咬了她下巴一口:“你都不要我了,不讓你坐好。”


    “要,我要,我要你!”薑酥酥忙不迭地回答,生怕晚了就給摔下去了。


    息扶黎一用力,將人拉回懷裏,啄著她發鬢,低笑出聲:“我能讓你摔下去?便是我摔下去,也不會讓你摔著。”


    小姑娘心有餘悸,又氣又惱,手伸他披風裏頭,隔著衣裳就擰了他一記。


    痛倒是不痛,隻是憋了多年不曾開葷的老男人挑釁不得,但凡小姑娘挨他近一些,息扶黎就能心起波瀾,既是銷魂又煎熬。


    “薑酥酥,”他低喝了聲,琥珀眸光深沉的有些嚇人,“再對我動手動腳,信不信我抽你。”


    薑酥酥從來都不怕他,她還跟他齜牙,像被逗急了的兔子:“誰讓你先欺負我的。”


    息扶黎嗤笑一聲:“那才不是欺負,真正的欺負麽……”


    他說道這,聲音壓低湊到她耳邊:“元宵花燈節,天福樓那晚上才叫欺負,你不是差點都哭了?”


    薑酥酥小臉唰的就紅了,她眸光水潤地瞄他一眼,小心翼翼的,仿佛他稍微一動作,就能將人給嚇跑。


    “你……你……”小姑娘結巴起來,“你再這樣,我我不理你了。”


    天福樓那回,她事後想起都覺得害怕,為那種陌生失控的感覺,又還羞恥的,可這等事沒法跟旁人說,可把小姑娘給很憋了些時日。


    息扶黎哼了哼,厚顏無恥地道:“你給我咬一口,我就不這樣,還把那晚的事給忘了。”


    薑酥酥猶猶豫豫的:“你要咬哪?”


    息扶黎瞥了眼她手指頭,薑酥酥試探的將手伸過去。


    早垂涎那雙柔弱無骨小手許久的男人一低頭,嗷嗚一口就叼住了又直又嫩的粉色指尖。


    薑酥酥原本以為會疼,結果不僅不痛,反而有些酥癢。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被含住的那點指尖還忍不住往他嘴裏塞進去一點,夾他舌尖。


    息扶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用牙齒輕輕磨了磨她指腹軟肉,有些東西小姑娘還不懂,不過沒關係,往後他有的是功夫慢慢教她,保管讓她什麽都明白。


    棗棗好似知曉自家主人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專挑沒人的密林裏頭鑽,這一晃蕩,就鑽進了獵場深處。


    薑酥酥舉的手都酸了,息扶黎還啃個沒完,好似她手指頭像糖果一樣。


    而且,他還看著她,舌尖從一根一根手指頭舔咬過去,指腹、指縫還有手心,一下一下的,越是往下,他眸光越深邃。


    薑酥酥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頃刻間像是有了滾燙的溫度,無形中,像是有某種力量狠狠地撞擊而來,鑽進她的身體裏頭,四肢百骸間,像是電流躥過。


    當下,所有能掩飾的、橫旦在兩人視野中的外物,都被那股力量剝離撕扯。


    身體就莫名的跟著滾燙起來,又像是上回天福樓那次,血液奔騰,空泛在整個胸腔飄蕩。


    她覺得唇幹,舌還燥,像是渴水的遊魚,四肢癱軟成一汪春水,既是難受又是難耐。


    她想抽回手,然整個人都像被定在了馬背上,挪動不得半分,隻能受由對方擺布。


    見小姑娘眼梢泛起水光薄紅,眉目之間浮起情動,可又嬌弱無助委屈巴巴地望著他。


    息扶黎心頭的野獸再是咆哮的厲害,他也得放過小姑娘的手,將人抱進懷裏安撫:“又難受了?”


    薑酥酥深嗅了口他身上的鬆柏冷香,鬢邊生出細汗,她輕輕地嗯了聲,趴他懷裏就不動了。


    息扶黎低笑出聲,眼梢眉角都帶著快活:“傻姑娘,怎的這麽敏感哪?往後你怎吃受的住我?”


    薑酥酥不太聽的懂這話,但直接不是啥好話,她遂不接。


    棗棗在林中轉悠了兩圈,兩人靜靜平複心情。


    正是濃情蜜意之時,冷不丁一聲尖叫響起。


    薑酥酥一驚,不自覺打了個抖,她抬頭看向息扶黎。


    息扶黎凝神,表情瞬間冷肅:“是息樂寧。”


    聞言,薑酥酥心頭一急:“一定是公主遇上危險了,我們趕緊過去。”


    不肖薑酥酥催促,息扶黎打馬,棗棗撒開蹄子,在密林裏頭左右穿梭,飛快接近聲源地。


    與此同時,獵場以東。


    息樂寧怒不可遏:“給本宮放手!”


    還帶內傷,臉色不太好的南越王子庫蠻冷笑一聲,他鉗製著息樂寧手腕:“公主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早晚都要和親嫁給我,放不放手的又有何意義?”


    息樂寧麵色鐵青,胸口起伏不定,為她那張豔色的臉上憑添幾分的惑人。


    庫蠻四下裏一看:“你的侍衛都動不了了,你說,要是我讓他們都看著,看著他們平時以死護衛的高貴公主在我身下是如何婉轉承歡的,公主你覺得如何?”


    聽聞這話,侍衛長等人各個都恨得咬牙,然眾人皆中了南越蠱毒,根本就動不動,談何護衛?


    息樂寧一字一句的道:“庫蠻,你膽敢碰本宮一根手指頭,信不信我父皇能踏平你整個南越,滅了你們全族?”


    庫蠻哈哈大笑起來:“如果你和親嫁給我,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說著,庫蠻手一揚,將息樂寧甩到地上。


    他看向正挨個挑俊俏侍衛的王女都拉:“都拉,去另一邊。”


    都拉心領神會,她最後挑了侍衛長,將人拖著走一邊去,還特意離的遠一些,免得一會受到打擾。


    息樂寧人還沒爬起來,庫蠻撲上來就將她壓住。


    息樂寧又怒又怕,她根本反抗不過庫蠻:“庫蠻,你最好殺了本宮,不然本宮今日之後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庫蠻哪裏會將這話放心上,他一隻手輕輕鬆鬆就將樂寧公主一雙手腕掐住,並死死按在她頭頂,另一隻手則開始撕扯她身上的宮裝。


    息樂寧真是絕望了,她今日出來,還帶齊了整隊的侍衛,本是打算在獵場周遭溜達一圈就回去。


    可遇上庫蠻後,所有的事,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她的侍衛,瞬間失去行動力,侍衛長更是來不及發出求救火彈。


    庫蠻冷笑:“今日之後,你就乖乖做我的妃子,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殷公主。”


    盡管很不想承認,可息樂寧知道,庫蠻說的很對,父皇再是寵愛她,也絕對不會為了她而挑起兩國紛爭。


    若是事後,南越那邊拿出足夠多的誠意,她必定隻能和親嫁去南越。


    息樂寧倍覺屈辱,她甚是悲涼地笑了聲,心頭的怨恨瘋狂生長。


    “嗬,”她嘲諷笑道,“庫蠻,我息樂寧發誓,隻要我還活著,我定要叫你後悔,此生定要覆滅你南越!”


    庫蠻眯著眼睛看她,心頭終於生了謹慎:“我若不讓你活……”


    “噗”一聲輕響,仿佛是利刃貫穿肉體的聲音。


    息樂寧睜大了眼,就見庫蠻胸口噴湧出鮮血來。


    “噗噗噗”接連無數聲,息樂寧清楚看到,有一把匕首從庫蠻後背插入,穿透前胸,一下又一下。


    庫蠻根本還沒反應過來,那匕首就刺了數十下。


    他臉上表情還帶著驚駭和難以置信。


    一隻滿是鮮血的手從庫蠻背後伸了出來,用力一掀,庫蠻倒地。


    細碎的鎏金光影下,息樂寧就看到一張古板而無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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