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之向來都不是衝動之輩。動手前自然想過後果。


    隻要詠太醫治的及時,並不會傷及性命。


    那一下子看著可怖,也無非不過留些血罷了。


    莫說,周媛不會出事。就算出了事徽帝也不會真將他如何。


    疼愛?帝王的疼愛哪裏比得過‘審時度勢’四字。


    且,在他眼皮子底下,讓阮蓁遭唾棄,他顧淮之的臉往哪兒擺?


    總該有個教訓。


    不然,


    今兒冒出一個公主,明兒再冒出一個貴女,有完沒完?是不是他顧淮之的人,任誰都可以踩一腳?


    他一個阮蓁都護不住,怎麽好意思說娶她?


    眼下,小娘子一抽一抽的,眼淚一滴又是一滴。晶瑩的,滾燙的,隻為他留的……


    他進屋,阮蓁也跟著進屋。


    顧淮之看了眼屋外一時間不知該不該進的長風,表無表情的重重闔上了門。


    屋內空蕩蕩的,角落擺著一張小塌。正中間規規矩矩的擺了張木桌。


    果然摳的很易霖。


    顧淮之低頭看著她:“還不撒手?”


    “你還沒說?”阮蓁很堅持。


    顧淮之喉結滾動,到底沒忍住,指腹輕輕擦過女子雪腮上的淚痕。


    手下觸感細膩。


    他似笑非笑說:“諸多牽製,皇上必然不會殃及國公府,若她出事,我坐牢是小,一命抵一命興許都不夠賠了。”


    阮蓁想到那一攤血,一時間沒了主意。


    “這如何是好?”


    顧淮之一本正經:“阮蓁,我這都是為了你。”


    阮蓁更難受了。


    顧淮之是厲害不錯,可他傷了皇家的人,如今靖王世子又不曾登基……


    盛挽對她好。


    顧淮之又為她傷了人。若真有性命之憂……


    阮蓁悲從中來。


    她很誠懇的小聲道:“我會給你陪葬的。”


    顧淮之:……


    “我等著。”


    阮蓁平時再冷靜,可到底也隻姑娘家,遇到大事也難免慌了神。來不及深思,隻是連忙取下身上一切值錢的物件。


    一百兩銀子,六文銅板,碎成兩半的玉扳指。還有的就是顧淮之送的羊脂玉。


    樓下有人,沒準過不了多久就有重兵把守。


    阮蓁站起身子,疾步上前推開窗子。


    “顧淮之,你快帶上那些跳下去逃吧。”


    顧淮之:……真當真了?


    他不由唇瓣往上勾了勾。


    “我逃了,你……”


    阮蓁堅定的打斷他的話:“你不要管我!”


    “公子。”外頭傳來長風的嗓音。


    顧淮之不再逗阮蓁:“進。”


    長風聽到聲音,這才推門而入。


    他身後跟著數名小二,手裏端著裝首飾的盤子,有條不絮的進了屋子。


    長風道:“屬下已照您的吩咐,將金玉堂款式最新,最昂貴的頭飾都帶了上來。”


    “還有姑娘相中的簪子,一套都在這兒了。”


    好在包間空曠,容得下這麽多的人。


    樓下的血跡已被擦幹。顧淮之也不願再讓阮蓁下去。


    他身子往後一靠,瞥了阮蓁一眼:“過來挑。”


    阮蓁不明白都這個時候了,顧淮之怎麽還有心思讓她挑首飾?


    是因為,他逃不了嗎?索性不掙紮嗎?


    阮蓁站在那裏,用帕子擦了擦嫩如豆腐的那張臉,愣是沒動。


    她抿了抿唇:“我不要。”


    顧淮之看了眼長風:“行,都要了。”


    長風:“是!”


    阮蓁:……


    等不到她阻攔,長風就掏出一大疊銀票,結賬,小二又快速退下去打包。


    顧淮之修長的手指朝阮蓁懶散的勾了勾,同平時召喚小灰一般無二。


    阮蓁走過去。


    問的很認真:“你這是趁著現在活著,把能花的錢都花了嗎。”


    顧淮之:……


    他的銀子這輩子都花不了。


    不單有自己名下的產業和鋪子,就連易家的生意都是入了小部分股的。每年的分紅都多的不行。


    瞧阮蓁這股認真勁兒,顧淮之懶得解釋,想了想,到底什麽也沒說。


    他隻是揉了揉犯疼的額:“那些首飾,單是一套就比你那些銀票值錢多了。”


    “阮蓁,你下次懂事些。”


    別又傳到盛挽嘴裏,鬧的他心煩。


    阮蓁真心覺得,沒有下次了。


    可這些喪氣話,她沒有說出口。


    她甕聲甕氣:“謝謝。”


    顧淮之斜睨她一眼:“可要買別的??”


    “不用了。”


    “附近有家胭脂鋪子。”


    阮蓁這會兒鼻音很重,她懨懨的搖了搖頭。


    “那麽回府?”


    阮蓁有氣無力:“嗯。”


    顧淮之起身,往外走。


    阮蓁看著男子頎長的背影,心裏慌的很。她不懂朝堂之事,但也清楚顧淮之如今算是蟄伏。


    可偏偏顧淮之一副故作堅強而雲淡風輕的模樣……


    真叫人心酸。


    她隻能默默祈禱周媛沒事。她小跑追上。


    金玉堂這邊的事,很快傳到盛挽耳裏,聽著管家講述,她當下氣的一拍桌子。


    “反了天了!”


    管家歎了口氣。


    “宮裏至今沒有傳出消息,不過老奴聽人說,公主這次傷的不輕,恐會凶多吉少。”


    “姑娘這次是受了委屈,公子性子衝動了一回也難免。”


    盛挽當下氣的渾身不得勁。


    她才不管周媛如何。


    她就知道天家那些人都是不省心的貨色!


    “我兒如今還傷著,她就打上門,欺我顧家的人?”


    “還好淮之看不上她。我看是個人都看不上。”


    她心疼:“蓁蓁定然都嚇壞了。”


    心疼完又接著罵:“仗著公主的身份,平日裏仗勢欺人的很,我看!砸的好!砸死了就更好了!她死了我去街上放爆竹!”


    管家:……


    怪不得國公爺離府前,心心念念的就怕盛挽唯恐天下不亂。


    顧淮之這次買的首飾用大大小小的禮盒裝著,馬車上除了兩人坐著的地兒,再無別地下腳處。


    馬車在國公府門前停下,一幫奴仆過來卸貨。


    阮蓁心事重重,跟在顧淮之身後。


    “你回墨院嗎?”


    她有些別捏:“我能跟著嗎?”


    顧淮之剛想出聲嘲諷她兩句。


    就聞一陣馬蹄聲,有人策馬而來,而後拉緊韁繩,在府前停下。


    對方身著盔甲,冷著一張臉:“世子,皇上召見。”


    阮蓁慌了。


    鼻尖一酸,視線開始模糊。


    就聽身邊人無奈道。


    “前頭是騙你的,不會有事。”


    “阮蓁,你是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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