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縣今日接到報案,說你於客棧……弑父殺親,可、可有此事?”


    郭振安趴在案子上,身子又因為挨了那麽多板子,虛的很,說話斷斷續續的,還有點漏風。


    香蓮剛剛已經被冤枉了一次,現在又聽他這麽問,頓時再度哭了出來,嗚咽著喊冤:“民女冤枉……民女沒有殺人!請老爺明鑒。”


    但是,她跟剛才一樣,還是縣官問一句,她就答一句。


    這是因為,一來她一個民間女子,又本不是多麽聰明的人。


    本就不怎麽會表達,不知道該如何努力自證清白。


    二來,回山縣縣令一手遮天不是一天兩天了。


    公堂這種地方,對普通老百姓,尤其是無權無勢的普通老百姓來說,絕不是什麽公正嚴明的所在,反而給他們一種壓迫感,讓他們不敢多言。


    先前問到這裏,郭振安就不再問了,直接人證物證一擺,就要給香蓮定罪。


    被王安教訓了一頓之後,他老實了,接著問:“你沒殺人,那人……是、誰殺的?”


    “是杜一爺,是他命手下殺死的我父親。”


    香蓮哭著,指向杜一爺。


    “那……他的手下,是如何……殺害的你父親?”


    “那人用手勒住了我父親的脖子,我父親喘不上氣,活活悶死了,嗚嗚嗚嗚嗚……”


    香蓮捂著臉哭了起來。


    郭振安看她一時半會兒恐怕停不下來,就先暫停了訊問,吩咐身邊手下:“來人……把、把仵作,和死者屍體帶上堂來。”


    幾個衙役立刻出去,片刻之後,抬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回到了公堂上。


    跟著屍體來的,還有個幹瘦的小老頭,便是仵作了。


    來到公堂之上,仵作明顯被現場的情況嚇了一跳,滿堂的衙役捕快全都跪著,縣太爺也撅著屁股趴在案子上,而且還一副要死的個樣。


    反倒是外頭的百姓一個個精神百倍。


    最奇異的是,公堂上,竟然有個年輕人坦然坐著。


    這是怎麽回事?


    仵作正疑惑著呢,就聽縣太爺說道:“陳仵作,此乃……當今太子,還不快快下跪行禮……”


    郭振安這會兒就想給王安留點好印象,爭取個寬大處理,一切能注意到的點,他都注意到了。


    仵作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當下的情況,立刻跪倒,對王安叩拜,口稱千歲。


    王安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平身,查案吧。”


    “謝太子……”


    仵作站起來的時候,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居然見到太子了。


    “陳仵作……快,看看此人,死因為何。”郭振安連連吩咐。


    王安看得直皺眉頭,這狗縣官,居然就沒讓人看過屍體,就敢胡亂定罪,這裏頭要沒有徇私枉法的事就怪了。


    但他沒有發作,冷眼看著郭振安接下來再怎麽審案。


    仵作查驗了一會兒,回答道:“此人脖頸有印痕,顏麵青紫腫脹,眼珠突出並有血淚流出,該是被人勒死的。”


    郭振安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又問:“此人身上,可有被木簪紮到的地方?”


    “有,此人脖子上有一處傷口,但傷口不大,看痕跡血流不多,並非致命原因。而且因為流出來的血較少,應該是死後才被紮的這一下。”


    仵作這一番檢驗堪稱關鍵。


    這從根本上證明了香蓮的父親,絕不可能像杜一爺所言那樣,是被香蓮用木簪殺死的。


    郭振安偷偷瞄了王安一眼,想判斷一下審問到這個程度,太子殿下是否已經滿意了。


    一眼瞟過去,剛好對上了王安冰冷的目光,嚇得他頓時把目光縮了回去。


    看來得繼續審。


    香蓮的情緒平複了一些,郭振安又問道:“香蓮,杜公子……阿不,杜一爺說你水性楊花,為了錢財勾引她,苟且之時被你父親撞破,才發生了命案,可屬實?”


    “大人……他胡說的!明明是他想欺侮民女,民女從未勾引過她!”


    “那你又為何會出現在……客棧裏?若是杜一爺主動欺侮你,事情不應該發生在你家裏麽?你的衣著……可不像能住得起客棧的樣子。”


    “民女是、是被他強行帶到客棧的。我父親欠了他三兩銀子,結果他要我父親還三百兩,我家沒有銀子還,他就把民女強行擄到客棧想要行不軌之事……”


    終於……在一步一步的引導之下,香蓮才把整個事情的經過完整的說了出來。


    郭振安又叫來客棧的掌櫃小二,問了些話,派人到客棧勘驗了現場的情況,回來一一做了推論。


    最終,把杜一爺編造的虛假過程徹底推翻。


    若是換了別的情況,有個官員這麽審理案子,杜一爺中間一定會狡辯一番,可今天王安端坐在那兒,太子身份壓的他大氣都不敢喘,全程一句話都沒敢說。


    郭振安總算鬆了口氣,這回的審理,太子總該滿意了。


    “杜一爺,你……縱容手下行凶殺人,現在案情清晰明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郭振安心中歎息,不是我收錢不辦事兒,這實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杜一爺慌亂地磕頭求饒道:“我、我沒想讓手下人殺他的!我隻是想讓手下把那老頭製住,好方便我……”


    他哭天搶地了一番,突然想到,哎,人不是他殺的,至少,不是他動的手!


    “太子殿下,就算真的要追究,那、那也是他殺的人,不關我的事兒!我當時給他的命令,就是讓他製住那老頭兒而已!”


    杜一爺扭頭指向自己的護衛。


    那護衛登時臉就黑了,這狗東西,竟然把責任推到他一個手下身上?


    要不是身邊衙役捕快太多了,這護衛估計都能直接對他動手。


    “老爺明鑒!太子明鑒,我真沒想到他會死……我就輕輕勒了他一下……是、是他自己身子骨太弱了……”護衛口不擇言,連忙解釋。


    能把死因推到死者頭上,這也算是個人才。


    郭振安試探著詢問王安:“太子殿下……這案子……”


    “太好了!竟然還沒審完。”


    正說話呢,外頭傳來一個女聲。


    彩月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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