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參悟佛法,雖然沒有讓段佛音生出脫世之念,但無疑讓她的心靈更空靈,出身皇室的段佛音不在乎功名利祿就些身外之物,甚至連她自己的終身幸福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段氏部族的興盛和繁衍。


    有了這種覺悟的人,她所想的隻有結果,什麽過程她絲毫不在乎。


    對於人性的把握,段佛音遠勝於高智平。


    她出大理府之前,早已預料到高方必會派人前來阻擊。


    如果不派,那高方就不是高方了。


    正如她如果沒有應對之策,就不是段佛音了。


    段佛音並不在兩艘官船內,她遠遠落後於官船的行程。


    她自然知道,父親派出使者團隻是一個幌子,就算整個使者團所有人加起來,也不如她一個得到皇帝授權的公主親自到達金陵府更為有效。


    所以,段佛音遠離官船,隻是遠遠地跟隨,兩艘官船上數百人的生死,她並不放在心上。


    對於一個十八歲芳齡的少女來說,隻求結果無視隨從人員生死,這樣的心思讓人不寒而栗,也有違天和,更與她自幼參悟的佛法格格不入。


    段佛音無疑是個矛盾體,她從小就是在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教育下成長,她甚至無法分辨出哪個對哪個錯。


    佛法的寬宏和皇族的王道本就是尖銳地矛盾,一個是拯救一個是殺戮。一個是寬恕一個是懲治。


    對於段佛音而言,她隻能選擇放棄,到達金陵府見到百裏無忌是她的任務。這關乎她皇族的興衰。


    段佛音抹黑了她的花容月貌,穿著半舊不新的粗布衣裳,並不高挑的個子,使得她看起來就如同一個瘦弱的農家少年正在趕回家去。


    這種人丟在一堆人中,恐怕再也無法讓人分得出來,誰又能想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大理國公主竟然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少年。


    高智平選擇攻擊的地點是金沙江流經思峨州轉東北向的轉彎處。


    由此江道轉彎有些急促,船隻航行到此處時。都會下帆減速,以規避碰撞的風險。


    而江道也因為轉彎。與岸邊的距離相對變的比較近,河中心到岸邊的距離大概隻有十六七丈,而高智平所攜帶的士兵所執弓弩的有效射程隻有十五丈之內。


    為了夠到射程之內,高智平想了個主意。


    江道轉彎處南岸是個峭壁。高智平令兩百士兵爬上峭壁,居高臨下射擊,以彌補射程的不足。


    發動這樣的攻擊,高智平的目的在於迷惑使者團,並不認為憑這樣的遠距離攻擊能達到他暗殺的目的。


    從高往下射擊,精準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隻要點著火的箭矢落到船上,就能達到目的。


    為了這次進攻看起來更逼真。高智平令剩下的一百人,乘坐臨時搶來的三條小木船在江中心飄蕩,占據江麵中心。迫使官船向南岸靠近一些,這樣更能彌補射程不足的缺陷。


    安排好一切,高智平靜靜地等待官船到來,撤退的路已經安排妥當,高智平心中很坦然。


    但段佛音卻不坦然,她不但不坦然。還非常內疚。


    這內疚不是為了那些被她放棄的使者團和數百段思聰精選的甲兵。


    她的內疚來自於對官船上那個一直就象她影子的姐姐——段素素,同為皇女。但她姐姐遠沒有她那麽幸運。


    因為段素素乃庶出,她的母親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宮女。


    那是段思聰一次偶爾酒後失德,臨幸了服侍宮女的後果。


    於是,段素素在出生之前,就已經注定了她將無法享受貴為皇女的榮華富貴。


    甚至連一個封號都無法得到。


    段思聰自然不想主動將這次酒後失德公之於眾,平添朝臣們的笑料。


    幸好段素素天性善解人意,在一次服侍段思聰時,段思聰天良發現,賜於她段姓,否則恐怕她連個姓氏都無法得到。


    最好的結果是與她的母親,那個本以為將一步登天的宮女老死宮中。


    段素素的母親對她非常不好,因為段素素終結了她母憑子貴的希望,如果段素素是個男孩,那麽段思聰將非常公開他的“酒後失德”,從此,段素素的母親就能一舉改變自己的命運,最保守的估計,被冊封為妃那是一定的。


    可惜,天不從人願,生了個女兒,於是,所有希望都破滅了。


    段思聰自然不會再給她一次機會,而她隻能將滿腔的鬱結傾泄在段素素的身上。


    近二十年來,段素素從未享受過母愛,而父愛更如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


    她雖然是段佛音的姐姐,但在宮中,她的地位不過就是段佛音的一個侍女。


    幸好段佛音與段素素投緣,不曾委屈於她。


    如此十多年下來,二人的感情倒稱得上“姐妹情深”。


    但這次,段佛音出大理府,使者團中必須有“公主”在,否則被高方眼線得知,那孤身一人的段佛音無疑是生死一線。


    段佛音知道讓段素素頂替自己呆在使者團中可能發生的結局,但段佛音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豈會為段素素而放棄整個皇族的利益?


    出於心中那一絲內疚,段佛音對段素素言明了一切,並告訴她,如果此次事成,段佛音將向父皇段思聰稟明,冊封段素素為公主以示獎賞。


    段素素很平靜,她知道既然段佛音將這一切告訴她,那麽無論自己同意或者反對,都改變不了將要發生的一切。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反對。


    從出生以來,一直所受的委屈,讓段素素學會了對一切都逆來順受,甚至包括她可能失去的生命。


    但段素素依舊感激段佛音對她言明這一切,這說明段佛音還是將她當作姐姐看待的。


    僅憑著這一點,段素素覺得,就算為段佛音去死,也是值得的。


    段佛音心中的內疚存在的時間非常短,因為她沒有時間去為段素素的安危分心,她已經在思峨州的碼頭雇了一條小木船向慶州出發了。


    在船上,段佛音親眼看到暗殺隊向官船發起的進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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