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益友’書店這個桉子,你怎麽看?”秋山之助一抬頭,直接詢問道。


    “屬下覺得,這個桉子並不複雜,雖然說唐飛警官在這個桉子辦理的過程中操之過急了,但他也是立功心切,畢竟,他的權限有限,加之一開始並不知道書店內的情況,碰到這樣桉子,首先第一選擇就是把人抓起來。”


    “嗯,你說的有些道理,那種情況下,抓人也許不是最好的,但是最快的。”秋山之助認同周森的判斷。


    客觀之下,唐飛是沒能忍住誘.惑,直接下令抓人了,但他一開始的判斷也不算錯。


    誰會想到這麽一個小書店會藏著這麽一條大魚呢。


    所以,也不能怪唐飛冒然行事。


    “以我對中共地下黨的了解,這個點暴露了,凡是跟這個點有過接觸的人就會立刻轉移和藏匿起來,現在時間過去一天了,就算我們封鎖消息,隻怕也來不及了……”秋山之助其實也是很惱怒的。


    這個桉子來的太突然了,正好卡在科裏把力量都用在抓捕那個從陸軍醫院逃走的蘇俄戰俘身上。


    但這很可能是他上任特務科科長以來的第一個大桉,要是破了,那他就在特務科徹底立住了。


    “我本來想把這個桉子交給你負責,現在看來,這個桉子基本上沒有深挖下去的可能了。”


    我謝謝你呀!


    這種桉子,周森躲還來不及呢,還負責,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唐飛還在審那個姓羅的共產黨,你去看一下,能不能幫忙,不行就讓他折騰去吧。”秋山之助吩咐道。


    “是,科長。”周森聞言不由的心中一喜,這倒是個名正言順的打聽消息的借口。


    ……


    警察廳地下刑訊室內。


    周森懷著一股忐忑的心下來了,他是帶著命令來的,自然沒有人阻攔和多問。


    這裏有多個刑訊室,刑訊室的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每一具上都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陰冷,燈光忽明忽暗的,這裏大概也是整個警察廳大樓陰氣最重的地方吧。


    滲人的慘叫聲從刑訊室內傳了出來。


    行刑者早就適應了這種每天折磨人的變態樂趣,他們早已心靈麻木,扭曲,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姓羅的,你是說還是不說……”唐飛咆孝的聲音衝了出來,震的周森耳膜作響。


    “呸,狗漢奸!你們這些人遲早會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還嘴硬,給老子打,狠狠的打!”唐飛被啐了一口,惱羞成怒的吩咐手下繼續用刑。


    周森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適合進去,但聽著那慘叫聲,他心裏就有一陣火,十分的難受。


    畢竟紙上看到的不如親眼所見來的震撼心靈。


    這裏沒有人能進來,所以刑訊室門口連一個看守都沒有。


    其實門沒鎖,直接一推就開了。


    正在行刑的人聽到響聲,都驚愕的一回頭,手中的皮鞭子也停了下來,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周森。


    “周主任,你怎麽來了?”唐飛眼珠子通紅,顯然是會上被懟了,受刺激了,這會兒下來就像敲開這書店老板的嘴巴。


    “科長讓我下來瞧瞧,看能不能幫上你什麽忙?”周森微微捂著口鼻走了進來。


    “那敢情好,周主任要是能幫我撬開這家夥的嘴,那就太好了。”


    “別,你都做不到的事兒,我更做不到了。”周森忙道,“我就是來走個過場。”


    唐飛聽明白了,科長讓他下來,他不能違抗命令,又沒有搶功的意思,或者說,不想趟這個桉子的渾水兒。


    反正就一個意思,你自己弄,我不管事兒。


    “那周主任您就瞧著?”


    “唐警官,走,出來抽根煙,透一口氣,這打人有什麽好看的。”周森把唐飛叫了出去,看著自己同胞受刑,他心理上真受不了。


    “行呢。”


    周森遞給唐飛一根煙,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根,兩人就在門外聽著裏麵的慘叫聲,抽了起來。


    “這姓羅的什麽身份,弄清楚了嗎?”周森問道。


    “不知道,一個個的骨頭硬的可怕,這家夥都暈死過三次了,要麽破口大罵,要麽就是死扛著不開口。”


    “不是還抓了三個夥計嗎,就沒能從他們三個身上找到突破口?”周森問道。


    “一樣,都跟茅坑裏的臭石頭,又臭又硬。”


    “這共產黨都這樣嗎?”


    “嗯,反正我見過的共產黨都這樣,軟骨頭的很少。”唐飛點了點頭道。


    “那可就不好審了,他們都沒有家人嗎?”周森問道。


    “有,也抓了,沒用。”唐飛搖了搖頭。


    什麽禍不及妻兒,這一類的廢話周森不會說的,真要有這個認知,這些人又怎麽會做漢奸,成為日寇殘酷鎮壓老百姓的狗腿子呢?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要的報告,下午給你,或許能給你一些幫助。”周森抽完一根煙,扔到地上,踩滅了煙頭說道。


    “行,那我就不送了,下午去找你。”唐飛點了點頭。


    “好。”


    打探到消息,周森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他怕再待下去,他會忍不住出口叫停。


    還是眼不見為好。


    自己也救不了他們,即便是能救,他也不能救,他的工作不是救人,一旦暴露自己,那之前那麽多人辛苦努力都白費了。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


    “好了,報告完成了,昨天大家陪我熬了一個通宵,今天可以早點兒回去休息,明天準時過來上班。”周森把自己手下人提前放了。


    “謝謝主任!”


    “那你呢?”安娜問了一聲。


    “我還要等唐飛過來,把報告交給他,你們先回吧,不用管我。”周森揮了揮手。


    眾人點了點頭,紛紛離開了。


    周森在辦公室等了許久,唐飛才過來了,他自己都差點兒忘了,還有要來周森這裏取報告這件事。


    來之前,還特意洗了個冷水臉,把自己弄的精神了一點兒。


    “報告就在這裏,你是在我這裏看了,提一下意見,還是拿回去看?”周森把報告交給他,起身給他衝泡了一杯咖啡過來。


    “謝謝。”唐飛一邊看報告,一邊伸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錯,周主任,你這咖啡比我在馬迭爾喝的都好喝。”


    “嗬嗬,唐警官喜歡,以後常來。”周森嘿嘿一笑,他在警察廳的處事方式,就是不主動結交,但別人願意跟他來往的,他也不會拒絕。


    “別叫唐警官了,顯得生分,叫我老唐好了。”唐飛道。


    “那您也別叫我周主任了,叫小周就可以。”周森笑嗬嗬一聲,“報告有什麽問題,我可以馬上解答和修改。”


    “這個在這個書店會不定期的舉辦一些討論學習是怎麽回事兒,一般是那些人參加,有具體名單嗎?”唐飛也是個老警察,馬上就發現報告中的有價值的信息。


    “名單是有,我附在了後麵,但是否是真實的人,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們隻有一個名字,沒有其他具體信息,或者名字也隻是化名,代號而已。”周森喝了一口茶說道。


    “不能按照名單抓人嗎?”


    “抓人不是我的工作。”周森慢條斯理的說道。


    “對,你說這幫共產黨圖什麽,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跟大日本帝國作對……”唐飛歎了一口氣道。


    “你要是認可我這個報告,簽個字,行個手續,那我這邊的工作就算暫告一個段落了。”周森嗬嗬一笑道。


    “辛苦了,你這份報告很詳細,比我之前合作的寫的都好。”唐飛把手中的報告一楊道,“謝謝你的咖啡,有空我一定常來。”


    “隨時歡迎。”周森點了點頭,起身相送,等唐飛背影消失,他的臉色卻慢慢的冷了下來。


    ……


    “阿香,燒水,我要泡個澡!”回到凝香館,周森就吩咐阿香一聲,大冬天的,泡個熱水澡是解乏的最好方式,還能睡個好覺。


    “好咧。”


    舒舒服服的鑽進了浴桶,周森感覺渾身暖洋洋的,舒服的不得了。


    門外想起了腳步聲,是白玉嵐進來了。


    都是夫妻了,共浴都試過了,那還有什麽害臊的,應該是給自己拿幹淨的換洗衣服進來了。


    “小森,別泡太久了,該出來吃晚飯了。”白玉嵐放下幹淨的衣服,將髒衣服收了出去。


    “知道了,馬上就來。”周森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吃過飯。


    周森直接就回房了,他現在就想好好地睡一覺,一天一宿沒合眼了,確實很困。


    “小森,昌伯說,那邊人要求盡快與我們見麵,但是時間和地點必須由他們挑選。”白玉嵐也跟著進來,她看得出來,周森今天很疲憊,但事兒不能不說。


    “不行,時間和地點必須有我們來定!”周森強調道。


    “這……”


    “他們要是不樂意,我們可以換別的隊伍,我想隻要我們願意,就算跟抗聯合作也沒有問題。”周森說道。“在我的地盤上,得按我的規矩來。”


    “好吧,我明天讓昌伯把你的意思轉達給他們。”白玉蘭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玉嵐,我們要絕對保證自身的安全,不可有任何大意,我手上有物資和情報,我就有絕對的話語權,這樣才能保證我們自身的安全,如果他覺得不接受,那又何必來見我們呢。”周森道,“談到信任,那合作過一次,不就能建立了嗎?”


    “關於見麵的地點,昌伯選了幾個,你要不要聽一下?”白玉嵐問道。


    “明兒個吧,我今天腦子實在沒精力想這個。”周森已經閉上眼睛,沒幾秒,鼾聲就起了。


    白玉嵐望著這張略顯憔悴的臉,不由的流露出一絲心疼和複雜來,伸手拉了一下被子,也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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