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老者瞥了秦牧一眼,道:“回土伯,已經加上了,在第八卷第一千零四頁。每一筆賬都記得很清楚,不會少了。”


    土伯把手中的書放下,撿起第八本文書,翻看一番,道:“他每次開啟承天之門也記著了嗎?”


    “記著了。”


    陰差老者道:“他把我嚇得心驚肉跳,不能不記。還有,死在他手中的每一個人,也都記下了,清清楚楚,分毫不差,隻等他死後清算。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我記錄在雜卷中。”


    土伯將第八卷放下,問道:“雜卷在何處?”


    陰差老者回道:“雜卷太多,我專門開辟了一個房間存放,差不多放滿了。要把雜卷也送過來請土伯過目嗎?”


    “不用了。”


    土伯也有些頭疼,搖頭道:“隻要記錄得清楚分明便好。”


    咚。


    田蜀直挺挺倒地,羊腦袋摔得很重,在地上彈跳兩下才平息。齊九嶷忍不住道:“田大哥,土伯說的應該不是你,而是秦鳳青秦兄。”


    田蜀有氣無力道:“我知道是在說他。我以為他與土伯有交情,原來是記錄他做過的壞事的交情。我還期待他能讓土伯賣他一個麵子,現在覺得土伯賣給他麵子的結果就是讓我罪加一等!你讓我躺一會兒,我突然覺得很無力……”


    土伯看著秦牧,秦牧局促不安的站在那裏,低著頭,時不時偷偷的瞥一眼他,然後受驚一樣收回目光。


    土伯道:“包庇罪犯田蜀,將田蜀釋放出來為禍世間,這個過錯記在你的頭上,你心服嗎?”


    秦牧連忙道:“我不……”


    “記他頭上。”土伯向陰差老者道。


    陰差老者爽快稱是,提筆記下,向秦牧道:“土伯公正無私,問你並非是問你的意見,而是跟你說一聲,免得你將來死時做個冤死鬼。”


    秦牧頓時放心,笑道:“將來?那麽說來土伯這次不會殺我。”


    土伯瞥他一眼,道:“你陽壽未盡,所以暫且不會動你。不過你留在幽都越久,你的肉身便越是虛弱,總會死掉。今日召你們前來並非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他。”


    他抬手指向田蜀,一條鞭子唰的一聲將田蜀纏住,田蜀掙紮不脫,麵若死灰。


    秦牧踏前一步,橫身擋在土伯身前,朗聲道:“敢問土伯,田蜀所犯何罪?”


    “斬我之角,竊我幽都,分疆裂土建立酆都,這是大罪。”


    土伯認認真真道:“你站出來是要為他出頭?你想代他受過?”


    秦牧沉聲道:“帝闕神刀是開皇設計的,命令是開皇下的,田蜀隻是奉命行事,臣遵從君王之命,難道有過錯嗎?”


    土伯道:“持刀之人,本來便有大錯。”


    “土伯欺軟怕硬嗎?”秦牧問道。


    田蜀毛骨悚然,齊九嶷也惴惴不安,心道:“秦兄怎麽什麽話都敢說?他盡管是幽都神子,但對土伯這樣說話,幽都神子這個身份也根本保不住他!”


    土伯微微皺眉,牛角之間火光流轉。


    秦牧繼續道:“土伯公正無私,便應該去追究開皇的責任。土伯不去追究主謀,而拿田蜀問罪,未免有欺軟怕硬之嫌。我是晚輩,但晚輩也有公正之心,倘若土伯不公,晚輩便心有不服,總想說一說。土伯倘若不欺軟怕硬,那麽太皇天和羅浮天毀滅,無數生靈慘死,土伯何不追究首惡?”


    陰差老者皺眉道:“神子,你不知這裏麵的緣由,還是不要說了……”


    “讓他說。”土伯抬手道。


    陰差老者隻得忍耐下來,暗暗替秦牧捏了把冷汗。


    秦牧繼續道:“首惡是誰?適才從土伯的宮殿中走出去的那位貴客便是!陰天子縱容弟子,逼得赤明餘族不得不進入魔族羅浮天的領地,引起一場血戰,羅浮天被毀,赤明餘族死的隻剩下赤溪一人。魔族為了求生存,不得不進攻太皇天。陰天子的弟子又持生死簿為禍,血祭羅浮天撞擊太皇天,讓太皇天撞擊延康,無數生靈喪命。適才首惡就在這裏,土伯為何不誅首惡?”


    “我哥哥大鬧幽都,土伯給我記過,要殺要打。我召來七殺星君尉獠之魂,土伯給我記過,要殺要打。我在戰場上廝殺,斬殺敵將,土伯給我記過,要殺要打。而今,陰天子的弟子將要血洗延康,讓石像複蘇,降劫於延康,又將會是無數生靈慘死!土伯,你何來的公正無私?你可敢對他們要打要殺?”


    “你分明是欺軟怕硬,欺善怕惡,你不作惡但卻有大惡,田蜀斬你的角又有何罪?倘若天庭上坐著的人是開皇,你敢放個屁?”


    “你說我作惡多端,你將我哥哥的屎盆子扣在我的頭上,我哥哥固然無惡不作,但也知行合一,你雖然是幽都之主卻言行不一,有辱沒天生神聖之名!”


    “你還不如把位子讓出來,讓我哥哥做這個幽都之主,最低他能一碗水端平了,不像你四處亂灑!”


    田蜀、龍麒麟和齊九嶷嚇得屁滾尿流,陰差老者也連打幾個哆嗦,心道:“完了,完了……”


    土伯三隻眼睛盯著秦牧,秦牧直視他的三隻眼睛,絲毫不讓。


    “你原本很機靈,很會因勢利導,很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何今日不知進退,非要據理力爭?”土伯終於開口,詢問道。


    秦牧躬身道:“世人總有積怨,積怨久了,便會爆發。我也是世人,冒犯了土伯,還請見諒。”


    土伯緩緩點頭,道:“你怎知我沒有一個小本本記錄陰天子的罪過?”


    秦牧道:“有而不做,與沒有有什麽區別?我知道土伯的難處,無非是天庭勢大,你不敢有所作為,不能有所作為。既然土伯不願意親自動手,那麽又何必阻擋他人?”


    土伯麵色無比平靜,絲毫看不出表情變化:“那麽你的意思是?”


    “惡人還要惡人磨,我是這個惡人,田蜀也是這個惡人。當今世上,敢與陰天子鬥個你死我活的人不多,田蜀便是其中之一。”


    秦牧道:“土伯把田蜀放走,讓他來與陰天子鬥個你死我活,豈不是好?你的角的確是田蜀所斬,但也是事出有因,他是奉開皇之命,開皇不在這裏,我替他擔了。土伯盡管將這個惡名記在我的頭上!隻請土伯能夠放過他,讓他去與陰天子鬥,而土伯盡管做個漁翁。”


    土伯三隻眼睛一直盯著他,始終沒有移開目光。


    田蜀等人惴惴不安,秦牧不知道土伯的強大,而田蜀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開皇時期,他被土伯封為冥都天王,一身神通出神入化,但是和土伯一比,那就是米粒與灼灼太陽相比。


    他對土伯有著天然的恐懼感。


    然而秦牧卻麵對土伯坦然自若,侃侃而談,甚至嗬斥土伯,嗬斥之後還要與土伯談條件,在他看來,這完全是找死的行徑!


    就在此時,土伯的聲音傳來:“也罷,給你這個麵子,放他離開便是。”


    田蜀身上一輕,那根鞭子鬆開,讓他墜落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田蜀腦中懵然,晃了晃頭,似乎沒有聽清土伯的話。


    土伯竟然答應了,竟然同意了秦牧的條件,而且還說出給你個麵子這句話。


    這完全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秦牧躬身謝道:“多謝土伯成全。”


    “世人作惡,我都會公正無私,記錄下來,無論對方是平頭百姓還是天王天帝。”


    土伯不緊不慢道:“每個人都會有相應的小本本,隻是有的薄有的厚而已。你竊取我的力量複活天陰娘娘,我並不怪你,反而很是欣喜。物傷其類,天陰娘娘之死我也心有不甘,但是我畢竟是幽都之主,有時候有些事情我不能做,隻能由其他人做,有些話我不能說,隻能由其他人說。你做了,你說了,但出於公正,我盡管欣賞你也需要記錄下來以幽都律法辦事。你,明白了嗎?”


    秦牧躬身道:“我明白。”


    土伯頷首道:“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


    秦牧遲疑一下:“土伯,我想見一見我娘親,我從未見過她……”


    “她在代你受過。”


    土伯臉色漠然,道:“你出生後的幾個月,在幽都犯下大過,當年她為了保住你的性命因此把你送走,但為了保護你,不讓幽都巨頭追殺你,於是她將你的過錯擔下來。你想要見她,我可以通融,但是冥都弟子已經開始動手了,延康生靈的魂魄正在被引渡到幽都。你確認你要見她嗎?”


    秦牧如遭雷擊,木木的站在那裏,突然轉身道:“田蜀、齊兄,我們回延康!”


    土伯目送他走出大殿,卻見那少年偷偷的抹了抹眼睛,悄悄擦拭淚水。


    “會是一個好孩子。”土伯淡淡道。


    陰差老者躬身道:“他當然會是個好孩子,我去送他們離開。”


    紙船上,秦牧回頭,看著看似冰冷黑暗的土伯,其實那裏生活著無數死亡的人們,熱鬧無比,那裏還有他的親人。或許還有他的父親開著船,在黑暗中尋找娘親的蹤跡。


    然而,他明明有這個機會去見他們,卻不能相見。


    “我會回來的,待延康之亂平息,我會回來見你們的。”


    秦牧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心中默默道:“我不記得自己剛出生後做過些什麽,想來是哥哥所為,他所為就是我所為。但是卻讓娘親替我受過,我心不忍。娘親,我會回來接你們的,我不會讓你代我在幽都受苦……”


    宅豬明天要趕赴杭州參加中國作家周,為期七天,可能會有牧神記的什麽獎項要領。很多書迷催促宅豬爆發,目前來看實在爆發不動,不斷更就是萬幸了。不過大家放心,我存了兩章稿子,應該能周轉一下,我盡量保持準時更新,定時兩章,如果有晚更的話,一定會補上。求訂閱,求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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