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輩子,他更希望有多一點的時間,去享受童年。


    當然學習方麵肯定不能落下,作為一個已經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對於基礎類的學習,肯定是得心應手。


    不過他爺爺的要求,似乎高了些,除了背古詩,還讓他背《千字文》,《百家姓》等等。


    完全是古代版的私塾教育。


    卻也不太過刻板,偶爾他爺爺當著他一個人的麵,嘴裏還能蹦出一句英語。


    他以為自己年紀小,聽不懂。


    實際上,他聽懂了,爺爺也一定讀過許多國內外名著,他身上文人氣質很足,縱然在農村待了這麽多年,他都是一副斯斯文文,舉手投足都帶一點不慌不忙地樣子。


    每次他大外公見了他爺爺這幅模樣,都要小聲抱怨一句:“酸腐!”


    然而遇到一些難題,或者他讀不懂的報紙文章,都要跑過來請教他爺爺。


    態度儼然變得恭敬和佩服,時不時地感歎一句:“這留過洋的人,到底跟我們這種泥腿子不一樣。”


    這時,爺爺一般都會笑笑,不接話。


    他出國留學的時候,正趕上熱潮,那時,凡是經過新式教育的人,大抵都會選擇去英國,德國以及日本等各國留洋。


    並沒什麽好炫耀,以及值得他經常掛在嘴邊。


    相反,現在還成了他們身上的枷鎖。


    畢竟特殊時期,有好多文人教授,都被下放到了農村,住在牛棚,吃得還是野菜疙瘩湯。


    他就是命好,有人暗中保他,再說他把家產全交出去,確實是得到了上麵領導的褒獎和賞識。


    若是再晚幾年,恐怕他和他的子孫後代都要被綁在柱子上,經曆各種批判。


    也曾有朋友勸他全家出國,他拒絕了,至於原因,他從未告訴給自己的親人。


    不到時候,他不會說出口。


    村裏那幾個時常盯著他們一家不放的小人,其實暗地裏是又羨慕又看不起他們一家。


    地主老財怎麽了?


    如今還不是和他們一樣,是個在土裏刨食兒的,照樣吃了上頓沒下頓,穿著不怎麽保暖的破衣服。


    憑什麽一副整天牛氣哄哄,瞎講究的模樣,去麵對他們。


    說到底,是他們著相,心眼太歪,把他們一家想得太過不堪。


    他們還囑咐自己的孩子,不準跟許誠毅他們一起玩,說他們是資本主義的小崽子,長大了沒什麽大出息,或者好下場。


    那些孩子都記在了心裏,動不動就編一些亂七八糟地繞口令,取笑他們。


    許誠毅和他大哥許修鵬他們被惹急了,就在背地裏陰了那群孩子,沒跟他們動手,便讓他們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按理,他是不該和一群孩子計較,可他們欺負他親姐許曼曼。


    許曼曼一個女孩子,怎麽對付得了一群孩子,要麽被他們嘲諷地抱著頭蹲在地上,要麽瞪大眼睛,不聲不響地盯著那群孩子。


    直到回家,才會坐在灶前,默默地哭上一場。


    有兩次被他看見了,問她被誰欺負,她死活不說,生怕自己的弟弟,跟她似的,被那群人欺負。


    她不說,許誠毅就自己找時間,跟在許曼曼身後。


    果然,那群孩子專挑軟柿子捏。


    他才會想辦法,重重地收拾了他們。


    既不會做得太過,也能給他們一人一個教訓,讓他們長點記性,別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欺負人。


    以後長大了,難保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姐姐許曼曼,跟他上輩子一般,被欺負著就成了一個狠人,哪怕別人把他拳頭砸到他臉上,他都不帶眨一下,甚至還會拚命反抗。


    “誠誠,媽媽跟你說得話,記住沒?”夏美月瞧自己孩子在走神,連忙走上前,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許誠毅回神,點點頭:“我記住了,媽媽。”


    “那你晚上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夏美月扣掉了霍平茹兩口子的雞蛋,剛才霍平茹還跟她吵了一架,結果吵不過,正坐在床上,自個兒生悶氣呢!


    她心裏高興,這臉上就帶了幾絲輕鬆和愉悅的笑容。


    難得讓許誠毅提出自己的意見,做一頓他愛吃的飯菜。


    可惜許誠毅太了解他母親的個性,大多都是嘴上答應,爾後快速轉變主意。


    誰讓家裏最節省的就是他母親夏美月,什麽都是算計好了,有時候一個雞蛋,還能吃兩頓。


    唯獨能讓夏美月改變主意的就是他奶奶柳珮琴,他奶奶柳珮琴不善管家,廚藝也沒有夏美月出眾。


    倒是針線活做得仔細又縝密,大概是他奶奶頗為愛美,不能容忍自己衣服上打著的補丁,被人看出來,譏諷幾句。


    才會精益求精,務必做到沒有任何瑕疵為止。


    “媽媽,不用了,您做什麽,我都愛吃。”許誠毅搖搖腦袋,一臉真誠地表達了自己對母親手藝的肯定和讚揚。


    話落,夏美月嘴上掛著的笑容,果真又放大了幾分。


    她生的兒子就是懂事,瞧瞧,這嘴巴真會說話。


    肯定是遺傳了她大半基因,小小年紀才會這麽哄人。


    隻是夏美月上一秒還高興,下一秒她的眼角餘光,便瞄到給許曼曼臉上抹雪花膏的柳珮琴,忽而變了臉色。


    急忙把柳珮琴拉進屋裏,滿是生氣道:“姆媽,你這是做什麽?那雪花膏是我專門讓寶榮給你買回來的東西,是給你用的,不是讓你給曼曼抹著玩。”


    柳珮琴拍拍夏美月的手背,安撫道:“美月,你都好久沒有叫過我姆媽了。姆媽又不是小孩子不懂事,我給曼曼抹雪花膏,是為她好,你瞧瞧她那皮膚多幹燥。這小姑娘家家,不好好保護皮膚,長大了可是要自卑的。”


    夏美月知道柳珮琴說得沒錯,都很有道理。


    但是雪花膏多精貴的東西,擱在以前,給曼曼用就用了,她一句話都不會吱一聲。


    現在什麽日子,什麽年代,哪家有她婆婆這麽講究,還要天天往臉上抹雪花膏。


    她心疼婆婆,給她買,是因為她婆婆是富貴人家出身,從小過得是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都在農村生活十幾年了,她婆婆都還習慣不了這樣忙忙碌碌,吃不飽飯的日子。


    她是親眼見識過她婆婆有了錢和票之後,怎麽大手大腳的花費。


    她才把管家的責任,主動負擔在了自己的頭上。


    每回她婆婆給自己要錢要票,她都是狠下心,給她最小的麵額,給她規定死了,不準她亂花。


    可架不住她婆婆會撒嬌,會嘴甜說好話,她就不得不讓她一步,滿足一下她的小願望。


    這麽多年了,她都把柳珮琴當成自己的親媽孝敬,也不忍心看她失落或者傷心,都是盡量做到她要求的那樣。


    “不行,姆媽,你別給曼曼用了,我們家這什麽情況,您還不知道嘛!這雪花膏用完了,不曉得什麽時候,才能再給您買一盒。”夏美月知道自己是說不過柳珮琴,隻能據理力爭,希望柳珮琴趕緊別浪費好東西,自個兒收著用吧!


    柳珮琴頓時眼皮子一垂,佯裝一副委屈抹淚的姿勢,自責道:“姆媽知道咱們家什麽狀況,必須要收斂,但是美月,曼曼是你囡囡,你得心疼她一些。你在她這個年紀,哪有她這麽苦,連飯都吃不飽。還有女孩子本來就是要嬌養的,我們給不了她好生活,就盡量待她好一些。還有我們曼曼以後長大要結婚,那對方也是要看曼曼長得漂不漂亮,我們可不能讓曼曼吃虧,被人說醜。”


    “誰敢,看我不削死他。”夏美月一激動,就做出了一副雙目怒視地表情。


    好像有誰說她曼曼一句醜,她衝上去就是一頓駁斥和辱罵。


    柳珮琴卻是橫她一眼,無可奈何道:“你怎麽又說這種粗話,你不怕教壞幾個孩子?還有雪花膏是我的東西,我想給曼曼用,怎麽了?大不了用光它,我就不用了。”


    她在奶娘臨終前,說好要把夏美月培養成一個乖巧聽話的淑女。


    誰曉得夏美月被她教偏了,一點淑女的樣子都沒有。


    她能指望的隻有曼曼了,曼曼這孩子看上去,就是一個標準的淑女。


    日後她過世,也有臉去見自己的奶娘,證明她沒食言。


    夏美月當即捂著嘴,訕訕道:“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隨後看了幾眼柳珮琴漲紅的麵龐,一臉釋然地妥協道:“行行行,我都聽您的,您給曼曼用雪花膏,我不管,我不插手,可以了吧!”


    柳珮琴聞言,沒開口,等夏美月站在她麵前,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她才嘀咕道:“就是苦大人,也不能苦孩子。”


    “曉得了,媽,您說得都對。”夏美月認同地應了應聲。


    唉!壞人都是她做,真當她不心疼自己孩子,她就是一時看不過眼,想要借此機會,順順自己的氣罷了。


    這樣,她姆媽才能理直氣壯地給曼曼用雪花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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