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起若虞的少婦瞧著還沒有若虞大,她著一身水藍色的齊腰襦裙,頭上梳著一個淩雲髻,就戴著一個水藍色的蝴蝶簪,加上她長得清秀,眼睛也靈動,整個瞧著倒有一股清新脫俗的氣質。


    身上衣物的款式像是平常富貴人家的打扮,但是身上的料子若虞是認得的。


    這料子名“雪綢”,是臣國今年年初時送來的貢品,總共隻有五匹。皇後、向貴妃、德妃各得一匹,一匹尚在國庫,還有一匹則是在趙堇城與她大婚之時,由陛下賞賜,若虞在庫房內瞧見過,所以認得。


    它摸著有些透涼,不宜冬日穿,但到夏日卻是一件非常好的寶貝。


    那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打扮得不華麗的少婦來頭定然是不小的。至於是誰……那便不得而知了。


    微微搖頭,若虞謝道:“多謝這位夫人。”


    對方瞧了若虞幾眼,便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懷晉王府”。


    接著又看回若虞,細細的打量了若虞好一會兒,然後問:“您是府上的王妃?”


    這婦人問她問題的時候太過平淡,在猜到她是懷晉王妃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就和知曉南方人吃大白米飯似的,一點都不覺得驚奇。


    一般的人家在知曉她是懷晉王妃的時候,臉上至少還會有些不可思議,再加上方才她那般狼狽的去追趙堇城,結果並未得到人憐愛,平常之人瞧著她那般,至少不會這般平靜的吧?


    如此,那便隻能說明,這是一個見過世麵的女人!光從這衣裳的而料來講,就算她與皇後、向貴妃沒有直接關係,也定有間接關係。


    畢竟,平常宮裏頭的妃子讓身邊人幫自己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獎賞一些這種稀有布料也不是一個稀奇的事情。


    既然這人的身份如此不一般,那似乎對若虞也沒有什麽壞事。


    微微的垂了垂眸子,若虞眼中夾雜著一絲無奈:“倒是讓夫人見笑了,你瞧,我這王妃當得,也並不如意的。”


    那女子瞧了一眼若虞,眼珠微微轉動著,又似在思考些什麽,若虞是瞧見了的,心頭倒是更加堅定這人並不簡單。


    但目前這情況,她也隻能當作沒有看到,輕輕歎息一聲,她道:“倒也不怕夫人笑話,昨日歸京時因隻我一人歸,皇後娘娘不知從何處知曉這個消息,好意關心我便將我傳進宮中安慰,可奈何王爺他今日歸來,卻覺得是我故意跑到皇宮裏頭去告他狀的,這不,眼瞧到府便與我發了脾氣。”


    說著,若虞還甚是委屈的便著手帕擦了擦自己強擠出來的眼淚,可憐巴巴的嘀咕道:“再怎麽說也是家醜不可外揚,他就不能顧及一點麵子,進了府才同我鬧麽?在外還鬧這般一出笑話。”


    這聲音若虞故意壓得很小,但是她知道,那夫人是能夠聽見的。


    那夫人一聽,當下便問了一句:“懷晉王此番作為著實過份了一些,不過……這到底也是家事,您這般透露給我這麽一個外人,當真好麽?”


    這王妃,都不顧及自己名聲的?


    若虞就知道她會問自己這麽一句,當下便忍不住苦笑一聲:“在這偌大的京城裏,懷晉王妃的事情傳得還不少麽?”


    捏了捏手裏攥著的帕子,若虞吐了一口氣,似是釋然一般道:“反正人們都覺得懷晉王妃名聲極壞,笑話極多,如此一事,多此一莊與少此一莊有何區別?”


    別人也不會因為少這麽一莊醜事而忘記若虞先前的醜事啊!


    那女人本來是不認同懷晉王妃方才的說法的,但是後來一聽她後麵這話,似乎說得也不無道理,當下便彎了眸子,笑得溫柔得緊:“您倒當真是個開朗的可人兒!”


    若虞被這少婦誇得老臉一紅,當下便謙虛搖頭:“夫人這是過講了,我在此謝過夫人方才的相扶之恩,夜色已暗,夫人歸府請當心,我不便在此呆太久,後會有期!”


    說罷,若虞便直接帶著暗香疏影歸了王府。


    暗香扶著若虞進了府後,便忍不住開始問:“王妃,以您之身份,何必與那婦人說那般多?”


    不管怎麽樣,暗香還是覺得,像這種王府家事,王妃還是不應當與一個不識得的婦人說起來,往小點說,是對王妃的名聲不太好,畢竟在這種皇親貴族裏頭,當家夫人若是怨聲太多,可是會被人說成怨婦的,明明主子她就不是……


    再往大點兒說吧,王爺是什麽身份啊?他的生父可是先皇嫡長子,而其生父亦是入流芳百世,被百姓奉為戰神之人,而王爺亦是深得民心。


    這事兒若是被外頭那些無知的百姓知曉了,怎麽說,也會對皇家的麵子有所損毀。


    而比暗香微許細心的疏影則是搖了搖頭:“這個道理主子自是知曉的,她能與那位夫人說,也自是有原因的,你可識得那位夫人身上穿的衣裳料子?”


    “衣裳料子?”不太明白疏影在說什麽,暗香聽著疏影這話一頭的霧水。


    瞧著暗香這反應疏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若虞瞧著倒是有些好笑,當下便道:“暗香天生是個有福之人,別的事你不需要明白,你隻需要好好的享受人生即可!”


    在某種方麵,暗香著實是一個享福之人。


    疏影聞聲,當下便也笑道:“主子說得對,你呀,就莫要想那般多了,我可聽說了,你與疾風都私定終身了哎,你這可真是不夠意思,怎麽說咱們姐妹這般多年,你終身已定,說什麽都不該瞞我的吧?”


    暗香被疏影這話說得老臉一紅,當下便低下頭囁嚅道:“你……你胡說什麽呢!”


    若虞在旁邊瞧著,當下便彎了眉:“這是好事啊,暗香你害羞什麽?”


    “我……我……”暗香說話有些結巴了,“我”了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瞧著自家主子,瞪大眼睛問:“您是怎麽知道的?這事兒奴婢可對誰都沒有說呀!”


    暗香也是一個傻姑娘,她以為,她不與別人說,她就不會知曉她的事情了麽?可別忘記了,趙堇城那兒可還有一堵能通風的牆呢!


    其實這事兒也有十來天了,當時正恰從寺廟下山,事情也比較多,所以若虞當時也隻聽趙堇城說了個大概。


    雖然知道得少,但是至少他們倆的事情是明白了。


    若虞覺得,暗香也挺適合疾風的。


    疾風是一個比較忠厚的老實人,暗香吧……太過於單純,疾風也挺護著她,關心她的,像暗香這種,就應該找一個一心一意對她好的那種。


    暗香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給若虞行了個告退禮便提著裙溜了。


    瞧著暗香這害羞的模樣,若虞當下忍不住笑道:“瞧,這孩子害羞了!”


    疏影瞧了一眼暗香漸行漸遠的身影,當下便笑著附和道:“確實,話說回來,咱們今日若是不將她與疾風之事說出來,估計還得瞞咱們許久的。”


    微微頷首,若虞笑道:“著實,不過這也無妨,暗香一向都是一個比較膽兒小的姑娘,先前吧,擔心她這樣性子的姑娘日後嫁人會被婆家欺負,如今是疾風倒還好,沒有婆家一說,而疾風也待她極好,她的人生,我倒是不會擔心了,但是……”


    疾風是自小便跟著趙堇城的,聽趙堇城說過,疾風的父親在他小的時候便陪同趙堇城的父王上了戰場,結果戰死。而其母因得知其父戰死鬱鬱而終。


    所以,疾風是孤兒,既是孤兒,自無婆媳茅盾。


    微微擰了眉頭,若虞看了疏影一眼:“我倒是有些擔心你了。”


    疏影與暗香比起來,是個很機靈的丫頭,什麽事都能夠看得明白,也能想得明白。


    可是人吧,活得太明白了也不好。


    怎麽說呢,你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明白了,像遇到那種傷心的事情,你想裝糊塗都不成的。


    像疏影這樣的吧,那就……


    疏影知曉自家主子在想什麽,當下便有些哭笑不得:“主子,您先將您自個兒的事給解決了吧,奴婢的事兒您不用操心,奴婢心頭有數。”


    若虞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卻又不知道應當怎麽跟疏影說。


    她的時間可不多了啊。


    才到懷晉王府的時候,那個時候府上所有的丫鬟家丁都在看若虞的笑話,也就隻有疏影與暗香這兩個丫鬟是當真拿她當主子的。


    這樣好的兩個丫頭,若虞若是不真心待她們,當真有些說不過去。


    再者,姑娘家麽,總歸是要嫁人的,若虞倒是覺得,應當給這兩個丫鬟覓個好人家,如今暗香倒是有著落了,可是疏影卻……


    微微擰了擰眉頭。


    疏影瞧見自家主子這般,一時間倒是不知道應當如何安慰了。


    好了好一會兒,最終疏影笑道:“奴婢也不瞞主子了,其實奴婢自小是被家人說了親的,隻是這般多年沒有回去,也不知曉情況如何了,所以啊,您不用為奴婢擔心的!”


    若虞聽到疏影這話,眼睛裏裝著閃閃星光,拉著疏影的手,若虞笑得溫柔極了:“你說的可是真的?如此,明兒個我許你幾日假,歸家瞧瞧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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