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劉震宇就和武建軍起身出發,向市區趕去。


    他們要將張德旺家裏搜出來的那塊可疑的手表,拿到市刑警鑒定中心去做一個檢驗,看看表裏是否有血液殘留。


    這塊表是趁張德旺不在家時,偷偷潛入搜查取得的。如果表沒有問題,他們要趕在張德旺回來之前,將表還回原地。否則張德旺回家後,發現價值八千塊的手表不見了,選擇報警,那他們就尷尬了。


    不過這塊手表的確值得懷疑。這塊手表肯定用水洗過,並且不是一般的清洗,而是反複清洗,不然對於具有防水功能的浪琴表而言,表蓋裏不可能會有水漬的痕跡。


    現在張翠鬆遇害一案,雖然人證有了,但是物證不夠。必須要在物證充分的情況下,人證才能更令人信服。


    僅憑張有德說他聽見遇害人說的那句“張德旺,我草泥馬的”這一句話,不足以成為鐵證。因為這是一麵之詞。有可能他聽錯了,也有可能他故意陷害張德旺。隻要有這種可能性,上了法庭,法官都不會單一采信。


    要將張德旺的殺人罪行坐實,除非還有其他人,也在當晚聽到了遇害人喊的那句話,與張有德的證詞形成佐證。


    但是沒有其它人聽到,包括最不希望張翠鬆遇害,並且離案發現場很近的錢小燕,也沒有聽到。


    所以現在即使知道張德旺殺了人,但沒有物證,站在依法辦案的角度,也不好抓他。


    除非遇到了黑警察,野蠻執法。


    如果是黑警察,這時要將張德旺的殺人罪行坐實,肯定先將張德旺控製起來,然後通過審訊取得他親自承認殺人的口供。


    這一點有難度,不進行嚴刑逼供,張德旺當然不會輕易承認。而嚴刑逼供首先是違法的,其次嚴刑逼供可能產生冤案,劉震宇向來不允許自己辦的案件中,出現嚴刑逼供這種行為。


    張德旺在張家村影響很大,沒有充分的證據,對他采取刑事措施,尤其是嚴刑逼供,很容易引起警民衝突。


    那就隻剩下取得物證這一條路了。然而他們潛入張德旺家,沒有搜到他行凶時穿的衣服,鞋子。隻發現了這塊手表,有極大的嫌疑。若非手表上沾了血,誰吃飽了撐著用水衝洗手表?


    他們二人趕到刑警隊,等候在這裏的杜月月就將他們帶到鑒定中心,拿出手表送檢。


    等候鑒定的物證很多,杜月月若不親自過來,他們送檢的這塊手表按常規手續排隊的話,起碼要等到三天以後了。


    在杜月月將手表遞進鑒定室後,鑒定的技術人員隻看了這塊手表一眼,就說道:“這塊手表理論上不需要鑒定,因為表麵上沒有問題。”


    旁觀的劉震宇問:“為什麽理論上不需要鑒定?這塊手表進過水,我們想看看表裏麵是否有血液殘留。”


    鑒定的技術人員解釋道:“這種高級手表,都經過特殊的防水處理。一般情況下,水和血液都無法進入表裏麵。而現在這塊表裏麵有水漬,隻有一種可能性,表的主人拆開清洗過。”


    技術員沒有解釋太多,武建軍還是沒聽明白為什麽這塊表理論上不需要鑒定,但劉震宇卻在瞬間已經明白了這中間的邏輯。


    手表經過特殊的防水處理,即使凶手在行凶時將手表戴在手上,血液也進不到手表裏麵去。血液隻能停留在表麵上。表麵上的血液,很容易清洗幹淨。而現在手表裏麵都已經有了水漬,說明凶手在洗幹淨了表麵後,還不放心,擔心手表裏麵也滲進了血液,將手表拆開後,把手表裏麵也徹底清洗了一遍。


    手表裏麵本來就進不了血液,用水清洗後,就更不會留下什麽了。


    凶手如此謹慎,如此心細,想找到他行凶後留下的物證,難如登天。


    他留下來的,估計就是為了給警方看到的。比如張翠鬆的那件血衣,再比如殺死張翠鬆的那把刀,這些應該是凶手想讓警方看到的,不然的話估計警方根本找不到血衣和凶器。


    劉震宇找到物證的最後希望也破滅了,神情非常沮喪。


    杜月月對鑒定的技術員說道:“小宋,還是拆開看看吧,萬一裏麵真有血液殘留呢?”


    小宋笑了笑,說道:“好吧,既然杜大美女發話了,那就碰碰運氣。”


    他先從手表上將指紋提取完畢,告訴劉震宇:“隻提取到一個人指紋。”


    劉震宇讓他與凶器上另一枚指紋進行對比,確認凶器上的第三枚指紋,與手表上的這一枚指紋吻合。


    手表上的指紋,是張德旺的,凶器上的第三枚指紋,也是張德旺的。


    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們並不感到驚喜。


    然後小宋熟練的將手表拆開,放到顯微鏡下仔細觀看,沒有發現。


    最後他又塗抹了一些試劑到手表裏麵,進行觀察,還是失望的搖了搖頭。


    小宋將手表清洗幹淨安裝好後,遞還給杜月月,說道:“表裏如一,沒有問題。”


    杜月月接過手表,笑著誇獎了一句:“小宋,行啊,都出口成章了!”


    小宋得到杜月月的誇獎,非常開心,“隨時願意為月月姐效勞啊!”


    小宋開心了,劉震宇和武建軍二人就非常不開心了。


    昨天晚上他們二人不辭辛苦,潛入到那個讓人感覺有點陰森窒息的房子裏,感覺就象有鬼在背後盯著他們一樣。好不容易找到這塊可疑的手表,現在啥問題都沒有。除了沮喪,還是沮喪。


    杜月月隻能將他們送到刑警隊的門口,安撫他們繼續努力,一定會有發現。


    二人悶悶不樂的去到郭開喜的辦公室。郭開喜叫來秘書給二人泡好茶,聽取了他們對這起殺人案的匯報。


    在聽說還沒有找到確切的物證後,郭開喜作了指示:“人命關天的案子,必要的時候,可以先將嫌疑人控製起來,采用一定的手段取得口供,也是允許的。如果村民不理解鬧事,可以給我打電話,我調動防暴大隊把鬧事的村民抓起來。”


    這就是在暗示劉震宇他們對嫌疑人用刑了。這也是劉震宇對郭副局長沒好感的原因之一。


    劉震宇聽了郭副局長的指示,表麵上感謝,內心卻很清醒:“堅決不能再因為破案,從而逾越法律。”


    正匯報著,報社的記者來了。


    郭開喜向記者將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一遍,讓記者們對劉震宇和武建軍作了簡單的采訪。


    采訪完畢後,郭開喜授意記者在報道裏這樣寫,基層公安幹部牢記市局郭副局長的教誨,時刻對潛在的犯罪行為保持警惕,在看見一群青年手拿棍棒走在大街上時,身為安全鎮派出所領導的劉震宇和武建軍二人,想起了郭副局長的教誨,密切監視這一群人的動向,及時製止一起預謀打砸老百姓寓所的惡性治安案件,使得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得到了強有力的保護。


    郭開喜對記者的這一番授意,讓武建軍佩服得五體投地,能當上市局常務副局長,果然是高明。


    不過再高明,貌似也沒有高過他武建軍啊,他武建軍昨晚已經知道郭開喜的意圖了。


    如果郭開喜讓一讓,把位置讓給他武建軍,他也可以幹好。


    武建軍這邊正暗自腹腓,劉震宇已經向郭副局匯報起了他上任前安全鎮發生強拆命案的事。


    郭開喜聽罷,連忙送走報社記者,特地叮囑他不能亂寫,然後一臉疑惑地望著劉震宇:“發生這麽大的事,怎麽之前沒聽到錢大有匯報呢?”


    “他們可能已經將這個案子擺平了,所以就沒有向郭副局長匯報。”


    郭開喜拍案而起,怒罵:“錢大有這個混帳東西,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劉震宇暗喜:有戲!


    一般領導對某個案子拍案震怒後,後麵的劇情都是指示要依法嚴辦。


    就在劉震宇期待郭開喜拍案震怒之後,下達徹底調查這一起強拆命案時,郭開喜話風一轉:“這個案子他們已經擺平了,再翻出來,有損政府的形象。是否重新調查,你自己決定。這後麵應該很複雜。你如果決定一查到底,遇到任何困難和阻力,我都全力支持你。陳宇高到任江城市高官後,全力反腐,到目前為止,江城市還沒有辦一起像樣的反腐大案。”


    劉震宇便將手中掌握的錢大有違法亂紀的情況,也向郭開喜匯報了一遍。


    郭開喜盯著劉震宇,明確告訴他:“我支持你從嚴查辦錢大有。你想查就大膽的查,我全力支持你。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錢大有是趙局長安排到安全鎮的。但不管是誰安排的,隻要違法亂紀,就要一查到底!”


    劉震宇計劃在命案偵結後要查辦的兩大案子上,現在得到市局常務副局長的明確表態,他的心情總算好了一點,算是手表沒有驗出血液的一點安慰獎。


    劉震宇又向郭開喜匯報了童偉的事,說自己已經免去他在安全鎮派出所內擔任的職務,希望能盡快將他調離。


    郭開喜點頭同意,說道:“聽說你上任第一天,和武建軍將這個副所長打了一頓,今後你們不能這樣衝動。你既然已經將童偉免職,我就將他調到市內哪個派出所,讓他做一個普通警員吧,總不能你免了他,我還讓他到其它地方繼續擔任副所長。讓他在待遇上繼續享受副科級幹部的待遇就行了。”


    郭開喜說完,端起了茶杯。


    劉震宇連忙對郭開喜表示感謝,邀請他在適當的時候,下到安全鎮派出所指導工作,然後起身告辭。


    出了郭開喜的辦公室,武建軍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宇哥,你說郭開喜這老狐狸,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又是登報表揚我們,又是全力支持我們查辦錢大有,我怎麽老感覺這老狐狸沒安好心呢?我仿佛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炮灰的味道。”


    劉震宇瞪了武建軍一眼:“你怎麽能這樣想領導呢?領導已經明確表態,讓我們全力查辦強拆命案和錢大有,我們要牢記領導的教誨,把事情辦好。今天領導的指示,回去後你向同誌們傳達一下,造一下輿論。等張翠鬆遇害一案偵結後,立即執行領導的指示!”


    劉震宇直接拿雞毛當令箭,把郭開喜模棱兩可的態度,說成了明確指示嚴查強拆命案,這官場厚黑學,令武建軍佩服得直豎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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