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萌走進市長辦公室後,發現大叔坐在客廳裏吃蛋糕。


    大叔一手端著一個筍狀小蛋糕,一手將一塊蛋糕送進了嘴裏。


    “這蛋糕是竹筍味的,味道還不錯。”大叔一邊嚼著蛋糕一邊對黃萌說。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吃!”黃萌氣呼呼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說:“這裏的廁所真是奇葩,上一次廁所差不多要死兩次!”


    “呃!”大叔突然噎住了。


    黃萌繼續說:“那個馬桶絕對是我見過的最賤的馬桶,沒有之一!如果你的屁股沒有與馬桶蓋達到百分之百的貼合度,它就不會打開,你知道嗎,因為裏麵還有一層擋板。也就是說,如果你沒有按照規定達到百分之百的貼合度就貿然行動的話,你就會,”黃萌頓了一下,盯著大叔那張已經表現出了惡心神色的臉,然後又旁若無人地說,“你知道的,後果會非常嚴重。”


    “咕嚕。”


    大叔把嘴裏的蛋糕吞了下去,一臉埋怨地盯著黃萌,然後又十分惋惜地看了看手裏的蛋糕,像迫不得已放棄心愛之物似地把蛋糕放下了。


    戴馬正趴在吧台上,嘴裏含著一根彎曲的吸管,吸管的另一頭放在旁邊的竹筒裏。聽了黃萌的敘述之後,他也停止了喝酒。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黃萌繼續說,“最變態的是,當你拉到一半的時候,那個廁所居然要抽氣!抽氣你就不知道用風機抽嗎?竟然還要把廁所抽成真空狀態,所以你必須得憋40秒,如果你撐不住的話,你可能會死在裏麵。那種感覺真難受啊,就像當你愜意地坐在廁所裏的時候,有個人突然闖進來,一下子扼住了你的喉嚨一樣,然後你會感覺肚子裏像是有一團······”


    “噗!”


    “咳咳咳咳!”


    “呃呃呃呃!”


    黃萌被大叔和戴馬兩個人發出的怪異的聲音打斷了。他看見大叔正在打嗝,戴馬正趴在吧台上劇烈咳嗽。


    黃萌小聲問大叔:“咦?他不是剛才見到的那個什麽市長嗎?”


    大叔衝他擺了擺手,告訴他現在還不方便說話。大叔端起一杯水,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然後說:“請你不要在我吃東西的時候談論這種事情。”


    黃萌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剛才有點激動,可那廁所確實······”


    “停!”戴馬大喊了一聲,十分嚴厲地盯著黃萌,然後朝他走過來。


    黃萌愣愣地望著戴馬,說:“你就是戴馬?”


    戴馬說:“你是從對麵來的?”


    “對麵?哦,是的。”


    戴馬一下子跳到沙發上,指著黃萌,惡狠狠地說:“你竟然敢到這邊來!”


    “有什麽問題嗎?”


    戴馬想了想,放下了手,一臉平靜地說:“沒什麽。”他又轉過臉對大叔說,“看來我們和對麵的人真的沒法溝通!”


    大叔聳了聳肩。


    黃萌說:“聽說你會開門?”


    “誰跟你說的?”


    “這個大叔跟我說的。”


    戴馬做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說:“呃,其實我不會開門。”


    “什麽?”黃萌嚷道,“你不會開門!”


    “我已經很久沒有開過門了,”戴馬頓了頓,然後像是在自我確認一樣,說,“對,很久了。”


    “可你以前開過門。”


    “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必須馬上回去,”黃萌說,“請你幫我打開門,不然的話我就完蛋了。”


    戴馬十分為難地看了大叔一眼,似乎想要征求大叔的意見,可是大叔端正地坐著,一臉凝重地目視前方,似乎並不打算發表什麽見解。


    戴馬從沙發上跳下來,把一隻手搭在黃萌的肩膀上,說:“我知道你想回去,可現在有三個很嚴重的問題。”


    “什麽問題?”


    “第一,我們沒有鏡子。”


    “鏡子,這裏不是到處都有鏡子嗎?”


    “我指的是一麵足夠大、足夠特別的鏡子。”


    黃萌皺起了眉頭。


    “第二,我很久沒開過門了,我可能已經忘了該怎麽開門了。”


    黃萌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第三,我不能輕易地開門,因為一旦我開了門·······”


    “咳咳!”大叔故意咳了兩聲,打斷了戴馬。他站起來,把戴馬拉到一邊,兩人開始悄聲細語地說起來。黃萌對此感到不解,他懷疑他們對他隱瞞了什麽。


    “我知道!”戴馬放大了聲音,對大叔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兩人都停下來,看了黃萌一眼。


    黃萌問:“你們在商量什麽呢?”


    戴馬跳到黃萌旁邊,笑嘻嘻地說:“事實上,我可以為你開門,但你必須······”


    “全體市民請注意!”周圍響起了廣播的聲音,“下麵是市長之歌時間,請立即馬上停止你們的一切活動,麵向金筍大廈,為我們偉大的、可愛的戴馬先生獻上最崇高的敬意!準備時間5分鍾。”聲音結束後,廣播裏傳來滋滋滋的響聲。


    黃萌問:“什麽情況?”


    大叔也一臉疑惑地看著戴馬。戴馬此時像一個見到了長官的士兵一樣保持立正,抬頭挺胸。


    黃萌問:“你在幹什麽呢?”


    戴馬頭也不回地吼道:“準備唱市長之歌!”


    “你不就是市長嗎?”


    “對啊!”戴馬叫了一聲,馬上鬆弛下來,說,“我就是市長,我為什麽要唱歌?”


    黃萌和大叔都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戴馬,他們都一致認為戴馬的精神狀況不太樂觀。


    戴馬開始瘋狂地嚷了起來:“去他媽的市長之歌!誰會喜歡這惡心難聽的玩意兒!我受夠了!見鬼去吧!變態的筍城人,全都見鬼去吧!”


    “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好的很!”戴馬說著轉過身來,喘著氣說,“他們每天早中晚都要放這首歌,而且連我也要跟著唱!現在我都有條件反射了,一旦歌聲響起,我就得停下來跟著唱這首惡心的歌!”


    “他們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這些愚蠢的筍城人!”


    “這首歌是寫給你的嗎?”


    “是啊!”


    “那你為什麽還要跟著唱?”


    “嗯,這件事情說來很複雜,不過我簡單跟你說吧。”戴馬說,“筍城人都喜歡崇拜偶像,為了偶像,他們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地去做一些事情。”


    黃萌還是感到很疑惑,就問:“可你就是他們的偶像啊。”


    “沒錯,我是他們的偶像!”戴馬生氣地說,“他們太崇拜我了,現在他們對我的崇拜好像已經超出了我的肉體,直達我的靈魂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黃萌和大叔都搖了搖頭。


    戴馬像個瘋子似的踱來踱去,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在腦海裏組織語句,然後突然停下來,轉身問黃萌:“你們那邊的人也崇拜偶像嗎?”


    “有啊,很多人都喜歡崇拜明星什麽的。”


    “那就對了!”戴馬突然拍了一下手,把黃萌和大叔都嚇了一跳,他接著說,“你想想,你們那邊的那些崇拜明星的人,他們最瘋狂的時候會做些什麽?”


    黃萌開始仔細回想起來。他本人並不崇拜明星,但他班上的一些小女生好像都是追星族。他也曾在電視上看到過一些追星的現象,於是說:“最瘋狂的時候?好像當明星出現在機場的時候,他們會去接機。”


    “這還不算,繼續想!”


    “有的人甚至會跟蹤到明星家裏,有的甚至偷偷潛入明星的房間,在裏麵洗澡,睡覺。”


    “嗯,這也不算最瘋狂的,繼續想!”


    “我聽過最瘋狂的,好像是有個人瘋狂迷戀一個歌星,最後竟然用槍把那個歌星打死了,他說他愛那個歌星愛到發瘋了,愛到想要殺死他。”


    “對了!”戴馬又拍了一下手,說,“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超出了肉體,直達靈魂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人會瘋狂到把你殺了?”


    戴馬說:“是的,而且他們還不滿足於把我殺了,他們恨不得把我剁成肉醬吃了!”


    黃萌瞪著眼睛問:“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隻能說他們真的太崇拜我了,他們已經從崇拜我的肉體升華到了我的靈魂,靈魂你知道嗎?”戴馬說著抬頭看著樓頂,用一根手指轉著圈圈,嘴巴裏發出“咻咻咻”的聲音,接著說,“就是這個東西,我懷疑他們已經開始覺得我的肉體顯得多餘了,現在隻有我的靈魂才能讓他們得到心靈上的滿足。”


    “這也太荒謬了吧!”黃萌叫道,“他們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這時,一直在旁邊保持沉默的大叔開口了,他說:“這沒什麽奇怪的,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對!”戴馬補充說,“這就是他們的本性!”


    “本性?”黃萌搖頭表示否定,“不可能,沒有誰一生下來就喜歡崇拜偶像的,那都是後麵受到的影響。”


    “不,這裏的人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戴馬糾正說,“他們這種崇拜偶像的天性,是從他們的祖先那裏傳下來的。我想可能是因為他們的祖先經常被獅子老虎之類的動物追趕的緣故,他們為了保護自己,就開始把一些東西當成偶像來崇拜,這樣他們就有足夠的精神動力去保護自己了。這是一種傳統,就像遺傳一樣,你知道嗎?他們一生下來,就知道要找一個東西,或者什麽人來崇拜了。不然的話他們會感到很空虛,一旦他們感到空虛,他們會發瘋的。”戴馬說完又找大叔來確認,問他:“我說的對嗎?”


    大叔點了點頭,說:“基本無誤。”


    “你的意思是,他們這種崇拜偶像的行為是一種遺傳下來的天性?”


    “完全正確!”


    “這也太瘋狂了吧,簡直不敢相信!”


    戴馬說:“你還記得剛才上廁所經曆的事情嗎?”


    “記得啊?上廁所跟剛才說的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戴馬說,“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把上廁所這種事情搞得這麽複雜嗎?”


    “為什麽?”


    “因為金筍大廈相當於我的替代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是他們的偶像,我住在金筍大廈裏,所以金筍大廈就相當於我。他們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玷汙金筍大廈,哪怕是空氣受到了一丁點兒汙染都不行!如果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們會認為他們的偶像受到了玷汙,這樣會讓他們發瘋的。”


    黃萌目瞪口呆地看著戴馬,說:“真的太瘋狂了,我們那邊的人絕對不會這樣做。”


    “我想這就是你們那邊和我們這邊的區別了。”戴馬以一種總結的語氣說。


    黃萌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這太荒謬了,你們這邊的人為什麽都這麽奇怪?”


    戴馬毫不驚訝地說:“這一點都不奇怪,因為這邊的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不行,我得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好好想想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這是在做夢吧?”他說著捏了捏自己的臉,又捏了捏手,然後搖了搖頭,說,“不是做夢,這都是真的。”


    大叔和戴馬都用一種十分同情的眼神看著黃萌。戴馬說:“哦,可憐的孩子!”


    這時,周圍響起了音樂聲,那聲音就像慷慨激昂的戰爭交響曲一樣,把辦公室裏的一切小物件都震得跳動起來。


    然後響起了大合唱:“啊,我們的偶像戴馬先生!他是多麽的偉大!”


    黃萌感覺自己的耳朵快被震到腦袋裏去了,他趕緊捂住耳朵,順便看了大叔一眼。大叔也捂著耳朵,眉頭又皺得像八哥犬。


    戴馬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了,隻是他還不習慣在歌聲響起的時候不跟著一起唱。他很別扭地站著,不知道該幹些什麽。當黃萌看向他的時候,他做了一個鬼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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